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換上黑色的學院服,上麵用金線繡著“諾蘭皇家魔法學院”的字樣。


    馬車停在學院門口,凱特理了理領口袖口,出示了相應的徽章證件後被允許入內。


    作為諾蘭最頂尖的魔法院校,諾蘭皇家魔法學院裏的學生,幾乎都是貴族子女。學院的校長就是傳說中殺死魔王西奧多的勇者史蒂夫!他從魔族歸來後,不僅因為卓越的成就而擁有了公爵的榮耀,還得到了難以計數的財富。


    不過,偉大的史蒂夫並不貪戀這些虛榮,而是自願到魔法學院做老師,希望能夠替諾蘭培育更多優秀的人才。因此在諾蘭享有極好的口碑,每一個學子都以成為史蒂夫的學生為榮耀。


    “凱特,你終於回來了。”貝蒂看了看時間,“再晚一點兒,就趕不上門禁了。”


    “老師今天有說什麽嗎?”凱特換下外套,搭在自己的椅背上。


    “你的表現一向都很好,老師聽說你病了,隻說讓你好好休息。”珍妮翻過一頁書,突然抬起頭,像長者一樣教育凱特,“不過凱特,西奧多雖然隻有七歲,你也不該這麽順著他。他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經常這樣,會慣出他的小脾氣。”


    貝蒂很是讚同地補充,“男孩子嘛,應該早些獨立,七歲也不小了,不能總纏著姐姐。買個書而已,讓莫森帶他買不是一樣的嗎?”


    凱特想了想,覺得並沒有像貝蒂珍妮說的這樣,“西奧多也沒有依賴我啊,隻是之前說好了的,可能臨時毀約讓他有些不高興。”


    珍妮搖搖頭,覺得她沒救了,繼續看自己的書。


    貝蒂覺得她身在局中不自知,就把一卷羊皮紙遞給她,“這是今天布置的作業,明天約翰教授要收。”


    ******


    而另一邊,因為丹尼爾伯爵最近很忙,沒有功夫見他,西奧多在王都逗留的時間也隨之延長。


    對於凱特到假期前才回來這件事,西奧多沒什麽別的感情,隻是很高興,高興得晚上睡不著!


    半夜三更,躺在床上也是浪費時間,西奧多幹脆爬起來到偏僻的地方練習。


    他念出一串咒語,手指用力一劃,麵前的大樹晃了晃,“砰”地一下轟然落地。


    西奧多有些驚訝地看著攔腰折斷的粗壯樹幹,不禁勾起嘴角,不經意露出嘴巴裏兩個好笑的黑洞,夜風順著往裏頭鑽。


    他終於……終於突破了嗎?西奧多能隱約感覺到身體裏流動著的魔力,雖然相比過去還差了很多,但對這具身體而言,已經是很大的突破。


    西奧多心情好了不少,繼續在小林子裏練習,直到太陽隱隱露出一絲絲微光才停下。


    第二天早晨,按照原先的計劃是要和丹尼爾伯爵見麵,但丹尼爾伯爵又臨時有事,來不了了。被放鴿子的西奧多甩掉了跟著自己的隨從,在這座他過去十分希望攻|占的城市裏閑逛。


    融融的陽光從雲端泄露灑在身上,溫暖而舒適,讓人忍不住犯困。


    西奧多繞著王都走了一圈,經過諾蘭皇家魔法學院時停住了腳步。


    凱特就在裏上學吧?


    高高的圍牆攔住了他的視線,上麵爬滿了藤蔓和薔薇花,鳥語花香,充滿了古舊卻安寧的氣息。有路過的家長帶著孩子,都用充滿向往的口氣說,“這可是全諾蘭最優秀的魔法學院。”


    西奧多雙手叉在口袋裏,仰望著高高的鍾樓。他自己也感覺到了,自從凱特去上學以後,他就變得有些怪異。不對,或許是她去上學之前,就有點怪了。


    古老的鍾被敲響,發出低沉有力的聲音,回蕩在校園的上方,大概是下課了吧。西奧多能隱約聽見學生的腳步和嬉鬧聲。


    他其實說不清楚,自己對凱特是什麽感覺?


