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對婧貴人後續舉動的不確定,葉思薇在皇攆前行之後,仍舊是心情複雜地往回觀望著。


    看著婧貴人在皇攆有了動靜之後便反應了過來;看著婧貴人沒有追逐皇攆,而是生無可戀的跌坐在地;看著紅桃滿是擔憂的上前去攙扶婧貴人,葉思薇的心情變得更加複雜了起來。


    有那麽一瞬間,葉思薇覺得自己似乎有了聖母的屬性,竟然覺得這樣的婧貴人很是可憐。似乎,之前的恩恩怨怨都不那麽清晰了,她也有了想要原諒婧貴人之前所為的衝動。


    不過,也僅僅隻是那麽一瞬間而已。回過神來,葉思薇收回了目光,端坐在皇攆之上。可憐之人必有可憐之處,若是婧貴人之前不做下那些事情,就算是心中嫉恨了葉思薇,葉思薇也不會太放在心上。但是,那日的血腥場麵,雖然隻是些牲畜,但難保日後就不會變成了人。葉思薇坐著坐著,心腸也漸漸硬了起來。


    隻是,離開這冷宮的好心情,卻是消散了個幹淨。皇上雖然一直看著葉思薇,可即便是注意到了葉思薇情緒的變化,也終究是沒有出聲。


    皇攆出了冷宮,也不知最終目的地會是哪裏,或許是錦瑟居,不過也難保皇上這次不會給葉思薇再換個地方。畢竟,蘇芊的事情還終究是存在著。即便不是葉思薇所為,但是在得知了真相之後,相見總是尷尬。


    不過,不管最終要去哪裏,從冷宮出來後不久,還是要經過禦花園的。雖然,在冷宮之外,各宮妃嬪都沒有守候在這裏,估計還是對冷宮多有抵觸的緣故。等入了禦花園,隻怕這一路之上,會遇到的人不會少了。


    葉思薇被婧貴人影響的情緒,也漸漸恢複了過來。想到之後可能會麵臨的情況,就是有皇上在身邊,她也不可能借皇上多少勢。不過想來,各宮的妃嬪應該會收斂一些,但葉思薇也還是打起了精神來。


    可是,讓葉思薇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她在禦花園之中,第一個遇見的,卻並非是皇上後宮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已經久未見麵的王爺——休承澤。


    “二哥。”葉思薇雖然看見了王爺,可也不會在皇上在身邊時,去叫住王爺。不過,皇上也眼尖,幾乎與葉思薇同時發現了王爺。


    “微臣見過陛下。”王爺聞言,轉過頭來,目光雖然從一旁的葉思薇身上掃過,卻像是沒有看見一樣。不過,即便是對著皇上,王爺的神色,也顯得有些冷漠了。


    “二哥入宮可是來見母後的?前些日子朕去,母後還念叨過二哥。若是二哥再不進宮來見見母後,怕是朕要下旨將二哥請來了。”


    “府中事務繁忙,近幾日才抽出了空來。”王爺不卑不亢,倒是看不太出來在葉思薇麵前的模樣。


    王爺這會兒,雖像是沒有看見葉思薇一樣,但是在如今這樣的情況之下,倒也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畢竟,無論是葉思薇還是王爺,都不是傻子,哪裏會當著皇上的麵,暴露出兩人的關係來。像是王爺這樣的反應,才是見到皇上妃嬪後的正常反應。


    不過,葉思薇雖然不會去喚王爺,但是目光卻是在王爺的身上掃視了一圈,隻是要隱晦一些。這許久不見,也不知王爺之前的傷勢如何了。不過,若當真是用過了葉思薇當初給王爺的那藥,雖然會疼一些,可至少傷是沒問題的。


    傷勢藏在衣服裏,葉思薇自然是看不出來。隻不過,葉思薇卻是看見了,已經重新別回了王爺腰間的雙龍佩。皇上到底還是將玉佩還給了王爺,不過看皇上如今的模樣,似乎不像是知道了什麽的樣子。


    “二哥好不容易入了宮,得好好陪陪母後才是。等一會兒,朕也去母後宮裏,不如二哥今日便與朕一同在母後宮裏用了晚膳再回去如何?二哥與朕,也有許久未曾相聚了。”皇上笑語著出聲邀請,似乎今日能夠見到王爺,是一件極其開心的事情。


