正在方承觀心思飄蕩的時候,裏麵女子的聲音更響了些,是徽之的聲音!方承觀的心緊縮了下,他的頭埋的更低了。(.)他想立刻離開這裏,但是方承觀卻不能,他隻能垂著頭站在這裏,等著裏麵皇帝的傳喚。


    其實那天出事之後,方承觀除了擔心徽之的身世被揭露出來,擔心皇帝會大發雷霆,要徹查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還的徽之母子臉上無光,成了別人攻訐他們的借口。在方承觀的內心深處,他有一種隱隱的擔心,若是康熙移情別戀,顧杏兒奪走了徽之的寵愛怎麽辦?他的心被後悔,害怕,擔心各種各樣的情緒包裹著。連著方承觀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擔心徽之的身世被揭穿多一些,還是徽之被康熙厭棄,失寵多一些。


    這些日子方承觀過的渾渾噩噩,每天不吃飯也不知道餓,不喝水也不知道渴,隻有拚命地辦事,用公務把自己壓得死死的,這樣他才能勉強的睡上一會,可短暫的睡眠還經常被噩夢驚醒。


    深夜之中,他捫心自問,對著徽之他到底是什麽感情?但是這些天下來,他還是無法參透自己的真心!方承觀其實是個很自負的人,自己的才學和毅力比一般人強多了,在官場上也能左右逢源,而且頗有建樹,而且他覺得自己能掌握皇帝的心思,因此八阿哥幾次都是聽了自己的分析,摸準了皇帝的脈,才能一步步的到了今天的地步。有的時候,方承觀甚至有種掌握天下的滿足感。


    但是這件事出來,方承觀感到深深的無力和後怕。原來自己不是萬能的,很多事情他根本無法掌握。他不過是別人手裏一個棋子罷了。誰能知道明天後天回發生什麽?康熙的心思太深了,根本叫人無法揣測。耳邊徽之的笑語斷斷續續的傳來,伴隨著些低沉的笑聲和說話聲,看樣子康熙在和徽之說笑。這個時候是康熙見大臣,處理政務的時間,她怎麽會在這裏?皇帝是個頗有自製力的人,絕對不會因為某個人打破自己的節奏。


    正在方承觀心裏七上八下,轉著無數念頭的時候,一陣腳步聲把他拉回了現實。莊親王,張廷玉,禮部尚書,還有個穿著便裝的老頭子一起過來,等著走近了方承觀赫然發現那個穿著便裝的老頭子竟然是江南的名宿方苞!還有內務府總管等人,見著方承觀在這裏,張廷玉眼裏閃過一絲驚詫,雖然隻是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可是方承觀卻從張廷玉的眼裏讀出來很多的內容。那件事這位首輔大人還是知道了。


    方承觀的臉上*辣的!他不敢直視張廷玉,生怕從他的眼裏看出來嘲諷和憐憫。“是東臣!你倒是來的早了。今天皇上想來是有一件喜事要我等去辦!”張廷玉一臉笑容,絲毫看不出來任何別的端倪。他少見的對著方承露出個笑容,甚至帶著些玩笑的意味對著他拱手道:“恭喜,恭喜!你這會也是與有榮焉了!”


    心裏有毛病,聽什麽都像是別人在諷刺自己,方承觀下意識的黑了臉。他覺得張廷玉是在諷刺自己把侍妾“送給”皇帝的事情,他在嘲笑自己被皇帝扣上綠帽子!這個時候方苞立刻跳出來:“人家都說衡臣不苟言笑,怎麽今天也開始巴結起來皇上的連襟了。我知道你是承恩公的得意門生,也是他的乘龍快婿。今天皇上叫我們過來就是商量著冊封皇後的大典呢。你於公於私都說要好好出力才是呢!”


    原來他是在祝賀自己,方承觀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忙著收斂了心神一笑:“做臣子的唯有盡忠盡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無彈窗廣告)一切都是皇上恩典!”


