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的那一刻,會是什麽感覺呢?


    對此王魂曾作過千萬次的幻想,或許早就已經猜到了正確答案,隻是時光太長,隨著歲月的流逝,從前的記憶都幾乎已經遺忘,他因此而不得不花費時間去時刻溫習一些必須要銘記的東西,親人,愛人,朋友,以及敵人!


    還好他需要記住的東西並不算太多,在歲月的長河中流淌了不知多久之後,終於已經到了這臨近突破的關鍵時刻了。


    現在他的軀體已經越來越接近之前的比例,雖然現在每一次凝練得到濃縮的效果幾乎微乎其微,但總還是可以感覺到進展的,而訓練的成績就是——他可以越來越快地調控體溫,從零度突破至液態,甚至已經隻需一念之間。


    一念是多久?若是常人,恐怕是零點一秒,而換成他,則已經連零點零一秒都不需要了。


    而反應時間的越快,他的錘煉也越發迅速,他這時就像一匹瘋狂的機器,在加速……加速……再加速,朝著那最終的終點越來越快地疾馳。


    近了,越來越近了……他似乎看見了曙光,看見了出口,而在他的身心充滿期待的某個時刻,突然之間,一種從未有過的酣暢淋漓充斥著他的靈魂。


    就好像一直一來支撐於自身的某種壓力豁然被解除,而他卻覺得自己的軀體在瞬間再不受控製,飛速膨脹開來。


    與此同時,他還看見眼前的那一片空間在緩緩崩裂,自己的軀體真的在飛速膨脹開來。


    他的意識不由一緊,該死的!難道又走火入魔了?自己本是降到了固態的軀體,竟然是在瞬間氣化開來,這不知多久歲月錘煉出來的靈氣精華,暮然之間膨脹,瞬間撐破了密室,他感覺到了海水的壓力,然而軀體似乎真的在爆炸了,這時巨大的水壓竟然已經起不了任何作用,膨脹還在繼續,他隱約覺得,爆炸,其實早就開始了。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其實早在他成就丹田之時就已經曆過,隻是因為在密室中修行了太久,竟已被他遺忘,而這時他甚至都已經忘了該如何去做。


    隻覺得突然之間被釋放的感覺真的是太好太好了,太舒服,太安逸,他甚至就想如此任之,放任一切,丟下一切,全身心享受這美好的瞬間。


    然而這一切卻又噶然而止,瞬間被定格!給他的感覺,就好像是在觀看一場電影,而後突然之間被按了暫停一樣,而後,眼前是一片無盡的黑色。


    他的意識恍惚了,這時竟已分不清真實還是虛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從那臨界點中醒來,還是已經陷入了虛幻。


    但還好,不管怎麽說,意識還是存在的,他慶幸地看見了自己的軀體,感覺到自己還可以移動,雖然那種愉悅不存在了,但現在也沒有什麽太反感的感覺。


    他自然不會以為這會是死亡,死亡他有經曆過,那種可怕的寂靜絕不是現在這樣子的,所以……這應該是……魂靈的空間。


    他略帶期待地查看著四周,雖然沒有發現,但此時他卻可以說話了,於是他奮力喊了起來:“你在嗎?”


    那聲音空洞而悠遠……


    而半秒後,他卻聽到了一個真切的回答:“在。”


    他頓時欣喜地觀望四周,卻沒能看見那個預期的骷髏,周圍同樣是一片黑色,甚至什麽都沒能看見。


    “要時刻保持一棵寧靜的心。”那聲音又道。


    王魂頓覺慚愧,依言照做,讓心如止水,然後才一點一點地感知周圍,而後,他看見了一個影子。


    那影子……真的是異常模糊,甚至比他從前感覺到的還要虛幻一些,若不是用心,當真是無法察覺。


    怎麽會是影子呢?難道這裏不是魂靈的世界嗎?王魂在疑惑。


    而影子卻適時說到:“這裏還是我的世界,隻是……我已經虛弱得無法支撐這個世界了。”


    虛弱?怎麽會?魂靈不是一直在沉眠嗎?難道沉眠會導致虛弱?


