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發在路上,華太後想起櫻晨的話,就問:“陛下,要是哀家記得沒錯,咱們櫻晨不是孀居嗎?還是改嫁了?夫君是哪一家的青年才俊?”


    尊恨道:別聽她胡說,她們就是小孩兒過家家。[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華太後還是一頭霧水,難道公主暗中和什麽男子有了那種見不得人的事,還在大庭廣眾之下不知羞恥地說出來?


    這樣想著,就問:“怎麽回事?”


    她和櫻晨合騎一匹馬,在後麵,臉雖不示人,但聲音不再平和,嚴厲起來。


    “不是,太後娘娘,您誤會了,櫻晨她說的夫君是個女子,脫脫太後……”尊在旁邊勒馬說了一半。


    “脫脫太後?脫脫英要是還活著,太子廷怎麽會被廢?太子沒廢,怎麽能輪到您這個從小被驅逐到千裏之外的涼王做皇帝?”


    櫻晨公主在馬上揚鞭,但不敢抽馬屁股,大聲說:“哎呀母後!我說您什麽情況都不了解,淨瞎打岔,這個脫脫太後不是脫脫英,而是脫脫漁,是她侄女。”


    “是嗎!脫脫顏飛竟然又送進了一個宗室女,她什麽時候進的宮?”


    “七天前,父皇壽宴那日,作為皇後把她迎進宮的。可惜,父皇那天吃了有毒的河豚,挺了一天一夜就升天做星星了。”櫻晨公主說起這事,總帶著一些嘲諷。


    華妃默然,要是先帝不死,毫無疑問從此皇後都姓脫脫。


    太陽偏西,拉長眾人在馬上的影子,馬蹄踩在黃磚上,就快出永巷了,她恍如隔世。


    遠遠地,一些高大華麗的宮殿開始映入眼簾,白色的布和絲綢把一盞盞彩色宮燈,每一個彩色雕花柱子,欄杆,裝飾板蒙裹,越走建築物越多越密集。[]


    後來一片片白色的海洋就把她淹沒,華太後的馬,跟在新皇那黑色的高大駿馬身後,一路上,總有成群的穿著孝衣的內監宮女跪地膜拜,當聖駕把他們遠遠拋在後麵的時候,他們就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她結束了漫長的冷宮生活,時間幾乎占了她生命的一半,那種生活簡單的可怕,除了吃和睡,就是看著天。現在她回來了,葦原宮這個黑色的大染缸將重新把她洗煉。她對這種萬眾矚目一時還不能適應,戴著的麵紗都在抖動。


    “太後娘娘,您坐馬上不舒服,要不要奴婢給您預備轎輦?”於往今在她旁邊小聲問。


    “不了,哀家隻是覺得熱。”


    “是呢!冷宮裏太冷,乍一出來,才覺得,葦原宮裏人實在太多太多,老奴都瞧著眼暈。”


    櫻晨公主道:“皇帝哥哥,您瞧母後和她身邊的人就像沒見過大世麵的野老村夫,一會兒見了太皇太後,您給兜著點兒,她老人家最不喜歡土包子。”


    “噢,你這是說朕呢吧?朕也在鎖陽城待了六年,剛來你們大都半個月,太後娘娘不管怎麽說,還是在宮裏,真正的土包子應該是朕才對。”


    櫻晨笑道:哪裏敢有人嘲笑一國之君?不瞞您說,大興府的成衣鋪裏,每一家都在賣您從前做涼王時穿的衣飾,雖然都是胡扯,可是每一次出來都被一搶而空。”


    “聽說太皇太後瘋了好多年了,怎麽一下子神奇的好了?”華太後問了一句。


    櫻晨公主實在不耐煩了,嗔道:“母後!太皇太後她好好的,您一會兒別提這茬兒,小心回話,當年就是她老人家親自下懿旨把您打入冷宮的,父皇的這些嬪妃裏她最討厭您!”


    華太後:“知道了,哀家又不傻!”


    前方一道灰色的宮牆裏柏木森森,裏麵隱約暗幽幽的殿堂林立,沿著宮牆走一截好長的路,高大的石獸鎮守,側麵現出寬闊的赭黑色影壁,上麵一溜溜白色的大宮燈高懸,白穗子隨風搖擺,左右角門中間正門,深赭漆金釘,獸頭金環,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兩邊各立著四名戎裝執戟的守門內監,宮門匾額上寫著黑底大金字:永寧宮。


    櫻晨大叫:母後,這就是兒臣“夫君”的宮殿!


    華太後啐道:既然是太後,你怎麽可以叫她夫君?這不亂套了嗎?讓宮裏的人聽見了,成何體統?