    有點像過去的老埃文,但又不像。


    西奧多很小就被扔進了魔獄,十四歲才被接回魔族王宮,之後又被流放,再到漫長的六年奪|權,隨後登上王位,緊接著又迎來老埃文的背叛。


    凱特對他很好,那樣單純的好,不帶任何目的和欺詐,讓習慣陰謀詭計、爾虞我詐的西奧多有些沉浸其中。他們在一起七年了,她就像照進陰暗沼澤裏的陽光,讓他忍不住想靠近一點。


    不過他清醒地知道,這些都隻是建立在他是她的弟弟西奧多的前提下。


    然而事實上,他是魔王西奧多。


    西奧多站了一會兒,就拖著長長的黑色影子往回走,他應該調控好自己,不要對無關緊要的人產生這樣複雜的感情。


    太複雜了,他討厭這樣脫離掌控的無力感。


    古老的參天大樹上,棲息著一隻黑色的鳥類,像烏鴉,又不是烏鴉。一雙紅色的眼睛透過樹葉的間隙,目光緊緊黏在西奧多的背上,仿佛發現了肥肉的野狼。


    見西奧多走了,它拍拍翅膀,偷偷跟在西奧多身後。


    ********


    丹尼爾伯爵終於在六天後忙完了,他例行公事一樣檢查西奧多的作業後,和凱特說了一樣的話,“魔法課的成績很優秀,但是詩文和魔法史有些糟糕……西奧多,是不是該在這方麵多花點精力?我聽你的老師說,你經常不去上課,能告訴我是為什麽嗎?”


    “父親,我不喜歡詩文和魔法史。”西奧多麵前放著他交的空白作業。


    “那你喜歡什麽?”丹尼爾伯爵有些頭痛,但依舊耐心地問他。


    “我喜歡……魔法課。”西奧多抬頭,丹尼爾伯爵依舊溫和,“魔法課?這很好。不過西奧多,你三年後的入學考不是隻有魔法課,詩文和魔法史也是重要的一部分。我想,你也想和凱特一起上學吧?阿爾娃說,凱特去上學的時候,你一定要跟她一起去,差點連飯都不吃了……”


    “父親!”西奧多製止他繼續說下去,他有些尷尬,但還是一本正經地說,“你別聽阿爾娃胡說,我隻是希望能去學校接受最正統的教育。”


    “嗯,好學是一件好事。可是西奧多,雖然入學考的時候有魔法課有40分的比例,但是剩下60分都是詩文和魔法史。”丹尼爾伯爵繼續開導他,希望他能有所改進,“就算你自信魔法課滿分,40分遠遠不夠去諾蘭皇家魔法學院,要知道,凱特的入學考可是考了96分,是今年的第二名。”


    丹尼爾伯爵說起凱特時,話裏充滿了驕傲。


    她從小就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不管是教她三門主課的家庭教師,還是教她女工禮儀的婦人,提起凱特都是不斷的讚揚。


    而西奧多,打架,翹課,任性,除了在魔法課方麵表現優異,其它都讓他煩惱不斷。


    “我聽老師說,學院的考試形式有兩種,除了凱特那樣的綜合考試,還有隻考魔法的‘史蒂文學院’。”


    “史蒂文學院?”丹尼爾伯爵有些不確定地重複了一遍,他不大相信地看著西奧多,“史蒂文學院一年隻招20個學生,都是諾蘭極為優秀的孩子。西奧多,你現在學習的都是最簡單的入門魔法,但是距離進入史蒂文學院可能還有一些距離。所以,我希望你……”


    “不是的,父親。”西奧多認真地看著史蒂夫,“隻要您同意把我的詩文和魔法史課去掉,我一定能考進史蒂文學院。我可以證明給您看。”


    漏風的門牙鑽進一絲涼意,西奧多立刻閉上了嘴。


    丹尼爾伯爵有些無奈地看著西奧多漂亮的娃娃臉配上兩個黑洞,“好啊,證明給我看吧,西奧多。”


    當麵前的古樹被攔腰砍斷時,丹尼爾伯爵不能再說西奧多異想天開了。他必須承認,像西奧多這個年齡的孩子能做到這點,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他確實應該重新思考,要不要讓他報考史蒂文學院這件事了。


    ********


    晚上,丹尼爾伯爵的書房


    “莫森,你覺得,我該不該讓他試著去考史蒂文學院?”丹尼爾伯爵有些苦惱地坐在椅子上,拿不定主意。


    “小少爺很喜歡魔法課,又在這方麵表現出極高的天賦,我認為,確實可以讓他試一試。”莫森答道,“他不願意學習魔法史和詩文,就算強行逼著也沒有用,還不如讓他專心學自己喜歡的。”


    丹尼爾伯爵看著桌邊娜麗的畫像,低聲說,“可是……那位大師還在閉關。如果他出來之後確認,西奧多並不是我和娜麗的孩子,我擔心,他將來會成為凱特的威脅。”


