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化東想了想,決定弄個明白。


    自己乃是京城人士,應該高人一等,為何在西縣這個小地方吃憋。


    他畢竟是文人,臉上依然如沐春風。


    肖化東對著公差拱手一禮,語氣輕柔地問道:“差爺,請問為何京城人氏不能免費進入?”


    “肖官人,道理非常簡單。”公差不敢怠慢,更不敢接受肖化東一禮,他一邊側身讓過,一邊還禮,口裏說道:“因為百花園西縣捐錢了的,所以可以免費。外地人沒有捐錢,所以要收費。”


    聽到此話,肖化東雖然有些不舒服,但是理解了。


    自己雖然是京城人士,但是在百花園修建時並沒有捐出一文,確實應該購買門票。


    “差爺,請問門票價格是多少?”他拱手一禮,對著公差問道。


    差爺依然閃開,一邊還禮一邊說道:“不多,也就隻有五文錢而已。”


    不說五文錢,就是一文錢有時也要難倒英雄好漢。


    五文錢可以購買五個餅了,還說不貴。


    想到這裏,肖化東覺得西縣之人,真的有錢,五文錢根本就不放在眼裏。


    要知道,他以前在京城作小吏,根本就沒有俸祿。


    他們的收入來源,隻有辦事之人給的好處費用。


    好在他身上還有幾貫提貨卡,相當於銅錢十幾貫錢。


    他從衣袖掏出五文錢,就要遞給公差。


    此時,翠花突然發話了,她說了一聲“且慢。”


    肖化東不禁愕然不解,望著翠花。


    翠花對著他笑了笑,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著急。


    “差爺,肖官人要到吐蕃上班,你看看呢?”翠花對著公差萬福一禮,用了一種詢問的語氣。


    公差聽到此話,不禁大吃一驚,臉上不再嚴肅,而是堆滿笑容。


    他恭恭敬敬對著肖化東一禮:“原來肖官人要去吐蕃上班,是英雄,小人佩服之極。既然肖官人到吐蕃上班,百花園隨時歡迎肖官人免費參觀。”


    說完,公差還作了一個請的姿式。


    肖化東沒有料到公差前倨後恭,不禁訝然。


    肖化東一邊還禮,一邊不解地問道:“差爺,為何吐蕃做事就不收費?”


    “官府有規定,凡是到吐蕃上班做事之人,百花園免費參觀。”公差看見肖化東表情,立即解釋說道。


    看來西縣確實不錯,他們可以藐視京城這些自以為是高高在上之人,但是敬重為大宋開疆拓土之人。


    肖化東想通這些,也對公差拱手一禮,臉上也是笑容:“差爺,如此就多謝了。”


    公差立即打開柵欄,放了肖化東進去。


    三人來到百花園,裏麵來來往往人數不少,至少好幾百。


    這個百花園也不小,大約有二三百畝地。


    這裏修建得極為別致,有假山、小湖、亭子,還有竹子、欄杆、別院。


    中間是一座小山,上麵栽種蒼鬆翠柏,山頂還有一個亭子,更是遊客好去處。


    現在是冬天,百花已經謝了,隻有梅花。


    這裏剛剛下了一場大雪,堆積大約有兩到三寸厚。


    他們踩著積雪,發出沙沙聲音,向著山上出發。


    路邊處處都是梅花,黃色嬌嫩的臘梅盡情吐出它的芬芳。


    翠花其實不大,也不過十四左右,正是天性可愛活潑的年齒。


    她蹦蹦跳跳來到梅花旁邊,輕輕低頭下去,用鼻子輕輕地嗅著梅花。


    看到翠花可愛的樣子,就是肖化東也不禁莞爾一笑。


    翠花一邊拚命嗅著梅花,一邊對著任小娘子說道:“娘子,過來嗅嗅,好香呀。”


    任小娘子聽到此話,有些心動,但是她畢竟是大家閨秀,覺得有些不妥。


    “小娘子,梅花香自苦寒來,氣味獨特,不妨嗅嗅。”肖化東拱手一禮,作了了一個請的姿式。


    任小娘子其實不大,也不過二八年華,她剛才不過是想淑女一點。


    聽到此話,她點點頭,來到梅花旁邊,也嫋嫋地彎腰,低頭輕輕嗅著臘梅。


    肖化東沒有低頭輕嗅梅花,隻是站在一邊,微笑看著兩人不停嗅著青梅。


    翠花嗅了一陣之後,突然抬頭望著肖化東,嬌聲問道:“肖官人,如此美景,為何不賦詩一首?”


