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秋煙居爆發了時熱疫,暇玉就讓府裏的人采購了胡椒和鹽煮成水,早晚挨院噴灑。大家知道這位暇玉夫人是禦醫世家出身,秋煙居的病症又是吳家醫館的人來看過的,自然不敢不信,於是認認真真的按照夫人的指使,嚴防死守就怕疫情擴大。


    疫情是堂兄和孟翔虛構的,給姨娘們喝的湯藥隻有解暑祛熱的普通用途。暇玉的要求並不高,大家相安無事,各過的各的日子就是了,反正大家都不是穆錦麟的第一個女人,也肯定不是最後一個。就算鏟除了眼前的勁敵,還有在府外排著隊等著進來的。她作為妻子,就是管理好不守規矩的分子,為想正常過日子的人開辟出一片安靜的空間。


    當然有幾個人心裏明鏡似的,夫人就是借故製裁那幾個不聽話的。但現在老爺不在,夫人說了算,她把想鬧事的幾位關了起來,暫時沒人敢生事,隻等著老爺回來再做打算。


    時間飛快,暇玉估摸著穆錦麟快回來,打算把秋煙居的幾位給放出來,正準備吩咐下去,就有人來報說,東府的太夫人請她過去。


    暇玉知道穆錦麟和東府各位間的仇怨估計超過了內部矛盾,不想和那邊多聯係惹他不痛快。所以謊稱這邊爆發疫情,也有不想讓東府的人這段時間來找她的原因。


    “沒回話說這邊有疫情,不方便過去給太夫人請安嗎?”


    可青桐低聲說:“奴婢說了,但是紅翡姑娘說太夫人就是想看看您的身子怎麽樣,染沒染病。務必請您過去一趟,否則太夫人睡不安穩。”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不去是不行了。暇玉便挑了件喜慶顏色的衣裳穿了,重新梳了頭發,帶上綠影和暖雪,坐轎子去東府見太夫人。不想一路坐轎顛簸到了東府,竟然告訴她,說太夫人和府裏的女眷們在月榭園的湖上泛舟。


    通過五彩鎏金描繪的拱橋,到了湖心小亭,遠遠看到一個采蓮龍舟向她駛來。湖中栽著菡萏,水紅,菖蒲,紅紅綠綠煞是好看。偶有金魚越浪,錦鴛戲波,加上兩岸花開如錦,讓暇玉在心中感慨這邊才是神仙洞府。


    紅翡扶著暇玉上了龍舟,直接入了船舫裏麵。她見老太君坐在正上位置,兩側坐的都是如花美眷,不禁心說,這邊也挺熱鬧麽。


    “西府的奶奶可來了,老祖宗一直念叨著你呢。快來坐到老祖宗身邊吧。”一個鵝蛋臉一笑兩個甜酒窩的女子笑盈盈的站起來,扶著暇玉的胳膊,把她安排在太夫人身邊坐下,笑道:“聽說你們東府鬧了時疫,太夫人可擔心著你了。”


    暇玉努力在腦海裏搜尋這個女人的信息,終於有了模糊的印象,便笑道:“大嫂,我也想過來看老祖宗,但就怕處理不好,把病帶過來,牽連你們。”


    那女子便哎呀一聲笑道:“我這個做大嫂的也該早去請你的。”


    沒錯,這個人是嫡長子靜慈的妻子張氏,果然按照酒窩這個特征記人沒錯。


    這時太夫人握過暇玉的手,上下打量:“聽說你身子不大好,一直在調養,你那院出了事,怎麽不說一聲,不行的話,錦麟不在,暫且到這邊來住。”


    “如果二奶奶來咱們這邊住了,肯定有人不願意來找麻煩!”


