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踽踽獨行。(.棉、花‘糖’小‘說’)與他相伴的隻有自己的腳步聲與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的長路。


    不知走了多久,青年的麵前終於出現了一點光亮,像是到了黑暗的盡頭。青年施施而行一點也不見急切。


    又過了許久,青年終於走到了盡頭,他停下了腳步。


    他的麵前是一片亮到刺眼的白光,如霧般濃鬱讓人看不分明;而他的身後則是漆黑如墨的幽邃走道。


    青年的身影依舊隱沒在黑暗之中,讓人看不分明。


    站了一會,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般,青年歎了口氣,抬腳走向光明之中。


    在如煉的白光中,青年的容貌讓人看不分明,很快便消失不見。


    鬱鬱蔥蔥的山林之中,四個人說說笑笑的走在林間小道上。


    三男一女,三大一小,黑的黑白的白俊的俊,俠女與書生,再加上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和尚,一行人看起來毫不相幹,卻又說不出的奇怪又和諧。


    而方才的青年則是換了一身精工細作的月白錦袍,與麵料同色的精致花紋在袍腳劃出水波一般的紋路。他如鬼魅一般跟在四人身邊,不聲不響的隨著他們前行。


    青年的麵貌依舊是籠在霧中一般讓人看不分明。


    奇怪的是他已然離得極近,但那四人卻是旁若無人一般依舊說說笑笑,像是看不到他一般。


    小和尚背身倒行,手舞足蹈的跟其他三人講著寺中趣事,青年卻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皺了皺眉停住了腳步。他站得筆直,看著毫無所覺的男男女女。


    果然不過三息之後,就聽到一串劈裏啪啦的炮響炸了開來。


    在炮響的同時,五個衣衫破敗的跟小和尚年紀差不多的小少年翻著跟頭跳了出來。


    被炮竹炸了一身牛糞的小和尚氣哼哼的拿著短棍,他皺著眉惱火的喊道:“怎麽又是你們五個啊!”


    隨著他的喊聲,其中一個灰白衣裳的少年嘲笑道:“兩個月不見你還以為你死了呢!原來你還沒死?”


    “這牛糞的味道可好?”那少年五官俊美,小小年紀就能看出日後的招人來。雖是衣衫襤褸,卻帶著一股驕傲。他哂笑一聲,也不待小和尚答話一揮手就帶著同伴向著密林深處跑去。


    當小和尚想追上去時,五個少年已經跑的沒影了。


    跟在後麵的三個青年男女奇怪的看著這一幕,當中一個白麵書生問道:“他們都是什麽人?”


    “當地的小流氓,組成五鼠,平常在鎮上偷點東西,混日子,還跑到我們相國寺偷東西。被我抓了兩次,所以懷恨在心。”小和尚氣哼哼的拍打著身上,皺著鼻子聞身上有沒有帶上牛糞的臭味。


    另一個麵黑如碳的青年疑惑道:“那他們偷東西,他們爹娘都不管嗎?”


    “他們哪有人管?他們是孤兒!”


    一直默不作聲默默跟著的青年卻“呸”了一聲,他想起方才俊秀的少年,忍不住反駁道:“你才孤兒,你全家都孤兒。<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但不論是小和尚還是書生俠女,都沒有聽到近在咫尺的青年的聲音。


    場景突得一轉,已經不在密林之中,而是在一座氣勢恢宏的寺院裏。而青年依舊跟在四人身邊。


    此時這安靜的古寺中已經鬧成了一團。


    方才那五個少年跑跑跳跳的躲避著身後的胖和尚。


    “你們又來偷吃偷喝!”小和尚見狀跑了出來。


    “爺爺才不稀罕你們那些破玩意兒!”白衣少年一把攔下了對方,“你們先走!”白衣少年衝著夥伴揮了揮手,與小和尚纏鬥起來,在他們五人中隻有他的拳腳好些,能有一二全身而退的可能。


