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後,李儀深居簡出,龜縮了不少時日。


    在他想來,尤鴻鵠,畢竟是尤氏天驕,天驕橫死,軒然大波,恐怕不可避免。


    未料,包括拂曉斷崖在內,整座薄暮之都,竟是一平如水,水波不興。


    反倒是王勝的失蹤,引發波瀾更大,生出不少風言風語。


    更有人信誓旦旦,說王勝氣漩破碎後,轉入神靈座下,已是神侍,神術通玄!


    許多傳言,有鼻子有眼,說曾有人看到王勝橫渡長空,身後,是流光浩瀚的天使之翼。


    自然,信者極少,大多嗤之以鼻。


    心虛作祟,李儀潛心修行,不問世事,加倍刻苦。


    “呼~~”


    心跳沉重,似巨獸比蒙,呼吸綿長,如龍之吐息。


    這段時日,他蟄伏不出,愈發心靜,心無旁騖之下,竟有額外收獲。


    日夜苦修,幾經焚膏繼晷的淬煉,李儀隱然察覺,身軀之中,似有火山蟄伏,其凶暴跋扈,不遜雛龍!


    ――海妖裂潮。


    元素潮汐,潮生潮滅,潮音陣陣。


    皮膚表麵,起伏錯落,翻騰起驚濤駭浪,李儀整個人,仿佛一團流水,以逾越人體極限的柔韌性,流轉波折,玄秘莫測。


    修行境界,依舊停駐於“潮聲”之境。


    不過,與初時需要全神貫注不同,而今,心念一起,變化即生,漸顯“變化之道,存乎一心”的征兆。(.無彈窗廣告)


    看似沒有進步,實為夯實根基,靜等根基穩固之後,即可平步青雲。‘


    因此,他也不驕不躁。


    “哈!”


    李儀張口,一道沉悶巨吼,在舌尖綻放,一息之間,元素潮汐似遵奉赦令,旋蕩而來,回轉轟擊,巨浪排空,轟擊不斷。


    嘭!嘭!嘭!嘭!


    一連串細密而狂暴之音,不斷響起,李儀的身軀,也在元素洗刷中,愈發柔韌和強大。


    不多時,元素激流,似煙火潰散,李儀的身軀,隱約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每次洗禮,都是一重強化。


    “呼~~”


    幾次悠長呼吸後,他停止修行,身形舒展,麵露疲憊之色。


    僅是片刻工夫,他已是汗水涔涔,幸而僅一條短褲,不然渾身上下都已濕透。


    視線望向空處,李儀目光怔怔,思索著什麽,有些渴望,有有些猶豫。


    “時間過去許久,就算有什麽蛛絲馬跡,也該隱於塵埃了。”


    “何況,我僅是半步修為,又與尤鴻鵠素無交集,任他們想破頭,也聯係不到我身上。”


    “既然這樣,應該沒事了……”


    說服自己後,李儀指掌橫揮,須彌戒指閃爍,一本泛黃冊子,躺在麵前。


    萬象陣集!


    翻開第一頁,他粗略地看了兩眼,頓一頓後,手指難以自抑,嘩嘩翻書聲中,望向最後麵。


    呼吸,也變得有些渾濁。


    他明明知道,自己在法陣上的造詣,絕不足以支撐一座超魔陣列。


    不過,那害死貓的好奇之心,著實難以避免。


    超魔法陣――“六道之輪”,李儀親見其玄,那種發自靈魂的驚心動魄,實在讓他如癡如醉。


    而且,他也並非漫無目的,這段時日,心中,已勾勒出一個淺淺輪廓。


    六道之輪,固然支撐不起,但取其一角呢?


    凝聚法漩,是早晚之事,對他而言,並不需要整座六道之輪。


    六神之中,取之一二,足矣!