    而影子卻是笑了:“傻小子,難道你真以為我一直是在沉眠嗎?這麽久時間以來,若不是我全力支撐,你如何又能在時光的長河中漫步,以數月的光景經曆幾千年時空呢?”


    這……王魂已經被這話所徹底震撼了,數月?幾千年?那到底是經曆了數月還是幾千年啊?


    然而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他所關心的是,魂靈的虛弱到底要不要緊——不知不覺中,這個亦師亦友的家夥,竟然占據了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如今竟然在擔心起它的安危了。


    魂靈感覺到了他的思維,竟是很欣慰的一笑:“嗬嗬,別擔心我,還是擔心你自己更好一些吧,現在是你的關鍵時刻,我原本以為你會將這一切做得很出色很完美,沒想到,最終還是讓往失望了,這一疏忽對於你不打緊,然而於我,卻是徹底斷了我苟延殘喘的念想。”


    在王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之時,魂靈再次提醒他:“難道你不覺得現在的情況和你最初開天成丹田的時候是一樣的嗎?如此重要的事情都被你遺忘,卻偏偏選了女人與仇恨予以保留,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隨即,一段曾經的記憶在王魂的腦海中逐漸浮現,他又重新記起了當初初成丹田時的情景,於是他隨即就知道了麵對那樣的情況應該怎麽去做了。


    是啊!那雖然是終點,但卻不是放任,而是予以控製,那不是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他……在之後就要突破了!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的這一次修煉,竟然可以完成境界的突破!怎麽會……怎麽會這麽快,鬼尊不是說要百年以上嗎?難道,現在已經過了百年之久?


    “你能不能不想這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來浪費時間?”魂靈忽然在他的識海之中暴喝了一句:“我都快要死了,以後你就算想找我也絕不可能再找的到了,難道你就沒有什麽好奇的?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誰?”


    “你是誰?”王魂傻愣般在意識中與其交流,如果這也是臨死的表現,那應該就是回光返照了。


    魂靈一頓,無語,然後才道:“我還是先給你說點別的吧,以免你以後走彎路了,你這一次突破之後,可不是進入了馭空境。”


    不是馭空境?那還會是……


    “而是歸墟境。”魂靈道:“歸墟之境,如果按照古老的成為,其實應該叫聖人境更合適一些,不過別在乎這稱謂,你需要在意的是,此次出去,或許你就很難再尋得到對手了,屆時你可能看得清無人指引的路?”


    不等王魂回答,魂靈又開始傻笑了:“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呢,明明自己大限已至……回答你的最後一個問題:其實我就是……你啊!”


    什麽????什麽啊!!!!


    王魂瞬間如被電了一般,意識都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他怎麽也沒辦法體會出魂靈最後一句話的意思,而他的眼前,那片黑色在慢慢消散,他驚慌而不情願地伸出手卻起不了任何作用,隻得用感知緊緊鎖定魂靈的位置,然後轉過頭去,死死盯著它的位置,以為這樣一來,至少能拖延一下黑幕消散的速度。


    它要死了……它要死了!!這是一種莫名的驚慌,在王魂幾乎已經恒定如鋼鐵的意識之海中蕩漾,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如此,就是隻能在驚慌之中死死地盯著那影子。


    而在他的注視之下,那影子似乎真的清晰了一些,他不置信地擦了擦眼睛,再查看之下,卻發現這一切都是真的。


    雖然黑幕在消散,那影子卻越發清晰起來,他逐漸看見了影子的輪廓,而輪廓中骷髏的骨架緩緩浮現,他甚至能看見骷髏微微張著嘴,好像是在對他微笑,而後……他看見了人生中最為驚奇的一幕。


    骷髏的軀體竟然在緩緩豐潤,肌肉,血管,神經,皮膚……


    到最後,他竟然真真切切地看見了一個人。


    而那個人……他死也不會遺忘。


    因為,那是他自己的樣子!


    那魂靈……


    竟然就是他自己!!