    “雪白梅黃各擅長,佳人玉立在一旁。雪白不如佳人白,梅香豈有佳人香。”肖化東想了想,急中生智,狠狠地拍了拍任小娘子的馬屁。


    嚴格而言,此詩不算很好,但是非常應景。


    關鍵的是,他通過此詩,極力稱讚了佳人的美麗。


    她的白皙就是白雪也無法比擬,她的體香就是梅花也不及。


    聽到此詩,任小娘子臉色一紅,不禁低頭下去。


    “算你過關。”翠花打量任小娘子兩眼,哼了一聲。


    翠花打量一下山頂,小手指著山頂說得:“山頂可以觀賞所有梅花,應該上山頂。”


    肖化東不敢作主,不禁向著任小娘子望去,卻隻見她點點頭。


    三人拾階而上,來到上麵亭子。


    亭子當然木製的,四周座位也是木製的。


    但是它裏麵桌子與凳子與亭子用料不一樣,全部都是石頭。


    亭子中間有幾張石桌,還有石凳。


    山上亭子很大,可以容納二三十個不成問題。


    此時,亭子已經有幾個人,正在這裏賞雪。


    他們看到三人上來,點點頭,互相行禮,然後分開坐下。


    亭子雖然呼呼有風,但是風景更加不錯。


    它四周都是積雪,山城處處可見梅花。


    一眼望去,四周茫茫白雪。


    如果不是嫋嫋青煙,一時還看不出這是西縣。


    積雪雖然茫茫,但是朵朵梅花卻破雪而出,更加顯得有詩情畫意。


    翠花一邊打量美景,眼睛不停亂轉,顯得想考量肖化東。


    肖化東好不容易憋出一首詩,現在又要寫詩,確實有些為難他。


    肖化東急忙放下手裏的仙爐、仙炭、茶壺等,又把茶杯及茶葉放在亭子石桌上麵。


    他拱手一禮,對著任小娘子笑道:“如此美景,煮雪烹茶,倒是另有一番滋味。”


    翠花沒有料到肖化東提出這個,一時不解,望著他。


    “實在不瞞,煮雪烹茶不才沒有試過。”看著翠花的眼神,他淡淡說道,“古有掃雪煮茶,傳為佳話,不才想試試這個滋味。”


    “肖官人,你為何想著掃雪煮茶?”翠花對於茶沒有那麽多研究,她感覺茶都差不多。


    她畢竟是任小娘子的貼身,又與她情同姐妹。


    任小娘子作為一個樂器小娘子的主管,自然要學習品茶。


    她有好茶,自然不能忘記了翠花。


    所以翠花雖然是一個丫環,但是不缺乏醉春風這些高檔茶葉。


    肖化東打量她一眼,淡淡說道:“小聖人說過,好水才能匹配好茶。喝茶最好是無根水。無根水為何水質更好,就是沒有受到地麵汙染。其實雪水也不差,它同樣沒有受到地麵汙染,不然怎麽有純潔如雪這種說法呢。現在這裏大雪,正好品茶一下這個味道。”


    “不會吧,奴家覺得茶水味道差不多,都是有些苦澀。”翠花一邊說道,一邊皺起好看的眉毛。


    肖化東搖搖頭,說道:“那是因為你不懂綠茶的妙處,雖然入口有些苦澀,但是隨後回甜,更兼有茶的清香,餘味無窮。”


    說完,他抓起積雪,放進茶壺,開始燒水。


    水燒開之後,他抓了三把茶葉分別放入三個茶杯,泡上大約三百息。


    隨後,肖化東指著石桌上麵的三杯茶水,作了一個請的姿式:“小娘子,請。”


    任小娘子點點頭,率先拿走茶杯,打開茶蓋。


    肖化東與翠花兩人都沒有拿茶杯,一起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翠花還好些,她隻是一個純粹的觀眾,欣賞自己小娘子的喝茶的美妙姿式。


