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騎士扈從


    秋末,正是落木蕭蕭,敗葉紛紛的季節。


    瑞文斯特雪原上的寒風,跨過潘德內海寬廣的汪洋,拂過米特斯麥茂盛的森林,來到了阿芬多爾這片廣闊而豐饒的平原之上的時候,雖然已沒有那冰天雪地裏徹骨的寒冷,但若仔細去嗅這風,卻似乎還能聞到其中殘留著的幾許來自雪原的冷峭。


    這裏是阿芬多爾西麵的一條小路,十字路口的路標顯是這條窄窄的道路通往西麵的艾伯倫。


    鄉間的小路從來都不是那麽平坦,到處都是碎石和淺坑。若是晚間,一個不留神,就是一腳踏空,驚出你一身冷汗來。若是雨天,這些淺坑又會蓄滿渾濁的泥水,把你的鞋子和褲腳浸個透濕。


    好在現在不是晚上,天空萬裏無雲,也沒有任何下雨的跡象。


    小路上隻有一地的落葉,在秋風鼓舞中,盤旋而起,又隨風而落。


    而就在這飛葉漫天裏,一個少年牽著匹骨架嶙峋的瘦馬從小路的那端走了過來。瘦馬上是個穿著件黑色外衣的老人,他頭上戴著個圓頂小帽,低著頭打著瞌睡。


    小路難走,瘦馬走的磕磕絆絆,老人的身體就在瘦馬上搖搖晃晃。


    那是個十六歲左右的少年,他的身上是一件打滿各種顏色補丁的灰色夾克,腳上的舊皮鞋張開了嘴,隱約可見兩個腳趾頭露在外麵。


    秋末的風少了幾分秋天的涼意,多了幾分冬天的凍冷,吹在身上,已是冷峭生寒。


    少年裹緊身上的舊夾克,不由擔心起冬天的境況來。


    阿芬多爾的冬天雖不如瑞溫斯頓那般苦寒,但若沒了過冬的襖子,卻也難挨的緊。


    再有半個月就是冬天了吧!卻不知這個冬天要如何挨得過,去年冬天穿的襖子還是隔壁的蘇珊大嬸送的,那是她的小兒子穿剩下的,從她的大兒子開始穿起,傳到他的手裏已經是第三任了


    。


    襖子又破又舊且不說,有得穿就是上帝最大的恩賜。


    去年的那件襖子他穿起來已經有些窄了,袖口短了一截,扣子也要費上好大的勁才能勉強扣上。今天他身子又長大了不少,那襖子卻是無論如何也穿不上了。


    再有十天,奧斯丁老騎士便該給自己發傭金了吧!少年回頭望了一眼,瘦馬上的老騎士還在打著瞌睡,腦袋往前麵歪著,隨著身體左搖右晃。


    加上以前存下的錢,應該夠七枚第納爾了,卻不知夠不夠買一件厚實些的棉襖。


    就在少年胡思亂想的時候,旁邊的一棵老樹上卻是忽然響起了兩聲呼哨。


    少年被這兩聲呼哨打斷了思緒,他心頭一驚,抬頭往呼哨響起的樹頭望去。一支羽箭從老樹枯幹的枝椏間飛出,正中身後瘦馬上兀自打著瞌睡的老騎士。


    奧斯丁老騎士的身體重重從瘦馬上摔下來,圓頂小帽打著圈,滾出兩米遠,蓋在一片枯黃的雜草上。


    聽到後麵的聲響,少年回過頭,隻見著老騎士雙目圓睜,枯瘦的老手捂著心口,上麵是一支明晃晃的羽箭。


    “打劫!打劫!快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


    樹上跳下兩人,擋在道前,衝著呆立在原地的少年大聲喊道。


    少年還是沒有反應,隻是扭頭看著後麵已然斷了氣的老人,倒像是嚇傻了。


    一個壯漢走上前,一腳將少年踹倒在地,口中罵道:“別杵著,趕緊把身上的第納爾都掏出來,別等爺爺手裏的斧子砍下來,要不那個時候,你就是想掏也沒機會了!”


