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極想脫了她的衣衫,進入她的身體,整整三個月都沒體驗那褶皺之間的溫柔滋味了,可是終究忍住了,用手掐著自己的喉嚨,幹咽了一口吐沫,沉重地喘息著,笑道:別鬧!別……


    說著,翻身下了床。


    “話沒說完,您去哪裏?”


    脫脫漁撲過來,兩個胳膊纏住他的脖子,如一條美女蛇,令人墮入沒有光線的,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朕去衝個冷水澡,實在太……熱……”


    “咱們出去走走好了,老待在床上,會胡思亂想的。”


    這是睡覺的時候,外麵還下著小雨,不待在床上待在什麽地方?


    總是禦醫有些鬆口,那心就開始活泛起來,老想躍躍欲試。


    尊最後道:“這樣不行,朕還是和你分房睡幾天。”


    您要回禦景宮麽?


    脫脫漁問,就像禦景宮在天邊。


    尊搖搖頭,“朕到流風殿去睡。”


    “不行,太遠了。”


    那朕到外殿?


    太遠。


    中殿?


    中殿有月水蓮和回雪她們在值夜,陛下要左擁右抱啊?


    尊:“……”


    她自有孕以來,嫉妒之心愈演愈烈,猜忌之心與日俱增,如今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從前的自信一掃而空,如一個瓷娃娃,生著一顆琉璃心,從裏到外,一碰就碎。


    尊揣度她心意,讓禦前的人,再搬過來一張床,並排放著,中間豎一道屏風。


    沒想到脫脫漁又不滿,“離那麽近做什麽?怪煩的……”


    尊想起一句孔子的話: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反正做什麽都不對,又不能什麽都不做,這樣子怎麽那麽像從前的天機老道?


    為什麽……要離臣妾那麽近?


    她對著他的耳朵吼。


    因為,朕想一直聽得見你呼吸……


    嗯……


    得到了滿意的答複,她又咕噥一句,怪煩的……


    十幾個禦前的太監進來七手八腳,搬動家具,很快布置好了。


    脫脫漁趁這個當口,服了安胎藥,漱口淨麵又躺下了。


    一屏之隔,眼不見為淨,消停多了。


    那屏風極漂亮,赭色的檀木做框,中間完全是用銀白色的綢子繃得,上麵花紋繁複,彩繡人物精美,稚齡的宮妝仕女們在遊春,堆雲的高髻上簪著華豔半開的牡丹,裙裾上,胸前的衣襟上,都掛著茉莉花球……


    脫脫漁伸出指尖,觸摸其中一個紅衣女郎,“還蠻像賀蘭美人的,陛下,這事情好奇怪,始作俑者是她,反倒沒人關心她是死是活……”


    尊不耐煩,“你睡不睡啊?朕明日還要議政。”


    可是她,自顧自道:“是呢?賀蘭雪的母家,隻是賀蘭山上一個大牧場主,說土財主倒更貼切,這麽卑賤的出身,全仗著她姐姐賀蘭霏被您兄長廷獨寵上位,如今她的死活誰會在乎?不像鹿乃姐姐……”


    “你有完沒完?你們脫脫家的這些個破事兒,你寫信給你父親說去,朕困死了……”


    尊在屏風的那一麵罵道。


    脫脫漁打了一個哈欠,臣妾這是在和菩薩說心裏話,又不是和陛下。


    哼!心裏話你就夢裏說!


    可是她就像狗肚子裏藏不住二兩香油,把心裏的話一股腦傾倒出來:


    其實這一次鹿乃姐姐的死,象飛伯父不會怨怪他人,全都會怪在我一個人的頭上。


    本來,他和父親因為遷回琉地與否,就有分歧,如今,可以說是為了這事裂痕越來越大。


    而和我,就徹底反目成仇了。


    既然我和華太後都靠不住,那麽如今他要在宮中另尋助力,非朔華姐姐莫屬。


    唉!一蓮說過,得到一些東西的同時,必定會失去一些東西……


    所以我得到了,也失去了。


    而慧妃她,失去了,卻得到了……


    從她身上我才知道一個道理,後宮裏並不是隻靠君王寵愛一條路上位,還有捷徑,那就是踩著別人的肩膀往上爬,一直爬到最高處。


    尊聽她嘮叨個沒完,“阿!真的,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大小姐?”


    “別吵,我在和佛祖說話……”


    脫脫漁無視他的抗議,繼續道:“其實這也讓我懂了,恩愛夫妻,恩愛夫妻,恩在先,就表示世間大部分夫妻都是隻有恩沒有愛,他們隻要靠責任和承諾就可以維係婚姻關係,而皇帝和他的一百多位禦妻莫不是這樣的關係……”


    她比喻的連自己都覺得不妥,隻不過自己在往臉上貼金,除了皇後是名正言順的,其他的一百多位禦妻哪裏會得到皇帝的責任和承諾?


    說白了,嬪禦還不如小妾。


    所以脫脫鹿乃死了,皇帝連一丁點兒感覺都沒有,要是他的大避役必勝死了,估計他會更傷心,就連上一次一個母猴子難產死了,他都惋惜的直頓足。


    脫脫漁一閉眼,脫脫鹿乃的音容笑貌就浮現在腦海裏,太皇太後最會看人了,她說,鹿乃的眼睛,就像禦花園裏的小鹿一樣純良……


    自己沒保護好她。


    她恨恨道:既然鹿乃姐姐都死在這次的事件裏了,那元凶賀蘭雪也沒有活著的道理,就讓她也死了算了……”


    尊其實都已經在她的嘮叨聲裏睡著了,忽然又醒了,“你……哭了……”


    沒……


    呲啦!一聲,龍逢刀把好好的屏風劈成兩半。


    過來,朕還是摟著你睡好了……


    第二天,皇帝哈欠連天地上朝去了。


    脫脫漁到壽康宮去看康,路過慈恩宮,想就脫脫鹿乃的死進去質問華太後,又終於沒踏進去半步。


    而賀蘭雪自從發配在浣衣局,每天泡在滿是皂角的池子裏,用腳踩濕衣服,沒完沒了地踩,她弱質纖纖,哪受過這個苦?白天烈日蒸烤,到了夜裏,下起瓢潑大雨來,水拔涼拔涼的,凍的渾身發青,她也實在太倒黴,每天夜裏都有一場過雨,據欽天監說,今年立春以來一直雨水豐沛,看來會是個豐年。


    種地的農民當然高興,可她卻遭了滅頂之災,隻用了八天就浮屍在洗衣池裏了,浣衣局的掌事公公直搖頭:宮女一般能堅持半個月,這說明嬪妃太嬌氣!叫人連夜用席子把屍體裹出去,運到尚刑司的焚化爐裏去,一燒了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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