    但是肖化東卻不一樣,對於掃雪煮茶,那個隻是傳說。


    他之所以從來沒有做過,與家境有關。


    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過著的是純粹的男耕女織的生活。


    為了讓肖化東有一個好的前程,家裏幾乎所有錢都用在他的身上了。


    至於琴棋書畫茶酒這些高級玩意兒,除了書法及畫之外,家裏想都不敢想像。


    但是大宋文人就是愛好這些玩意兒,肖化東隻有一邊向人請教,一邊自學,一邊摸索。


    因此他的琴藝幾乎沒有,棋隻能入門,書畫經常接觸,倒也勉強說得過去。


    但是茶藝更晚,他沒有俸祿,隻有辦事別人的孝敬,隻有少量團茶。


    團茶本來也不錯,但是與醉春風比較,頓時落入下等。


    原來文人追求的是團茶,現在有了醉春風之後,頓時棄如敝屣。


    肖化東也想品嚐醉春風,但是一直沒有機會。


    直至修建鄂王廟之後,與趙家莊打交道他才得到根本好轉。


    不為別的,劉全這個趙家莊建坊掌櫃,櫃子有大量的茶葉。


    而且這些茶葉不是普通那種團茶,乃是高檔的醉春風。


    肖化東不禁大喜,天天跑到劉全這裏,就是為了喝這種茶葉。


    這是一個從來沒有過的機遇,被他抓住了。


    他一邊喝醉春風綠茶,一邊虛心向著劉全請教。


    其實品茶也是一門學問,一般人也未必願意傳授。


    劉全對著喜歡動腦的肖化東也非常喜歡,絲毫沒有保留傳授給他。


    劉全之所以願意幫助他,因為兩人家境差不多。


    劉全幾乎比肖化東大了十歲,一直把他當自己的小弟看,因為他有一個小弟,與肖化東年齒差不多大。


    還有一個,他覺得肖化東喜歡動腦,有培養的潛力。


    肖化東在京城從劉全那裏惡補的茶藝,今日終於派上用場。


    任小娘子輕輕掀開茶蓋,露出一條細微的縫隙。


    肖化東點點頭,這個才是口茶之道。


    她這樣做,就是不讓茶香從茶杯跑出。


    那種揭開茶蓋,大口喝茶,其實也牛嚼牡丹差不多。


    懂茶的人才知道,把茶蓋揭開,茶的香氣幾乎跑了精光,那裏還能夠品嚐到茶香。


    任小娘子掀開麵罩,露出精致的麵容。


    她輕輕用鼻子嗅了嗅,然後點點頭,臉上露出笑容:“香味果然純正,沒有一絲泥土腥味。”


    “小娘子果然懂個中三味,不才佩服。”肖化東看到她的動作,聽到任小娘子聲音,用來拱手一禮。


    翠花目光在肖化東與任小娘子來回看了幾下,不解地問道:“娘子,為何這個沒有泥土的腥味呢?”


    “這個道理其實不難。”任小娘子放下茶杯,然後說道,“因為井水與泥土接觸,自然就有泥土的腥味。”


    “有茶碗與勺子沒有?”任小娘子突然問起一個問題。


    肖化東有些不好意思,搖搖頭:“不才現在是用茶杯喝茶,所以沒有帶。”


    亭子除了他們掃雪煮茶,當然還有其它人。


    醉春風昂貴,也不是所有人能夠購買得起。


    茶杯更是昂貴,普通人就用茶碗。


    翠花笑了笑,向著其它人借用一個茶碗久勺子。。


    翠花一邊借用,一邊覺得莫名其妙,就是肖化東也有些不解。


    兩人隻見任小娘子把茶杯傾斜放進茶碗,茶水順著茶杯茶蓋縫隙之處流出。


    任小娘子一邊任茶水流出,一邊淡淡解釋說道:“小聖人說過,不揭開茶蓋,可以最大限度保持茶水的原汁原味,茶水的味道也能夠保持更加長久。”


    “小娘子,不才受教了。”原來喝茶還有這些講究,肖化東拱手一禮。


    茶杯的茶水大部分流入茶碗,任小娘子一直觀察。


    她打量茶水一眼,滿意點點頭:“果然是雪水,其湯色就是不一樣。”


    “為何不一樣?”肖化東與翠花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不解地問道。


    任小娘子並沒有抬頭看他們,仿佛沉醉其中:“如果是井水泡茶,色澤必然黃綠,即使好的井水,最多是淺綠,那裏能夠做到這種翠綠。果然雪水就是不一樣呀。”


    說到後來,任小娘子發出深深的讚歎。


    “娘子,這個味道如何?”翠花一邊感歎,一邊望著任小娘子問道。


    任小娘子用勺子輕輕舀出一勺子,放進嘴裏,閉著嘴唇,攪動茶水,在嘴巴回蕩,發出咕嚕聲音。


    隨後,她閉著眼睛,慢慢把茶水咽下。


    直至茶水完全咽下,她才睜開眼睛,讚歎不已:“唇齒留香,純潔無異,餘味縈繞。”


    聽到任小娘子如此讚歎,其它喝茶之人也過來,紛紛過來觀看,對此讚歎不已。


    一個端著茶碗之人放下手裏的茶碗,看了看自己焦黃的茶水,再看看這裏的看到茶水,不禁讚歎:“如此翠綠,仿佛碧玉一樣,讓人沉醉不已。”


    另外一個茶客看了自己手裏的茶水顏色,不禁苦笑:“看到吾的茶水顏色,仿佛已經到了深秋;但是看見爾等的茶水,吾等仿佛又回到春天。”


    “果然不負醉春風之名,如此寒冬,依然還是翠綠色澤。”另外一個茶客也欣喜讚歎。


    翠花聽了,不禁大樂。


    她此時仿佛成為一個懂茶之人,望著茫茫白雪,指著白雪說道:“如果沒有好的雪水,哪裏又有如此好的茶水。”


    “然也。”眾人一起隨著翠花打量白雪一眼,點點頭,紛紛說道,“小娘子說得有理。”


    但是肖化東萬萬沒有料到,翠花突然把目光轉向他身邊。


    “如此好的茶水,肖官人,豈不能賦詩一首?”她彎著小腦袋,對著肖化東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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