    櫻晨笑嘻嘻:兒臣可是和她從前在宮外就認識了,一起玩兒的瘋著呢!


    那也不行!


    “母後,別小看這個假女婿,因為您是從冷宮出來的,皇帝哥哥的女人們一定百般刁難您,兒臣的夫君,她會幫你在宮裏作威作福!”


    華太後皺眉:越說越不著調,呸!


    尊看著櫻晨冷笑:朕倒要看看,她一個被禁足的過氣太後,自身難保,怎麽幫你作威作福?


    角門開著,守門的小內監正和兩個宮女說笑。


    “我說,你們幾個猴崽子,陛下聖駕到,居然還嘻嘻哈哈的,腦袋不要了?”高常世的馬未到,罵聲已起。


    十幾個宮人嚇得趴在地上,領頭的內監道:“高都管,恕屬下眼拙,不提防陛下沒帶引導儀仗,請您老人家饒了我們。”


    尊的馬隨後到了,張口就問:太後呢?


    “回……陛下的話,太後娘娘被您下旨禁足,奴婢們不敢怠慢,日夜輪班看守。”


    都把這茬兒忘了,他看了一眼開著的角門:“禁足了,她的宮女還在外麵亂跑。”


    那個領頭的內監嚇的急忙解釋:“陛下恕罪!她們跑出來說太後娘娘大病初愈,口裏發淡,胃口不開,尚食局開的禦膳動都不大動,就想拿銀子賄賂我們,想出宮去買些新鮮的花樣吃頭,哄著她多用點兒……可奴婢們隻對陛下一人忠心耿耿,哪裏是能被她們收買的?”


    邊說邊把手裏麵的一包銀子“啪嗒”拋回到一個跪在地上的小宮女麵前。


    “喝!你們竟然敢對本宮夫君的人無禮……”


    櫻晨公主揚手鞭子要抽下去,手腕被馬後的華太後伸手握住:“櫻晨!陛下麵前,不得放肆!”


    尊奇道:“哦,這宮裏什麽吃的沒有?她居然還想到外麵買?”


    皇帝的臉,跪在地上的人自然不敢看,可從他毫無起伏的聲線裏也聽不出什麽情緒。


    “回陛下,奴婢們也這麽說,滿宮裏哀毀痛哭,唯獨太後先是尋死覓活鬧絕食,鬧的被陛下禁足,這會子又食不厭精,實在太把自己當人物了!就連曹修儀娘娘懷著龍嗣也照樣為先帝大禮操碎了心,幾天幾夜不眠不休,飲食俱廢,這麽一比,高下立判呢!”


    尊咳了一聲,心想,誰讓你們比了,有什麽可比性?


    又問那個宮女:“你們太後娘娘她想吃些什麽呢?說給朕聽聽……”


    “這個奴婢不敢說。”


    聽著聲音還蠻愉悅的皇帝,宮女居然嚇哭了。


    “恕你無罪,講!”


    “回陛下的話,事情其實是這樣的,我們娘娘自從被太皇太後罰絕穀休糧,又被陛下禁足,宮裏尚膳局送來的飲食就是一些素食,有的還餿了,我們娘娘就叫奴婢們到宮外去采買一些雞鴨葷食……”


    “去,把王尚宮給朕叫來!”


    這一回聽見皇帝真的生氣了,領頭的內監急忙去尚食局傳話。


    眾人下了馬,早有永寧宮的掌事太監脫敏領著兩個宮人過來行禮。


    高常世回稟:“太後娘娘,前麵不遠處也快到您的慈恩宮了,不過那裏幾年空著,裏麵一定沒什麽準備,不如於公公這就先領人過去打點,陛下和櫻晨公主陪著您到永安宮裏梳洗換衣,然後再去瞧太皇太後還有賢太妃。”


    華太後點點頭,醜媳婦總要見婆婆,可自己總要洗了這一身晦氣才能見太皇太後,還有那個賢太妃,自然也要見。


    一行人進了永寧宮,長長的一段段抄手遊廊,頂上都是用色老氣橫秋的,各種貞潔烈女的傳記和二十四孝圖,刻著《女誡》《女則》,《女訓》。


    宮裏各處的名字起的也十分清心寡欲,什麽了塵殿,沉香殿,浮雲宮,忍冬閣,清心齋,醍醐居,灌頂小築,連後麵的大花園都叫虛園……


    裏麵各處靜悄悄地,兩旁大片大片的淺綠地為底,老綠的嘉木桑梓高大幽深,沒有繁華似錦,倒是古意幽然,脫敏在前麵領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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