    少年摔坐在地上,老騎士的屍體就躺在自己身邊。


    他是個流浪兒,是老騎士收留了他,給了他一個安身的所在。對於老騎士,少年心中滿是感恩和敬意,老騎士生活也不富裕,他沒有留下子嗣,就靠著一些以前留下來的不多的積蓄過日子,他常常自嘲,年輕的時候都忙著尋歡作樂了,卻沒想到年老時卻是這般光景


    。


    一直在外流浪的少年知道生活的艱辛和苦楚,所以對老騎士的這份感情一直十分在意和珍惜。隻是卻沒想到,這個慈祥善良的老騎士,卻是就這麽倒在了這滿地落葉的小路上。


    思及老騎士對他的好處,少年鼻頭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隻是那壯漢劫匪見他一直沒有動靜,罵罵咧咧的又是往他身上踢了兩腳。


    “把錢都交出來,真讓爺爺自己動手麽?”壯漢揮舞著手裏的斧頭,一臉的凶惡。那斧頭磨得極利,在這秋末午後的陽光下,生出一片雪白的寒芒。


    旁邊還有一個稍瘦些的漢子,他手裏拿著一把獵弓,正朝這邊望來。


    像是被那壯漢踢得痛了,少年爬起身子,躲到了那匹瘦馬的屁股後麵。


    俯身在死去的老騎士身上摸出一個錢袋,壯漢倒過錢袋,使勁抖了兩抖,卻隻倒出可憐的三枚第納爾。他一把將空空的錢袋丟在死去的老騎士身上,口中罵道:“該死的貴族,就這麽一點、、、、、、”


    壯漢的話隻說出一半,卻是突然卡住。


    躲在瘦馬後的少年忽然重重一巴掌打在馬臀上,那瘦馬一驚,便朝前麵疾奔而去。瘦馬擦著壯漢身子,將他帶得一個踉蹌,又撞在那個稍瘦的劫匪身上,將他撞倒在地。


    少年身子一躍,便跳到了邊上的草叢裏,鑽進了邊上的樹林裏。


    等壯漢反應過來的時候,少年已經快要跑過草叢,鑽進樹林裏了。他的胸口被那瘦馬撞了一下,兀自有些生疼,他氣急,口中一聲大喝,將手裏的斧頭對準少年後背重重甩了出去。


    聽得這一聲大喝,少年背後像是生出了眼睛一般,身子往下一蹲,往前一滾,正躲開那壯漢擲出的斧頭。


    那稍瘦的劫匪爬起身子,從背後箭袋摸出一支箭,搭在獵弓上,想要去射那少年。但那少年小小的身子在樹林裏東拐西竄,卻是怎麽也瞄不準。他氣急敗壞的胡亂射了兩箭,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少年像一隻靈猿一般,消失在了樹林深處。


    壯漢撿了自己擲出的斧頭,又回來在老騎士屍體上翻檢一番,隻是除了之前那個隻裝了三枚第納爾的錢袋,卻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了


    。


    稍瘦的劫匪牽了一邊停下來的瘦馬,回頭喊道:“塔夫,走了,一會艾伯倫的巡邏隊該過來了!”


    往地上吐了一口濃痰,壯漢口中兀自罵道:“該死的,沒見過這麽窮的貴族。”他伸手將老騎士胸口別著的騎士徽章一把扯下來,配在自己胸口,低頭看了看,這才心滿意足的追上了那個牽著瘦馬的劫匪。


    林風忽起,吹起一地的葉,滿天,滿天。


    便在那兩個劫匪離開之後,旁邊的草叢忽然竄出了一個小小的人影。


    正是之前逃走的少年,他低頭走到老騎士身邊,蹲下來,拂開蓋在老騎士身上的落葉。


    痛苦,恐懼,不甘,憤怒。


    那雙渾濁的老眼睜得大大的,幾乎要從幹瘦的眼眶中蹦出來。


    少年終於還是掉下了眼淚,他伸手掩上了老騎士圓睜的雙眼,將其負在背上,走進了漫天的敗葉蕭蕭裏。


    潘德三百五十四年,正是盜匪遍地,人命危淺的亂世。


    頻繁的戰爭,繁重的苦役,高昂的賦稅、、、種種這些,壓得每一個田間的農夫,街旁的小販都透不過氣來。


    薩裏昂王國和菲爾茲威王國的戰爭已經持續了三年,農夫們被命令放下鋤頭,拿上武器去與來自菲爾茲威的強盜們戰鬥。男人們都被領主們推上戰場,田間的活計隻能由女人來做,但一年的辛苦勞作,大半的糧食都交給了那又多又雜的賦稅,剩下的糧食甚至連糊口都不夠。


    為了不去給殘暴的領主們送命,越來越多的男人們開始走進山林裏,成為盜匪,搶劫路過的商旅,攻擊村落裏的平民。


    當然,還有一些人卻是邁開大步,走進這紛爭的亂世汪洋裏,成為行走在各個國家的傭兵和獵人,用自己手中的刀劍,獲得榮譽,爵位還有土地。


    第納爾-潘德大陸各國的通用貨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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