    莫森垂首,他確實也有這種感覺,“從相貌上看,小少爺既不像您,也不像已故的夫人。而且丹尼爾家族的孩子曆來都是在詩文,曆史這方麵表現突出,很少有像小少爺這樣的案例。確實……”


    “你也懷疑他不是我的孩子,是嗎?”丹尼爾伯爵有些心痛地將娜麗的畫像翻過去,妻子的背叛帶給他的打擊太大,直到現在還沒有恢複過來,他有些啞然,“如果他不是我的孩子,當然沒有資格繼承丹尼爾家族的一切。我不能讓凱特今後的權益受到威脅。”


    “大人,如果您是擔心這點,大可放心。小少爺很是喜歡小姐,隻要好好引導,將來一定不會威脅到她。”莫森說道,“如果他能心甘情願地幫扶著小姐,保護著小姐,不也是一件好事嗎?”


    ……


    最後,丹尼爾伯爵還是同意給西奧多更改課程。


    離開諾蘭王都之後,丹尼爾伯爵替他請了一位更加專業的老師,他曾經是史蒂文學院的防禦課教授。雖然沒什麽機會練習黑魔法讓西奧多有些遺憾,但學一些白魔法也不是壞事。


    西奧多全身心地投入在練習中,他原本就有著很好的天賦,即便是自己不熟悉的白魔法,在老師的指導下接連突破,成績很是喜人。


    如果保持下去,應該能通過今年夏天的入學考,順利進入史蒂文學院。


    西奧多躺在樹幹上,他仰頭看著層層疊疊的枝葉,忍不住開始算時間,還有十五天,凱特就該放暑假了吧。


    說起來,他們好像有一年半沒見麵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回來。


    自從凱特升入二年級後,就突然變得很忙。平時的假期不回來便算了,連暑假都要參加學院的活動。


    一年級的時候,她每隔三天就給他寫一封信,內容大致就是學校裏的生活怎麽樣,新同學怎麽樣,順便一長串的嘮叨,諸如要他好好學習,不要翹課,不要偏科,不要和馬修打架,多喝牛奶,多吃飯。冬天記得加衣服,夏天剛運動好不要吹冷風……


    西奧多每次都會撇撇嘴,不滿地把信扔到一邊。他又不是小孩子。


    雖然這麽說,凱特每次來信他還是會耐著性子看完。


    不過,凱特上二年級後,來信的頻率就變低了。最初寫信的頻率維持在七天一次,到後來半個月才有一封。如今,幾乎就沒有信了。


    其實凱特也想多寫些信,不過每次她寫了長長一串,西奧多隻回兩三個字給她,讓凱特著實有些小受傷。貝蒂也說,她不應該像媽媽一樣叨嘮這麽多,對西奧多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來說,可能會產生抵觸。


    於是,凱特就削減了寫信的頻率,內容也能省則省。何況,她確實很忙,每次都是熬夜偷偷寫的信。


    凱特有了新生活,那麽,他大概被忘記了,收不到信的西奧多想。


    不過,他又不在乎這些,隨著現在屢次突破,他總有一天會回到魔族,到時候再見凱特,也許就是他再次帶著魔軍攻占諾蘭了吧。


    看在她的麵子上,他倒是可以留下丹尼爾家族,雖然這裏有不少不堪的回憶。


    “西奧多,你在上麵嗎?”西奧多低下頭,馬修就站在樹下叫他。自從他狠狠揍了馬修之後,他就突然態度大變,一有空就老找他,恭恭敬敬的格外謙卑。西奧多倒是無所謂多一個跑腿的下手,馬修人傻錢多,又好忽悠,他有些不方便做的事情大可以使喚他,何樂而不為。


    西奧多不理他,馬修就繼續在樹下叫喊,喊得西奧多終於忍不住了,不耐煩地跳下樹,“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找我。”


    “是這樣的……”馬修討好地看著西奧多,“七月份就要參加諾蘭皇家學院的入學考試了,我們到時候一起去王都吧,路上也能有個照應。”


    “可以。”這次考試,西奧多可以說是勢在必得,帶著他上路還能擾亂莫森的視線,倒沒有什麽妨礙。


    “太好了,我這就回去跟爸爸說!他一定會同意的。”馬修激動得差點蹦躂起來,讓西奧多頗為無語,他為什麽要和這樣的小屁孩一起生活。


    太陽西斜,天色也不晚了,西奧多他剛邁出步子準備回去,卻感覺到頭上的樹林中有細微的異動,他抬起頭,對上翠綠枝葉中鮮紅的眼睛。


    魔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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