    正說著就聽著裏麵康熙中氣十足的聲音:“叫他們進來吧!”外麵的大臣親王聽著康熙的聲音都整頓了儀表,嚴肅的拾級而上。一進去,就覺得清新之風迎麵撲來,夾雜著荷花的香氣,仿佛置身在水麵之上。原來屋子裏當中擺著個巨大的冰盆子,一塊巨大的冰還雕刻成八仙祝壽的樣子,邊上是個人力轉動的風扇,不斷地把清新的空氣輸送到屋子各個角落。


    案子上供著兩個天青色的花瓶,上麵插著滿滿的荷花,香氣就是從這裏發出來的。窗子下麵的炕上,康子正盤腿在炕上看折子,小炕桌上還擺著個精巧的食盒,下首坐著個宮裝麗人,拿著一把團扇正把玩著。


    莊親王,張廷玉和禮部尚書內務府總管等見過徽之,隻有方苞是剛入京沒多久,雖然在皇帝身邊,可是卻沒見過皇貴妃。方苞忍不住偷眼都打量了下徽之,這一看不由得呆住了。原來世上竟然有如此女子,方苞心裏暗想,原來古人誠不欺我,遺世獨立,傾國傾城也不過是如此吧。察覺到了方苞的失態,張廷玉似有若無的咳嗦一聲,大家一起給皇帝請安。康熙看著滿地上跪著的人,不在意的一抬手:“皇貴妃也在,你們也該給她問安才是。”


    於是大家有給徽之請安,徽之微笑著頷首:“莊親王請起,各位請起。”早有小太監搬過來一溜的椅子,大家依次坐下來。康熙含笑看一眼徽之,用著輕快聲音說:“朕叫你們來就是為了商量皇貴妃晉封皇後的事情。這些年來皇貴妃克嫻內則,秉德溫恭,太皇太後在日稱讚皇貴妃是後宮第一穩重之人,太後更是對皇貴妃讚譽有加。說她孝心虔誠。皇貴妃入侍以來,勤謹侍奉,後宮無不拜服。朕決定今年九月正式冊立皇貴妃為皇後冊立皇後是朝廷的大事,也是太皇太後的遺命和太後的懿旨。一定要辦的體麵盛大,因此今天叫了你們來,商量著該怎麽辦才好。一要體麵,合乎禮法,再者是要聽聽皇貴妃的意思。你不要委屈了自己,朕是深知的,你們隻管著自己掉書袋子,一點也不為別人想。體麵尊貴也不能累著了你們主子娘娘。而且你晉封了皇後,便是他們名正言順的主母。今天叫他們來見你,也是應該的。”康熙一番話出來,在場的人都暗自心驚。


    皇帝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暗許了皇貴妃插手朝政了。雖然皇後有進中宮箋表的權力,皇後可以給皇帝上奏折,向皇帝提出來自己的要求。按著慣例,皇帝是不會駁回皇後的請求,但是中宮箋表形式大於內容。而且建國之初,就立下規矩,後宮不能幹政!今天康熙卻大臣和要緊的親王給叫來,當著皇貴妃的麵說這個話——在場的人不由得開始浮想聯翩了。皇帝這真是鐵了心的要立八阿哥做太子了。


    徽之先看了一眼康熙,溫柔地開口道:“臣妾謝皇上恩典。隻是冊封皇後是朝廷的大典,一切自有規章製度。各位大人都是飽讀詩書,對那些禮儀製度嫻熟於心。我也沒什麽話來班門弄斧。都是皇上憐惜臣妾,體諒我,怕我吃不消。其實按著我的心思,還是皇上的那個話,朝廷的體麵是要顧及的。還有就是不要勞民傷財,低調些才好。還有就是朝賀的內外命婦裏麵有不少上年紀,怕是吃不消。還請禮部的大人和內務府一起商量著。皇上恩典,本該是普天同慶的,累壞了誰反而不好了!”徽之眼波流轉,在場的人都有種感覺,她在看著我一個人呢。


    聽著徽之這番合情合理的話,方苞立刻出來拍馬屁:“娘娘菩薩心腸,確實可堪當母儀天下的大任。娘娘冊立為皇後,是臣等的幸事,也是天下百姓的幸事!”