    其他四人苦於身手不濟隻能幫倒忙,咬了咬牙跑開了些。


    可惜少年本身隻會些三腳貓的功夫,一開始拚力攔下了小和尚,纏鬥了不到一刻,現在與小和尚對打已是吃力。他一個不小心就疏漏了背後的胖和尚,一把被對方捉住了脖子。


    “還要跑嗎?!”胖和尚緊緊勒住了少年,他這次被戲耍的狠了,心中存著一股惡氣。雖說出家人要以慈悲為懷,但隻怕這回少年也要吃些苦頭了。


    卻沒想那少年很是硬氣,明知力所不敵還是全力掙紮。在巨大的差距下,他細瘦的身軀到底掙脫不得。


    青年看著對方因疼痛而通紅的臉龐,眉心不知不覺越蹙越狠,糾結成一團。他快步走上前去想要搭救少年,手指卻從胖和尚的胳膊上穿透過去。


    其實隻要少年服軟,那胖和尚也不過是小懲大誡。但青年卻莫名知道,以少年的性格絕不會如此認輸。


    果真掙脫不得的少年梗著脖子哼笑一聲:“爺爺是不想跑啦,要不然就憑你這頭肥豬,抓得住我錦毛鼠白玉堂?!”


    白!玉!堂!


    衣衫破敗的孤兒白玉堂!


    這個可憐的乞兒怎麽可能是白玉堂!


    白玉堂,應該是少年華美才對。


    這三個字在青年的腦海中炸裂開來,讓他的眼前一陣發白,模糊不清。他晃了晃頭,在天旋地轉的暈眩中看見那少年被胖和尚硬壓著肩背伏下身去,看著少年咬著牙忍痛不願叫喊出聲。


    劇烈的頭痛傳來,青年臉色驟然變得蒼白起來,他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腦袋,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


    在倒下的那一刻,頭痛欲裂的青年最後看了一眼狼狽的少年,忍不住對著一寺大大小小的和尚罵了句國罵。


    “大哥!大哥!”軟糯的童聲中帶著些壓抑下來的驚慌失措,一聲聲呼喚傳入耳中。


    躺在床上麵色蒼白的少年猛地睜開了雙眼,如從噩夢中解脫一般滿頭大汗。他看著麵前眼眶微紅一身粗麻孝袍的孩子愣了愣神,將孩子抱上了床。


    跟方才見到的那個乞兒相比,這才該是白玉堂。


    少年忍不住在心中感歎著。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跟小孩兒如出一轍的孝袍,將對方攬進了懷裏。少年尖細的下巴輕輕放在小孩兒有著細軟發絲的頭頂。他下意識的拍了拍小孩兒有些顫抖的脊背,安慰的話不經思考脫口而出:“別怕,有大哥在。”


    莊生蝴蝶。


    少年歎息一聲撫摸著對方的發心。


    小孩兒有些不自在的將頭埋進了少年還顯單薄的胸膛。


    “玉堂,放心,大哥在。”


    “大哥會一直在你身邊。”


    兄弟二人相擁著靠坐在床頭。


    此時少年的記憶都已回籠,再不像方才一般迷惘。


    他本來自後世,大抵是機緣巧合來了這裏,成了這白姓少年,連記憶也是嚴絲合縫毫無違和,真如自幼長於此處一般。


    如今他姓白名錦堂,金華人士,年十五,父方病逝母早亡,隻留下一個幼弟一幹忠仆與諾大家業。不大的少年不得不扛起整個家,一邊忙於父親的喪事一邊著手於白家產業,一不小心就積勞過度暈厥過去。