    真的是他自己!!


    “我……就是你啊!”


    他到此時方才明白了魂靈最終那句話的意思,但此時似乎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浮現在他對麵的身影在朝他微笑,微張的嘴,似乎對他說了倆個字:“保重。”


    而這仿佛又隻是他的幻覺,他其實根本就不曾聽到,但這一切都得押後,因為,隨著黑幕的消散,他眼前又回到了之前氣勁膨脹的那一瞬間。


    而這一次,他已經知道要怎麽去做了!


    控製!!


    控製就是,把握自己所能夠擁有的極限,放任那些掌控不了的逃走……


    一切,終究化成了寧靜。


    百米的水下,形成的動蕩也隻是暗流,不可能從表麵上看出風采,所以這一切從海麵上看下去,從始至終就沒有任何改變,隻是……下一瞬間。


    海平麵上,緩緩浮起了一個人,沒有任何東西支撐,他卻那麽自如地,平穩地,從水中鑽了出來,又緩緩浮上了天空,甚至沒帶起一滴海水,甚至沒引起一絲波瀾。


    隻是,他卻始終茫然地看著自己地右手。


    在那手中,原本有著一把連神工鐵匠也奈何不得的破劍,然而此時右手虛握,手心卻已再沒了破劍的蹤影,那破劍早已化成了塵埃,隨著海流飄散得無影無蹤了。


    他獲得了自己都無法想象都成就,然而卻也失去了……一把他原本以為並不稀奇的劍,一個他以為並不重要的人。


    那時怎樣的倉然若失,是怎樣的痛心疾首……一切,僅僅隻因為他的大意,他的遺忘,他想不起來突破的契機,從而讓它失去了賴以為存的最後一絲力氣。


    一顆久不流轉的淚,從他的眼眶滑落,卻不曾低落,而是化成了點點流光,飄散於風中。


    而後,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就好像……是在應承對於某人的承諾。


    再之後,他眼光流轉,竟是自如地在空中滑行,其速度之快,已堪比流光。


    他的目光,已可注視千裏,那小島已攘括於神識之中,數吸之間,他便已穩穩落於島上。


    小島寧靜無比。而他卻已可聽得小島上一切動靜,海浪,鳥鳴,蟲移,還有人類的心跳。


    而後他輕易就找到了鄧子軒夫婦。


    兩人此時正於一片樹林中打坐,好似正在修行。


    他微微一笑,輕移過去,兩人卻沒能感覺到他的到來,直到他發出一聲輕輕的咳嗽,夫婦兩才猛然驚醒,大駭著站起身來,發現是王魂,這才平息了驚訝,花月夜埋怨道:“是你小子啊!都快被你嚇死了!幾個月沒見了,修煉的怎麽樣了?”


    “幾個月沒見了?”王魂卻隻是問。


    “足足四個多月了,我給你說,我們已經快要修煉完了,你練的如何了啊!給你說,我們一練完可就走了,不會等你的,你最好沒偷懶。”淩霞其實也知道王魂並不是那種做事不專心的人,此語不過是玩笑。


    王魂卻是笑笑:“我不練了!有你們在我身邊,我生死無懼!”


    鄧子軒夫婦頓感溫馨,也不多說,隻交代王魂隨意,而夫婦兩自然又開始加緊修煉起來,用的還是王魂當初用的老辦法,將人參切斷,然後一丁點一丁點地煉化。


    這種浪費的做法隻可能增加體內氣勁儲存的量,對於根基的提升卻可以說是微乎其微,而王魂對此也毫無辦法,雖然有心將自己獲得的辦法給師兄說道一下,可是……那能隔絕靈氣的石頭如何去尋?尋常劍能不能破開那石頭?而且……他在那空間中自我感覺都已經過了幾千年,然而真實卻僅僅隻過了幾個月,這是它的功勞,而茫茫世間,又上哪去再尋一個它呢!!


    想來想去,王魂覺得還是暫時保密,就讓自己先給師兄一個驚喜,而後再折情而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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