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酒香,並不如昨夜那般濃鬱醇厚,似是寡淡了許多。[.超多好看小說]


    “那老板許是發現了我昨夜偷酒,竟將好酒一股腦全藏了起來,真真小氣。”


    白錦堂兩指夾起酒杯,那白瓷酒杯便在他與杯壁一般白的指尖滾動起來,速度越來越快,隻晃成一朵雪白的花兒,在黯淡的星光下看不分明。


    唯一能看出的,便是在這樣快速的晃動中,酒水也並沒有灑出一滴。


    龐元英看著有趣,也夾起酒杯來試,初時還好,稍快一些酒水便撒出了大半,染濕了衣袖。


    白錦堂挑挑眉,得意一笑:“我這手可是白家祖傳的手法,你當隨便試試就行的?”


    隨著他的話,白錦堂手中的酒杯愈轉愈快,不過眨眼功夫就化作一道黯淡白光飛了出去,砸向不遠處的僻靜處。


    白錦堂站起身來,拍了拍手掌,向著酒杯飛去的地方揚眉笑道:“爺爺的酒好喝不好喝?”


    從黑暗中走出一個青年男子,身高八尺,肌肉虯結,與昨夜裏的青年有八、九分的相像。


    這男子自然就是秦維。


    秦維的手上正捏著一隻酒杯,顯然便是方才白錦堂拋擲出去的那隻。他手掌握攏,微微使力,酒杯就化作了粉末飄散下來。


    “白錦堂,你莫欺人太甚!”


    白錦堂一臉納罕莫名的看著對方:“來者是客,爺爺好心請你喝杯水酒,怎麽就欺負你了?”


    “你隻要放了我弟弟,我與白家之事就可再商議。”


    秦維眉頭微皺,語氣冷硬。他與白錦堂可謂是生死之仇,可如今為了弟弟隻得退卻,心中自然滿是不甘,說出的話也是生硬非常。


    “商議?”白錦堂並未動心,反而冷笑一聲,“你做的了主麽?”


    這個主,秦維自然是做不得的。<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這件事白錦堂知道,秦維心裏也清楚。


    但他卻可以暫退一步,讓白家得以到喘息。如今白錦堂年幼,正該是韜光養晦的時候,秦維捏準了對方的困境,才敢這般上門來討要自家兄弟。


    卻沒想白錦堂如此任意而為,不顧大局。


    場麵一時僵了下來。


    此時白、秦兩人相距不過兩丈,對立站著。而龐元英則旁若無人一般依舊坐在桌旁,飲著算不上香醇的水酒。


    不待秦維再開籌碼,就見白影一閃,白錦堂已向秦維方向衝去。


    他赤手空拳的就那麽衝上前去,絲毫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


    秦維畢竟年長,初一交手雖然落了下風,到底追回了經驗豐富的優勢。他抽出插在背後的匕首,與白錦堂快速交手幾招,已是纏得難分難舍。


    而龐元英,則依舊端坐在哪裏飲酒。


    匕首在星光下並不難看得分明,隻有破空的輕微聲音可以辨別一二。


    白錦堂並不是秦維的對手。年少力薄,內勁不純,


    白錦堂畢竟年少,對敵經驗太少。他一時不察,衣袖上就被劃破了兩道,隱隱有一絲血跡滲出,逐漸被秦維壓住了氣勢。


    白錦堂險險躲過對方一拳,猛地矮下身去就竄向了秦維身後。


    現在站在秦維身前的,則是方才還好好坐在那裏飲酒的龐元英。


    尚不能製住白錦堂的秦維猛地停下了手,他直愣愣站在那裏,嘲諷道:“白錦堂,二打一算什麽好漢?”


    白錦堂同樣冷笑道:“不然你喊你那個不中用的弟弟一起,咱們二打二。”


    秦維猛地捏緊了拳頭,僵硬了一會,就丟了手中的匕首。


    他是來救人的。


    “我問你,七日前潛入我府中傷我幼弟的人是不是你派的?”


    秦維一愣,嗤笑道:“我不屑做那般事。白錦堂,你是得罪了什麽人都不知道?”


    心中雖然已經信了秦維的話,白錦堂聞言還是忍不住諷刺道:“你雖然不屑做,但卻教出了個喜歡如此行事的弟弟。”


    無從反駁的秦維:“……”


    可那盯上了白家的“故人”,究竟是誰?


    因著兩人互不相讓,三人便就這麽僵持住了。最後還是白錦堂先開口:“秦維,你隻要告訴我,你的主子是誰,我就放你和你弟弟遠走高飛。”


    秦維並未應他,反而將目光看向了身前的龐元英:“白錦堂,他是誰?”


    “他是誰管你什麽事啊?”


    “我在京中時,曾見過他。”


    白錦堂一愣,不覺笑出聲來:“秦維啊秦維,到了如今你還想著挑撥離間?”


    他繞到秦維身前,就著並不明亮的光線看向對方,冷笑道:“往日你雖敗走,卻是因了我與盧方聯手出其不意攻你不備。我白錦堂看得起你是條漢子。卻沒想到幾年不見,你竟變成這樣。”


    秦維知道,白錦堂說的都是真的。


    自從出了鬆江北上,他的傲骨與勇氣就全都被消磨掉了。


    數年前的秦維,江湖性極重,雖是盤剝尖刻,但也有一班兄弟跟在左右願為他賣命,也是個敢闖敢衝不要命的性子。


    可是如今……


    哪怕奪了白府的水路,他也再做不得鬆江的漁霸了。


    不止是白錦堂高估了自己,便是自己也高估了自己。


    白錦堂搖搖頭,看著秦維僵硬的脊背,頗有些意興闌珊。他拉了拉龐元英的手,兩人走到一旁,讓出一條小道來。


    “你弟弟就在二樓有燭火的那間屋內。”


    秦維注視他很久,久到抱胸而立的白錦堂都有些不耐煩起來。


    “你身邊這位公子,我確在京中見過。”


    不待白錦堂答話,秦維便自顧自走了,背脊挺直,再沒回頭看白錦堂這個多年的仇人一眼。


    看著秦維遠去的背影,白錦堂走回桌邊,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昨日裏還想著定要以除後患,現在卻又心軟起來,真是拿自己沒辦法。


    龐元英與他同飲一杯,便按住了白錦堂還要斟酒的手:“錦堂。”


    白錦堂扭頭看向他,見對方神色有些不對,不由得得意笑道:“怎麽,龐大哥也有擔憂的時候?”


    “自然。”龐元英直接點頭應下,倒是讓白錦堂一愣。


    抽回被壓著的手,拍了拍對方的肩頭,兩人四目相對,在月夜下就這麽站著凝視了彼此許久。


    久到本來心中坦蕩的龐元英都有些忐忑起來。


    但看著白錦堂精致的眉眼,與黯淡月光下依舊明亮的雙眸,那忐忑中又夾雜了些許酸脹。


    過了許久,白錦堂很是認真的問道:“你可是有個幼弟?”


    “是。”龐元英知道,白錦堂是全都猜到了。他並沒有多做解釋,隻是在等白錦堂接下來的話。


    龐元英覺得,便是在等聖旨的時候,心中都未曾如此惶惶過。


    他在言談之中從未掩蓋過自己的出身,但畢竟一開始就用了假名,父親又是那般名聲在外。


    白錦堂聞言偏過頭去,神情都掩蓋在了黑暗中。他似乎感受到了龐元英的心情,語速極慢的說道:“長兄為父,你一定、一定、一定要管教好他。”


    重要的事,一定要說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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