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看著靜坐修養的韓征,實在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呆立了半晌,將一邊同樣發懵的司音拽過來,說:“這怎麽回事,誰他媽活膩了,居然還敢來打大名鼎鼎的韓翻?”


    司音看看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韓征,心裏也實在是有幾分詫異,沒來得及開口,旁邊沈玨跳起來插話,道:“本來不是衝著我們韓翻的,是拉的司音姐,韓翻是為了救人才被揍的!”


    安東一驚:“喲,那更不得了,我們家司音都不放過,還是不是人了!”


    韓征顯得不耐煩,朝沈玨瞪眼睛,說:“你話怎麽那麽多,這兒有你說話的地兒嗎?時間不早了,你還不趕緊麻溜地滾了!”


    沈玨一連小跑躲過去,咕噥我又沒說錯話,韓征拿腳勾她,一邊站著幫忙處理傷口的小護士抵著他肩膀,道:“別動啊,正給你消毒呢,再鬧,一會兒喂你吃嘴裏!”


    安東聽得直拍手,說:“這護士妹妹夠勁,這家夥就是喜歡狗咬呂洞賓,你倒是給他喂點消毒液洗洗嘴巴再說!”


    護士笑得一雙眼睛眯成縫,說:“想喂也不敢啊,旁邊這位小姐緊盯著我半天了,看得我心裏都發毛,生怕手一抖弄疼了這先生,她立馬就過來給我顏色看。[.超多好看小說]”


    一番話說得司音十分尷尬,連忙收回視線移到一邊,後知後覺地察覺這麽一動倒像是真心虛了,踟躕該走還是停,手忽地被人一牽,後麵韓征拉回她,說:“你衣服後麵都是灰,去洗一洗。”


    司音往後扭頭,一條高腰牛仔褲染得變了色,真絲白襯衫上更是慘不忍睹。沈玨仍舊積極,自告奮勇帶司音出去整理。


    等人出去,安東走近幾步,朝韓征眨了眨眼道:“把人都支出去,想跟我說點什麽體己話?”


    韓征把麵前護士一道支了,這才說:“安東,你覺得這事會是誰幹的?”


    安東對這問題一點不意外,反問:“你覺得呢?”


    韓征摸了一摸嘴角的傷口,眸色很深,說:“你說會不會是我爸?”


    安東就怕他會提到這可能性,想了半晌,還是搖頭:“阿征,說實話,這事兒剛出的時候,我也懷疑過。司音回來他不可能不知道,可她在市裏閑逛了這麽久都沒事,怎麽偏偏是有你在旁邊的時候被揍了,地點還選擇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這不就是等著被人發現嗎?”


    韓征不說話。


    安東拍了拍他肩膀,說:“我看這事應該沒那麽複雜,一會兒問問司音是不是在外惹到什麽人,被盯上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你想啊,要真是你爸想弄一個人,能用這麽下三濫的手段,還能這麽快就讓你找到破綻?阿征,你是不是對你爸偏見太深了,他不是這樣的人。”


    空氣裏有刺鼻的消□□水味,讓韓征沒來由地想到司音走的那晚,寂寂永夜,他萬念俱灰地趴在病床之上,四周也是一樣的氣味,冷得像是牙咬寒刀,從身體裏滲出一種戰栗。


    韓征晃晃腦袋,把那份記憶掐斷,說:“安東,我早就不知道他是哪種人了。”


    門外有聲響,沈玨人沒進來,聲音已經先一步進來。


    安東說:“打住了,司音她們回來了。”


    沈玨推門,搓著手說:“哇,這兒電不用給錢的,空調打得好低啊,我跟司音姐都打好幾個噴嚏了。”


    安東笑,說:“你們女的就是嬌氣,韓翻都被人胖揍成這副孫子樣了,還不是硬撐著坐在這兒?我說韓翻你也真是遜,平時跆拳道空手道白練了,真遇上壞人哪有不先製服,反甘心被打的。”


    韓征冷哼:“你知道什麽。”


    情況緊急,那人已經發力掄臂,不趕緊擋過去挨上幾拳,現在受傷坐著的就絕對不止他一個了。


    “嗬,我怎麽會不知道,不就是一切為了司音。可你還是遜啊,連幾個人都製服不了,不然現在早就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了,指不定就是你在外麵惹的爛桃花。”


    安東眯眼奸笑,湊近司音跟前轉個長音:“嗯?你說是吧,司音?這人就是欠管教,改天你跟他好好算算賬。”


    司音在他肩上輕輕一拍,翻過白眼,罵道:“話多。”


    安東一嗤:“都嫌我話多,話不多,怎麽給你們倆做和事佬?”