    李儀早有盤算,他所中意,是“朱雀”和“騰蛇”。


    朱雀,象征“火”。火係法術,其威狂暴凶烈,殺傷最強,而且,與“楓影流火”,相得益彰。


    騰蛇,象征“水”。其實,水係法術,除了克製火係以及其治愈效果,在殺傷、防禦、增益、詛咒、占卜等方麵,都平庸之至,堪稱雞肋。


    不過,水屬性,卻是與李儀的魔力和血脈,最為契合。


    作為法師,不一定要選擇最好,但一定要選擇最為適合。


    這是法師最基本的準則。


    聚精會神,李儀一目十行,細細揣摩。


    不一陣,他就麵露苦笑,計劃,果然趕不上變化。


    六道之輪,其精要,是六尊神祗,凝聚成環,形成輪回。


    六神之力,相生相克,微妙循環,缺一不可。


    任何一尊,單獨取出,都會導致魔力失衡,法陣崩塌。


    “算了算了,絕了念想,也好。”自語一句,李儀搖搖頭,繼續看下去。


    ……


    月上中天。


    星曜塔之巔,九長老居所,星命閣。


    “妹妹,這件事情……”一名拄著白骨權杖的枯瘦老者,賠笑著,似要說什麽。


    “妹妹?這話,可是不敢當。”一道尖酸刻薄的蒼老女音,狠狠地打斷了他,“早年被逐出家門時,我就已不是尤氏之人了。”


    明朗月光,映出一張醜陋麵孔,這女人,竟是“織星者”尤秋水。


    老者一頓,有些尷尬。


    家族行徑,他是親曆者,再清楚不過。當時,尤秋水身陷絕境,家族棄之如敝履,後來她在星曜塔中向上攀爬,也無人施以援手。到如今了,她身居長老,就三不五時厚顏相求,如此做派,連他自己,也覺憎惡。


    不過,家族所托,他也隻得奉命行事,哀求道:“即使不願認祖歸宗,你的身上,畢竟留著黑繩血脈……尤鴻鵠身為尤氏天驕,總不能白白死去吧。”


    “就他?還天驕?”尤秋水輕哼一聲,滿臉不以為然,“你們幾位族老,有誰不知,他隻是尤孔雀的磨刀石罷了……甚至,連尤孔雀,也非天驕,而是別人桌上一盤‘主菜’!”


    “雖非天驕,”害怕隔牆有耳,老者趕忙止住她,輕聲說道,“尤鴻鵠,畢竟是直係子弟,總得有個交代吧!”


    “老規矩,一枚星空水晶。”尤秋水抬起一根手指。


    “沒問題!”老者趕忙付賬。


    “你自己看吧……”


    尤秋水早有準備,手掌一揮,桌麵上,鎮星六壬盤星輝迷離,一道水鏡般的幻象,憑空而生。


    老者身形前傾,細細端詳。


    幻象中,是尤鴻鵠痛苦哀號,魑魅魍魎撕咬其身的情景,其景極為血腥刺目。


    不過,他的身旁,並無他人的影像。


    老者怔怔看了一會,有些難以置信,問道:“你的意思,他是死於走火入魔?這,這絕不可能!”


    “不可能?有什麽不可能的?”尤秋水冷笑一聲,問道,“你看看四周,那是何地?”


    “我看看,這是絕峰?”老者一愣,若有所思地說道,“那他是去……”


    “廢話,還能有別的事情?不就是夜宴?”尤秋水聲音沙啞,一臉厭惡,“這小子,心無定性,老想著捷徑,投機取巧,能有什麽好果子吃?”


    眼下結論,令老者有些失望,苦笑道:“那,我就告辭了。”


    “不送!”


    老者笑容愈苦,她當然不會送了。


    星命閣裏,尤秋水靜默一陣,一抬手,又有一道水鏡幻象,憑空而起。


    此漩渦中,清楚浮現王勝的身影,其平淡如水,一點也不慷慨激昂的聲音,也徐徐而出。


    “她幸福,我高興,她痛苦,我悲傷……”


    或因李儀恐被波及,距離較遠,其中,並無他的影像。


    尤秋水望著那道堅定身影,若有所思,過一陣,她聲音慵懶,淡淡說道:“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王勝,就衝你這番話,我保你一命!”


    轉過頭,她一臉嫌惡,望向那慘叫哀嚎的尤鴻鵠。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殺死自己的妻子,死於報仇,也是應該!”


    ……


    冥想室裏,李儀依舊苦心鑽研,隻是神情,不太好看。


    死死盯著小冊,他舔了舔嘴唇,良久,搖頭苦笑起來。


    “這家夥,貌似忠良,實則是個大大的貪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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