    康熙嘴角含笑指著方苞說:“你不認識他,他是方靈皋,可是個鴻學大儒!是個宰相之才。”徽之聽著康熙說,忙著要起身問好,方苞慌的差點亂了方寸,嘴裏迭聲說著:“不敢當,不敢當,承蒙皇上不棄,臣願意效犬馬之力。”康熙看著方苞的態度很是受用,對著徽之說:“皇貴妃禮賢下士固然好,可是也不要叫方靈皋不自在了。”徽之聽著康熙的話也就欠身對著服侍的小太監說:“給方先生上今年進上來的六安茶。方先生的家鄉是安徽,想來是喜歡家鄉風味的。給各位大人都換上新茶。天氣怪熱的,這個正好!莊親王上年紀了,還是和碧螺春好。”


    莊親王是康熙的堂兄,他是皇太極長子長孫,年紀比康熙大了很多,聽著徽之的話忙著顫巍巍的起身:“多謝皇貴妃娘娘惦記,上次皇貴妃賞賜給福晉的膏方她吃了很好。現在已經能下地活動了,每餐能多進一碗飯。等著皇貴妃冊封皇後的典禮上她還說要來給主子娘娘賀喜呢!”早有小太監扶著莊親王坐下來,新茶重新端上來。康熙問起來禮部尚書皇後冊封的典禮安排的怎麽樣了,禮部尚書忙著從袖子裏麵拿出來草擬出來的章程對著康熙說起來。


    徽之前頭有三位皇後了!-_-|||,但是單獨舉行一場盛大的冊封典禮卻是第一次,原配赫舍裏氏是皇帝大婚,大婚和冊封一起辦的,用這個章程有點不合時宜了。接下來兩位皇後都是病得七死八活,康熙下旨冊封皇後,自然一切典禮都是從簡的,更不能按著前頭孝懿皇後冊封皇後的規格給徽之辦。因此禮部也隻能翻騰出來當年太後冊封皇後的典禮出來,斟酌著給徽之辦冊封皇後的典禮。


    在場的人都聽著禮部尚書的長篇大論,怎麽遣使宣讀冊封的聖旨,新皇後在哪裏接受命婦們的朝賀,群臣在哪裏朝賀,內外命婦們如何排班站隊……徽之看起來是在聽,可是她的眼神卻落在了皇帝身上。康熙每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落在了徽之的眼裏,隻要皇帝一個細微的表情或者動作,徽之就知道康熙要什麽。康熙聽得認真,可是心思卻沒全放在聽禮部尚書長篇大論上,他的眼光落在了眼前的食盒上,食盒裏麵裝著幾樣精致的小點心,看起來清清爽爽。徽之立刻從康熙的眼神裏讀出來他的意思,笑盈盈的撚起來一塊淺粉色西瓜糕,送到了皇帝的嘴邊上,誰知康熙卻張開嘴角徽之喂他。徽之也隻能無奈的一笑,把西瓜糕送進了康熙的嘴裏。誰知康熙卻是輕輕地咬住了徽之的手指不肯鬆開。當著這些人做出明顯的*行為,徽之嬌嗔的微微一蹙眉,眼波流轉,康熙才滿意的放開了徽之。皇帝和皇貴妃之間的眉來眼去底下的人都低著頭裝著沒看見。雖然大家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如老僧入定,可是心裏都掀起來大波瀾了。莊親王甚至在心裏合計著皇上是真寵皇貴妃啊,自己是現在就上書請立八阿哥為太子呢,還是等著皇後冊封的旨意下來就立刻上折子呢?