    說話的女孩兒,年紀十二三歲,說話還有幾分奶音,一雙烏黑溜圓的大眼睛,很是討喜。這位是嫡女媛媛,上次說她好像在哪裏見過她的,好像就是這把聲音。


    媛媛說完了這話,沒事人似的去拿桌上的梅酥吃,倒是她旁邊的女子尷尬的笑道:“小孩子說話無心,二奶奶別往心裏去。”她皮膚細膩白皙跟打磨好的瓷器似的,上次見她就不施粉脂,這次也一樣,素麵朝天,卻顯得有幾分脫俗的氣質。


    暇玉努力想了想,這位應該是排行第二的庶子靜楨的妻子梁氏。


    暇玉隻做沒聽到媛媛的話,岔開話題。對太夫人道:“我一直在調養身子,比未出閣的時候已經好多了。”


    太夫人欣慰的說:“上次你來去匆匆,好多話不方便說,現在好了,這就咱們女人們,話就敞開說了。男人間的不和歸他們的,咱們女人間還是要多多走動。那邊就你一個人,連個正經說話的人都沒有,如果平日覺得沒趣,就到這邊來,和你嫂子們說說話。”


    暇玉心說,沒有穆錦麟的許可,她不敢隨便過來。嘴上則笑:“那自然好,我也尋思,偌大個西府,就我一個人怪沒意思的。能和嫂子們說說笑笑當然好。”


    太夫人喜出望外,讚道:“錦麟真是娶了個知書達理的好媳婦。”


    這時大嫂張氏打趣的說道:“就知道二奶奶是個懂情理的好女子,要不然錦麟也不能心急火燎的娶到家裏來 !


    這又提醒了暇玉,對啊,為什麽穆錦麟要娶自己呢?她對自己的魅力可沒那麽大自信。見她愣神,張氏哎呀一聲,驚道:“瞧,咱們光顧說話了,倒把正事忘了,戲怕是可以開始了吧,早先派人看,說角兒馬上就上完妝了。”說完,對暇玉笑著解釋:“咱們老祖宗是個戲迷,你若不願意和我們說話,和老祖宗看戲也成啊,所以一定要常過來走動呀。”


    暇玉試探著問:“一會就要去看戲麽?”


    “咱們這就去戲園子。”


    她可知道這一出戲看上了,一時半會完不了,她總有種不好的預感,畢竟離穆錦麟說的回歸日子越來越近了,她最好抓緊把那幾位姨娘給解禁了,免得生事端。


    “老祖宗,大嫂,可真不巧,我那院明天的藥還沒熬著,下人們笨手笨腳教了幾遍都不會,得我在身邊盯著。我,我好像不能陪您去看戲了……”暇玉盡量顯得為難:“不如改天,孫媳婦確定東府安然了,再過來陪您好好的賞戲。”


    眾人露出失望的表情,尤其是張氏頗是可惜的說:“這樣的話,可真沒辦法了。畢竟你那府邸出了事,也不能安安穩穩的看戲。那就叫船靠岸,送二奶奶到岸上吧。”


    太夫人則很理解暇玉:“不打緊,不打緊,哪天有空再過來。今天是我們沒打探好,貿然叫你過來。”


    叫個老人這麽說,暇玉過意不去,連連抱歉。然後和眾人打了招呼,出了船舫準備登岸。看著滾滾碧波,近岸栽種的菖蒲和菡萏走神。東府和穆錦麟雖然不知為什麽關係不好,但好像隻是穆錦麟和叔父間的矛盾。女眷們其實不必搞的關係那麽僵……


    正想著,突然間船身一斜,她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直接往船下的水麵栽去,她於一瞬間空抓了幾下,可惜並未拽到身邊的暖雪或綠影的任何一人,就那麽掉了下去。


    水嗆進肺管,火辣辣的疼。她並不會遊泳,一落水,便仿佛有無數隻手拽住她的腿將她向下拖拽。船舫上的張氏和兩個丫鬟的尖叫聲她聽的清清楚楚,恍惚間就見綠影也跟著噗通一下跳了下來,來撈她。