    “陛下相邀,微臣自然不敢拒絕。”王爺卻始終沒有太多的情緒顯露,眼中更是一點欣喜都沒有。實際上,就連語氣,都顯得有些冷淡了。


    可是,皇上對此絲毫不曾在意也就罷了,反倒興致高昂的樣子。看這模樣,似乎很是重視王爺一般。不過,話雖是如此說,如今王爺就在這京中,皇上當真想見,也就不過一道旨意的事情,哪裏會到許久不見的地步。


    說到底,也不過隻是個表麵工夫,實際上關係也沒有多好吧。葉思薇如此想著,突然覺得皇上倒是個演技派,不像是王爺,似乎在皇上的麵前,或者在其他人的麵前,也是用這樣冷漠的神情來隔絕其他人的探知吧?


    相對而言,倒是皇上這樣,顯得棋高一著。不過,葉思薇雖然是注意到了這些,但是大多的注意力,卻是發生了偏移。畢竟,如今在皇上麵前的王爺,與平日裏葉思薇所見到的那人,相差實在是太大了,完全就像是兩個人。


    如果,不是如今就隻有這麽一個王爺,皇上就隻有這麽一個二哥,葉思薇都要以為是見到了與王爺性格截然不同的雙胞胎。這會兒的冷然王爺,哪裏有半點葉思薇曾經見過的不正經的模樣。


    “二哥先去母後宮中吧,朕隨後便到。”皇上滿意地點了點頭,準備吩咐皇攆繼續前行。


    王爺應了一聲,便準備離去。從始至終,都是皇上和王爺在說話,葉思薇這邊什麽連一句聲音都沒有。不過,也本該如此,葉思薇的身份,並不適合與王爺之間有接觸。到底,王爺就是皇上的親兄弟,也隻是外男。


    “等一下,二哥,朕剛才見二哥腰間的玉佩,倒是想起了一事。”皇攆剛剛晃動了兩下,皇上卻是突然出聲,阻止了皇攆前行的準備,也叫住了都邁出了兩步的王爺。


    “不知陛下想起了何事?”聽聞此言,王爺回頭,雖然神色不顯,但是微微緊縮的瞳孔,卻是彰顯了王爺此時的緊張。


    不僅僅隻是王爺,在聽到玉佩的一瞬間,葉思薇也不禁拽緊了自己的衣角。玉佩給了皇上,如今又已經回到了王爺的身上,在葉思薇想來,這件事也應該就此過去了,皇上也該是信了她當初所言。哪裏想到,皇上今日,會突然再當著兩位當事人提及。


    想來王爺也是如此吧,東西既然回到了王爺的身上,王爺應該也和葉思薇一樣,將此事當做了往事,從此不再提起,也就徹底過去了吧。


    “二哥之前不是說,要好好謝過撿到了二哥玉佩的人嗎?正巧,人今日就在,二哥也可見見。”皇上笑著,竟然將注意力引到了葉思薇的身上,“這是葉貴人,左相府的七女。”


    皇上這話出來,葉思薇和王爺俱是一愣。葉思薇愣的,是她身份的改變。要知道,她之前隻是個常在,如今能夠從冷宮中出來,想來就足夠讓後宮妃嬪們忌憚了。可如今還搖身一變,成了貴人了,雖然身份仍舊是不高,可也足夠成為,許多人想要了她命的理由了。


    而王爺與葉思薇之間是有過接觸的,雖然這些日子沒見,可也知道葉思薇入了冷宮。如今,能夠陪在皇上的身邊,雖然驚訝,不過王爺能夠從皇上的手中得回玉佩,也大概知道,皇上是見過冷宮裏的葉思薇了。所以,葉思薇能出冷宮,倒也算是王爺的意料之中。可是這貴人,而且皇上還當著他的麵說起葉思薇,這事可就不正常了。


    就是撿到他玉佩之人該賞,可若是這人是皇上的妃嬪,王爺和皇上道謝也就夠了,妃嬪處自有皇上會賞。於情於禮,王爺都不需要知道撿到了玉佩的人是何人,更何況是當麵道謝了。皇上此舉,分明是有目的的。