    康熙嘴角帶著微笑對著禮部尚書說:“想的很周全,方先生是博學鴻儒,你回去仔細看看,看還有什麽不合適的。對了,胤禩的折子你們都看了,有什麽話說?”禮部尚書把繁瑣的封後大典大概說了一遍,皇帝忽然轉換了話題,問起來胤禩上疏陳奏的在蒙古各部設立官學的事情。


    張廷玉先開口道:“八阿哥老成謀國。這個建議很好!若是能教化蒙古各部,那樣朝廷地西北就能徹底安定了。”


    方苞也是跟著誇獎起來八阿哥有想法,康熙臉上都是得意之色,自己的兒子能幹總是臉上增光的事。自從胤礽被廢掉了太子之位,康熙就很少在大臣跟前賣弄自己的兒子了。胤禩經曆了不少磨礪,就像是一塊璞玉打掉了外麵石衣,開始顯露出來裏麵的寶色了。康熙轉眼看見了坐在一邊一直低頭不語的方方承觀:“胤禩能有今天他的這位伴讀方先生功不可沒!”聽著康熙的話,方承觀如夢初醒的抬起頭,忙著站起來:“臣不敢居功。是八阿哥天生聰穎,臣隻是侍奉在八阿哥身邊罷了。”


    “這是你過謙了。朕是知道你的,你也不要過分謙虛。算起來朕和你還算是連襟呢。既然都是親戚,何必那樣拘禮?朕叫你來是為了一件事!皇貴妃上次還和朕說,你的夫人,皇貴妃的小妹心疼你,說你身體不好。朕今天看你果然是清減了很多,你在直隸總督任上做的不錯,聽說你親自在工地上和工人一起幹活,而且你能清廉自守這樣很好。永定河水患初平,你功不可沒。你還是回到京城做個清閑的差事養好了身體再說。朕就把冊立皇後的事情交給你去督辦如何?”聽著皇帝仿佛如拉家常一般的話方承觀身上的汗一下子出來了!


    以前康熙根本不在人前提方承觀和徽之的親戚關係,總是誇獎他努力,不自棄。可是現在皇帝當著大臣和王爺的麵前提出徽之和方承觀的親戚關係,還特別說明他和八阿哥的關係。按著皇帝的性格,今後方承觀怕是再也不能被重用了。而且康熙提出來叫方承觀回來親自操辦冊封皇後的典禮,卻不給方承觀一個禮部的官銜,方承觀心裏知道,這個怕是他最後的差事了。原來康熙內心深處更顧忌的是他和八阿哥的情分。皇帝這是下定決心立八阿哥為太子,卻要先斬斷八阿哥最要緊的一個智囊和臂膀。


    下意識地看一眼徽之,徽之正垂著眼看不出來什麽表情的。內心深處一聲歎息,原來一切都是他在騙自己,現在夢醒,心碎無痕。徽之和他已經是天水隔絕,相忘於江湖了。方承觀跪下來,對著皇帝重重的磕個頭:“臣遵旨。”


    徽之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搖著扇子,她心裏清楚,康熙真是要鈍刀子割肉,一點點的淩遲方承觀,他的仕途到頭了,未來皇帝會出什麽招,他也隻能默默忍受毫無反抗的能力了。


    八阿哥園子裏麵,十阿哥心急火燎的闖進來:“八哥,方先生被皇阿瑪給調回來了!怕是他今後再也不能掌握實權了!皇阿瑪是什麽意思?他不會是又疑心你了吧。”


    胤禩正拿著筆在畫畫,聽著十阿哥的話,他頭也不抬依舊在紙上點染:“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小十,我們最要擔心的是十四,他耐不住寂寞要動手了!四哥傳來的消息,十四沒在圍場上討便宜,他是鐵了心的要弄到百官行述。現在十四已經是找到了百官行述的存放處。”


    “他要動手了?奶奶的,就等著他出手呢!”胤誐眼睛一亮,一拳砸在了手心上。


    “十四弟真是個將才,他這會遣兵布陣要給我們埋伏兵呢。”胤禩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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