    沈玨一會兒看韓征,一會兒又看司音,乖乖地走到話題圈外。


    ***


    安東要留下來再陪一陪未來嶽父,韓征則不肯再在醫院久待,向老後打過招呼,便與司音他們乘著夜色出來。


    都還沒吃得上飯,尤其沈玨餓得饑腸轆轆,一路飄著走到韓征身邊,問:“韓翻,咱們接下來去哪,人是鐵飯是鋼,總得先找口飯吃吧。”


    沈玨看韓征,韓征看司音,司音想了一想,對沈玨道:“小沈,你看能不能這樣,今晚的飯就先記下,有空我補請你吃一頓大餐。”


    沈玨訕訕笑著,有點沒懂她意思:“司音姐,我自己回去吃沒問題的,就是我們韓翻應該怎麽辦?”


    韓征自己都是如墜雲裏霧裏,完全摸不到司音此刻的套路,一眨不眨去看她,她表情淡然平和,仍舊看不出半點情緒。


    司音說:“他胃一直都不好,吃不慣外麵的東西,一會兒回去我給他做一點。這車由我來開,我先送你,你看這樣能行嗎?”


    韓征一怔,沈玨也是大吃一驚,想這人反差太大,什麽時候起這般體貼起來了。頭頂一盞大燈此刻亮得刺眼,沈玨被壓得直不起脖子,隻好一個勁點頭。


    司音看起來沉穩,一開起車子完全像是電視裏重點打造的反派――飆車黨。油門一踩就深到最底,遇到情況便毫無過度的刹車。


    沈玨原本還想保持克製,最後實在忍不住握住把手,無聲地抗議。


    扭頭一看,韓征比她還慫,安全帶係上不說,兩隻手緊緊抓著不肯放鬆,活像一隻受驚就撩爪子的倉鼠。


    送過人,買過菜,回到家的時候已近八點。


    早上來過一回,再來的時候,司音已是輕車熟路,一直走在前頭,地形掌握程度比韓征都好。


    門前,她一伸手接過鑰匙,誰想高檔小區連門都帶機關,一道保險不夠還要一道,她對著那密碼器問:“這什麽東西?”


    她已經打定主意把他當無法自理的傷殘人士,韓征擠不進去,隻能在後提示:“是你生日。”


    司音扭頭:“什麽?”


    韓征一臉尷尬,說:“密碼是你生日。”


    還要講得有多直白?


    司音真沒想到,將六位數字按進去,門果然開了。


    她順出拖鞋,放在他腳邊,說:“你去床上躺會好了,等飯菜好了我喊你――算了,我給你端進房裏吃。”


    說完拎著大小袋子一頭紮進廚房。


    韓征在原地站了一會,這才笑著隨她意地進了房間。


    他不是沒有想過,若他真是個男子漢,現在就應該捉來司音當麵鑼對麵鼓地問一問,你對我到底如何,這又算是什麽?


    如果真要一刀兩斷,那現在就別老說會讓我誤會的話,做會讓我誤會的事。


    可安東說的不錯,他韓征說到底還是一個慫人,這樣的事做一遍已是足夠,再來一遍,他哪敢?


    真想嚇跑一個開始覺醒的狠心人?


    韓征草草衝過一把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開始細想這一天的事。


    來找司音的到底是何方神聖,司音對自己又是何種態度。


    他該如何進退,既不會嚇到她,把她推得更遠,又不會止步不前,浪費眼前的一盤好棋。


    ……


    司音端著晚飯進來的時候,韓征正麵躺在床上,閉眼睡得正香。


    司音沒喊他,將飯菜又端了出去。


    韓征這一覺香甜,醒來時已是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穿過窗子,一直照射到他的床上來。


    枕頭放得平整,薄被亦掖得嚴實,他自昏昏沉沉裏不知今夕何夕,半晌方才回過神來,繼而猛地坐起,喊:“司音!”


    動作太大,扯動背部的傷,疼得他一陣皺眉,緩了一緩,這才扶腰往下走。


    心內煩躁,想自己怎麽就睡了。


    一路漆黑看不到半點燈火,他恨得直要砸頭,司音一定回去了,卻聽黑暗裏忽然有聲音響起。


    “……醒了?”


    向北陽台的落地窗前,有一抹頎長身影,一從清輝灑在肩頭,氤氳起淡淡的一圈玉色。


    韓征開了一盞燈,這才看到她抱著雙手,正立在風口靜靜抽煙。


    空氣裏是有微嗆的煙味。


    司音垂著眼皮,視線落到他腳下,問:“不穿鞋嗎?”


    韓征抓了抓頭,說:“一著急就忘了。”


    司音將煙掐了,輕手輕腳走到鞋櫃,重找了一雙鞋子遞到他跟前:“穿上……餓了嗎?”


    韓征摸摸肚子:“是有點。”


    司音二話不說端起餐桌上的兩盤菜,回爐重造,又往砂鍋裏的粥中添了一點水。


    她靠在流理台邊,扭身看著韓征,說:“稍等一會兒。”


    一雙眼睛清明如這晚月光,筆直射到他跟前時,狀似毫無力量,卻在頃刻間掀起潮汐狂瀾。


    跨過千山萬水,越過千岩萬壑,仿佛是在這一刻方才徹底相遇。


    韓征心內打戰,聲音都微微發顫。


    “司音,我說這句話你可能並不喜歡,可你能在這兒我真的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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