    但是,此事王爺明白,葉思薇卻是不明白。即便是接受過了古代封建禮儀的教習,也適應了近一年。可從小養成的思維模式卻沒那麽容易改變。在葉思薇的認知之中,她撿到了王爺的玉佩,皇上讓王爺和她當麵道謝,也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在對於身份改變的驚訝過後,葉思薇的神色倒是恢複了正常。


    “王爺不用客氣,隻是物歸原主而已。說來,能夠撿到王爺的玉佩,也是我福氣好。”還沒等王爺道謝,葉思薇就立即擺了擺手。


    這玉佩又不是真的撿來的,葉思薇就是臉皮再厚,也沒辦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道謝。想了想,就搶先給製止了。甚至,說完這話之後,心情還頗為愉悅,就仿佛真的做了件什麽不得了的大事一般。


    不過,葉思薇這樣的舉動,倒也真是一件大事了。處於愉悅之中的葉思薇,絲毫沒有注意到,在她這句話之後,周圍人,包括春榭在內,都變得臉色煞白,眼神惶恐了起來。


    先不說如今皇上在旁邊,就是身份之上,王爺還沒出聲,哪裏有葉思薇出聲的道理。更何況是,葉思薇還是一介女子,身份更是宮妃,於禮儀之上,在這種時候,也不應該和王爺多說話。而且,這還是皇上先出了聲,王爺就是當真願意道謝,葉思薇也就隻能點了點頭而已,連頭都不適合多抬。說到底,還是封建習氣的緣故。


    可是,葉思薇沒注意到啊,就是知道這些,哪裏就能夠練成習慣了。葉思薇說這話的時候,可還是直視著王爺的,一點都沒有要避嫌的意思。


    王爺看了眼葉思薇,眼中閃過了一抹不自在,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淡然,目光看向了在一旁的皇上。皇上的目光仍舊是落在葉思薇的身上,顯然是沒有想到葉思薇竟然會有如此舉動。


    “陛下……”見皇上沒有反應,王爺才出聲喚了一句。


    等到皇上回神,望過去的時候,王爺眉頭輕挑,擺明了一副疑問的模樣。似乎,是對於葉思薇剛才舉止的疑惑一般。


    “罷了,不過隻是物歸原主而已,也沒什麽好謝的,二哥還是早些去母後宮中吧。”皇上笑著擺了擺頭,就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微臣告退。”王爺行了禮,沒有多看葉思薇一眼,轉身便離開了這裏。


    皇上也讓皇攆繼續往前走,身體微微後靠,嘴角擒著一抹笑容,也不知這會兒在想些什麽。


    葉思薇看了眼身邊的皇上,見皇上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跡象,才轉過身去,望了眼已經走遠的身影。這麽久的等待,都沒有等來的人,卻不曾想會是以如今的情況,匆匆見了一麵。自始至終,王爺都未多看她一眼,與她說過一句話。就是知道這一切都是情況所迫,可葉思薇的心中,仍舊是存了些許的失落。


    即便是如今已經走遠,王爺的背影都顯得格外堅定,始終都不曾回頭看上一眼。葉思薇不禁覺得,她與王爺之間,以後大概也就像是今日一樣,會越走越遠吧。她終究還是回了後宮,為了她自己,她也不會再選擇去幫王爺走那幾乎不可能成功的奪位之路。


    直到,眼前的背影變得看不清楚,然後消失不見,葉思薇這才轉回了身來,低垂著的頭,眼中滿是落寞。她之前選擇王爺,雖有利用之心,可終究還是有些感情的,隻是那感情並不深,遠沒有到付出自己的地步。


    葉思薇心情失落,並沒有注意到。早在她還望著王爺背影的時候,皇上那邊就已回了神,注意到了她的舉動。這會兒,可謂是將葉思薇所有的舉動,都盡收了眼底。


    在皇攆之外,春榭雖然是注意到了,就是有意提醒,也是沒有辦法。畢竟,她又不能跟在葉思薇的身邊。這就是突然咳上一聲,葉思薇聽不聽得見尚且另說,要是被皇上聽見了,指不定還怎麽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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