    但那綠影幾乎在落水的瞬間就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水沉底了。


    她覺得弄不好自己要淹死在這裏了,意識越來越模糊,看著五顏六色的氣泡咕嚕嚕呈現在自己眼前,往湖底沉去。


    恍然間,聽到有個男音大喊了聲:“暇玉——”然後便有個有力的臂彎從後麵抱住她,帶著她向上浮去。


    能夠稀有呼吸後,她大口大口的粗喘,根本沒心思看救他的人是誰。那人抱著她來到岸上,扳住她的肩膀,焦急的喚道:“暇玉——暇玉——你要不要緊——”


    “咳……咳……”哪都是水,嘴巴鼻子眼睛全都是水,她吐出一口水,才緩緩抬頭看來人,見他麵容俊秀,長的竟和穆錦麟有幾分相似,隻是臉色較之穆錦麟要蒼白許多。


    這個人她記得,是三子靜宸。


    “……我……”暇玉咳出一口水,氣喘籲籲的說:“我……沒事……綠影,綠影還在水裏……”


    靜宸道:“已經有人去救她了……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他如釋重負,忽然注意到自己還扳著她的肩膀趕緊鬆開。


    船舫靠了岸,張氏率先提著裙子跑下來,焦急而關切的問:“二奶奶,你要不要緊?”馬上又道:“瞧我這笨嘴,哪能沒事呢!快快快來人,扶二奶奶去換衣裳休息!”


    那些丫鬟們和婆子們從船上下來,七手八腳的有脫褙子給她披上的,有扶著她的,一瞬間把她圍了個水泄不通。暇玉這會腦袋還迷糊著,但不忘道謝,找了個空隙,對靜宸道:“謝謝……謝謝三少爺……”


    而這時靜宸同樣被仆人們圍了個嚴實,暇玉不知他聽到沒有,便在心中安慰自己,或許聽見了吧。


    穆錦麟其實昨天就回到了京城,但先交接了慶王和他的子孫,又連夜進宮麵聖交代慶王在路上的口供,一通忙下來,待離宮的時候已近深夜,他便宿在了衛所,天亮後開始忙著召見隨行的下屬,等他抵家,已是第二天下午的光景了。


    而一進門,貼身小廝闌信就跟在他身邊細說最近一個月發生的狀況,聽到秋煙居發了瘟疫,他先是驚訝,待聽清發病的時間和來龍去脈,便勾唇哼笑道:“她倒挺有主意,整人的鬼主意倒不少。”


    闌信匯報完了,剛才退下。就聽主人又問:“夫人現在人呢?”,他一默,然後提心吊膽的說:“暖雪跟我說,夫人被東府的太夫叫去了,現在還沒信兒,可能還沒回。”


    穆錦麟一聽,這還了得,登時怒道:“去把秦昭叫來!”


    闌信往前一看,立即道:“老爺,他來了。”


    那秦昭是盯著東府的人,這會急匆匆的跑來,他本是來找闌信的,卻不想正見到穆錦麟,立即縮頭縮腦的,頭也不敢抬的對主人道:“老爺,您回來了。”


    “夫人在東府都幹什麽了?”他一邊問一邊往上房走。


    “夫人在東府落水三少爺給救上來了,這會在那休息。”秦昭一口氣說完,等著穆錦麟發火,果然穆錦麟聽完,瞪圓了雙眼道:“靜宸救的?”


    “……是。”


    他吸了口氣,冷笑著問:“靜宸什麽表情,嚇哭了還是嚇瘋了?”說這話的時候,隻覺得五髒六腑氣的生煙。


    秦昭如實說:“奴才沒看到三少爺的表情,隻聽到三少爺叫了幾聲夫人的芳名。”


    “暇玉?”


    “……回老爺,是。”


    穆錦麟氣的七竅生煙,咬齒冷笑:“這家夥竟還不死心,她都成了我的女人還敢惦記,是活膩了。”便怒衝衝的往東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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