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脫容華看著凶神惡煞的內監們搜查她的宮殿,這真是坐在家中,禍從天降。


    自從進了宮,還沒有這麽多人來過,除非是皇帝親臨。


    不過,皇帝還真來過一次,可卻不是來找自己的。


    他是來找脫脫漁的。


    那天脫脫漁在慈恩宮裏被華太後娘娘說了幾句,就心情不好,跑來散心,沒想到皇帝去慈恩宮找不到她,又一路跟著她來了,就在這玫瑰園的製香坊裏裏,他抱著脫脫漁,說不盡的綿綿情話……


    說不嫉妒是假的,可是,她很認命,就像母親說的,嫁了人,夫婿喜歡不喜歡,都是命……


    所以她與世無爭,隻想著在葦原宮裏靜靜地養花,製香,一輩子……


    可是不成。


    忽然想起容妃是怎麽死的,在尚刑司受刑不過,咬舌自盡!而且,她死了,也不是一了百了,她父親陰燦的頭顱都被獻給了皇帝,這,難道就是自己的下場……


    天哪!


    死就死吧,為什麽還要受盡折磨再死呢?為什麽還要連累家人呢?


    正想著,已經有兩個內監從她寢殿帶鎖的錦匣裏,搜出了極品麝香,甚至製香坊裏還有一本賬薄,上麵記得清清楚楚,某年某月某日,賀蘭美人買麝香幾兩幾錢,入藥……


    鐵證如山。


    “走吧,到華太後娘娘麵前說去吧。”


    一個胖大的公公過來拽她。


    她對著看起來凶巴巴的厲半山道:“厲公公,本宮可不可以進去換一件衣服?”


    厲半山不語,他身邊的另一個瘦高太監尖利地大聲嗬斥:“娘娘,這又不是去赴宴!”


    脫脫容華臉上潮紅,含羞帶怯地道:“不瞞這位公公,本宮剛剛因為實在太害怕,就……濕了……”


    太監們明白了,嗤笑道:還以為您膽大包天呢!居然敢做不敢當!現在怕的尿褲子,早幹嘛去了?


    厲半山隻好揮揮手,算是同意了,“一刻不出來,奴婢可就不客氣了。”


    脫脫容華急忙向寢殿走去。


    一進去,宮女太監們一個個眼淚汪汪,跪在地上行禮。


    她的眼淚也止不住簌簌而下,一個貼身宮女道:“娘娘,奴婢們想出去找驪妃娘娘求個情,可是,如今芳若宮已經不能隨意進出。”


    脫脫容華搖搖頭:所有人出去,本宮要換衣衫。


    太監們出去了,宮女不走,“出去!”


    她厲聲道,第一次這樣嚴厲地訓斥宮人,她們都嚇得出去了。


    寢殿裏安靜極了,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她環顧四周,這寢宮裏,浮動著濃鬱的驅趕不散的香氣,像手,環繞著她。


    閉著眼睛,她雙手摟住自己,深深地吸一口。


    她隻能通過這種方式,稍稍能夠感知被人擁抱著的感覺。


    再睜開眼睛,環顧四周,就像遭了賊,到處一片狼藉。


    各種擺件,裝飾品,上百個精致的首飾盒亂散著一地。


    很有些值錢的被順手牽羊了。


    她顧不得這些,在那堆東西裏一陣亂翻。


    其實,沒人要的,才是重要的東西,它們都還在:


    她對家的思念,對父母的思念,她的寂寞,芳香,還有一小瓶鴆汁……


    這是毒參的一種,不同於真正的鴆毒,不同於那禽類的瘋狂,它是植物,是黑斯國對犯人施刑的常用毒劑。


    這也是一種臭名昭著的植物,這種有劇毒的傘形植物散發著令人十分不爽的氣味,聞起來有一股像鼠尿一樣的臭味,喝了能使人一瞬間呼吸窒息,肌肉麻痹……


    天知道,隻是因為好奇,當初她用最香的麝香和賀蘭美人的這瓶最臭的東西交換,難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顫抖著打開木塞子,一股刺鼻的味道令她作嘔,頭發根都立起來,和針一樣,她膽小的,連一隻螞蟻都沒踩死過,如今,她要殺了自己,聽見外麵內管監的人在大叫:“容華娘娘!出來!不然,奴婢們可不管您是光著的!”


    這就像催命符,她一咬牙,舉起那瓶液體,一飲而盡……


    等脫脫漁知道這個消息,已經是七天後了,其實,滿宮裏的人沒人敢告訴她,是尊親口告訴的。


    果然,脫脫漁狂怒,要跑出去找慧妃問個明白。


    尊緊緊抱著,“怕你傷心,朕本來想一輩子不告訴你的,可是,又覺得不行,不過,脫脫容華是畏罪自殺,你問旁人,問得著麽?”


    “那您把她叫來!臣妾當麵問問她,我都說不追究了,她為什麽還要拿這事大做文章?”


    冷靜下來之後,脫脫漁命回雪把脫脫容華的貼身宮女叫來。


    聽她說起當日鹿乃死之前的一些事情,不由得撲到尊懷裏,放聲痛哭。


    尊都慌了,勸道:“禦醫交代了,你剛剛好了,不能激動不能生氣……”


    脫脫漁哽咽著,“陛下,這都要怪臣妾,不忿當初陰山的兒子陰有祿,不許脫脫家的宗室女進宮為嬪禦,就一手策劃,讓鹿乃姐姐順利進宮來。”


    “可是,陰山倒了,我利用完了她,就把她擱在一旁,任她老死宮中,我太壞了!用她一生的幸福玩弄權術,不僅如此,還連累的她服毒自盡,我對不起象飛伯父,宇明哥那裏,我又如何交代?”


    她哭的抬不起頭來,尊隻好命回雪端水來,絞了巾帕給她洗臉。


    “朕已經對外宣稱,脫脫容華因為素有喘鳴症(哮喘),在製香的時候,誘發暴症猛烈,來不及看禦醫就死了。”


    脫脫漁冷冷一哼,宮裏的事就是這樣,明明一件十分簡單的事,硬是拐彎分叉,弄到極複雜,讓人霧裏看花,分不清真假,辨不清對錯。


    而宮外的親人,則被愚弄,不管是甘心被愚弄,還是不願被愚弄,都隻有一個選擇:閉上嘴巴,接受現實。


    尊看見脫脫漁的表情,自然猜到了她對自己偽造脫脫容華的死因不滿。


    “朕知道你怎麽想,不過,螻蟻尚且偷生,脫脫容華為什麽要死?為什麽不想辯個明白?”


    “其一,真是畏罪自殺,那就沒什麽好說的,嬪禦自戧是大罪,母家會被連坐,難不成,你要你的象飛伯父,宇明哥也為此付出代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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