    然後,就變成了自己。


    白錦堂隻覺得,這些記憶便是自己真真切切曾經經曆過的一樣。


    反而是前塵往事都隔了一層紗般不甚分明。


    此時乃是北宋真宗治下,大中祥符七年。


    白錦堂又輕輕地歎了口氣,似乎是在睡夢中酒店周遭發生了爆炸,一下子把他送到了一千年前。


    白錦堂想起方才昏睡時的那個夢,忍不住冷笑一聲,那是他前世出差在外看著電視上放的少年某係列,胡編亂造,稀奇古怪。


    他換了個姿勢讓懷中的小孩兒睡得更舒服一些。伸手撫了下懷中小孩兒泛青的眼底。


    小孩兒虛歲才七歲,按後世的算法不過是五歲的孩子,因為連日的擔驚受怕瘦了許多,精致的稚嫩小臉還顯不出日後傲笑江湖風流天下我一人的風采。


    這小孩兒是他的幼弟,如今金華白家的二爺,日後鬆江陷空島的五弟,錦毛鼠白玉堂。


    那夢中的小乞丐小孤兒小私生子的都是什麽鬼?他白錦堂的弟弟絕對不可能淪落到那個份上!


    腦海中一下子被填充了太多混亂不清的記憶,回想整理了一番之後,白錦堂覺得心很累。


    前塵往事也一下子變得雲裏霧繞的,漸漸遠去了。


    白錦堂攬著懷中的幼弟,也躺了下來。他側過臉低下頭,輕輕將小孩兒不小心吃進嘴裏的碎發撥到一邊,嘴角不自覺帶上了一絲笑容。


    不論如何,這是他的親弟弟,是他的羈絆和責任。


    不一會,兄弟二人就相擁著陷入了黑甜夢鄉。


    沉入夢鄉的白錦堂很快又站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伸了伸手,摸不到邊際。


    他知道,他又陷入了一片似是而非的夢境裏了。


    隻是這黑暗中有著幽暗的火光。白錦堂摸了摸四周,是冰寒入骨的鐵木。幽閉的空間讓他沒由來的一陣心慌,似乎預感到將要發生不好的事情什麽一般。


    “原來盟書在此!”有男子清冽的聲音傳來,聲音中藏著些興奮,“不枉爺爺跑這一趟。”


    不知身在何處的白錦堂正自疑惑間,耳邊聽得輪軸微響,他不由自主發力打向了格擋著自己與男子的堅硬鐵木。


    那本該扞格不入的鐵木毫無阻礙的就讓白錦堂穿透過去。


    男子興奮之中不由得少了些謹慎,當他發覺腳下微動似有不對時已是晚了。忙丟下手中笨刀,緊握住台上木盒想要衝將出去,沒想到鋪天蓋地的鐵網已經襲來。


    腳下的滾板也在此時翻起,使得一心從網陣中撲出的男子直直落了下去。


    白錦堂還來不及想就撲向那掉落下去的男子,他大喊一聲:“小心!玉堂!”


    玉堂?!


    在百忙之中白錦堂隻來得及拉住男子的手,拚了全力的死死握住。絕處縫生的男子驚詫抬頭,露出一直姣若好女的精致麵龐。那鳳眼俊眉分毫不差,正是他長大成人了的幼弟白玉堂。


    白錦堂緊張的盯著深不見底的陷阱,拚盡全力想把男子拉上來卻是不行。手上突失的力道讓他心膽俱裂。他看著男子嘴唇微動,卻聽不清對方說些什麽。


    男子的身影快速的墜入了陷阱之中。


    空間在此時又是一陣扭曲,白錦堂咬緊牙關想要衝回那個破碎的時空,目呲俱裂也還是辦不到。


    “玉堂!”


    那白玉堂見到來人便是一驚,在黑暗之中紅了眼角。


    他白玉堂便是生死一線也能麵不改色,隻是此時能見到麵前人卻忍不住眼眶發酸鼻子發澀。他知道今日已無萬幸,但也無所謂懊悔了。


    白玉堂握住對方的手,感覺到對方手上溫熱後隻覺得歡欣非常。


    “大哥……”卻沒想手中一空,白玉堂隻覺自己身體往下一沉,隻覺得痛徹心扉,他咳了一聲,感覺到有濕熱粘稠的血液順著嘴角流下。


    大哥,許多年不見了。


    但眼前的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大哥……


    “銅網陣有了人了!”


    頭頂有人奔走來回,嘈雜非常,白玉堂嘴角挑起扯出一個笑容,再沒了聲息。


    “大哥……大哥……”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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