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被圍困的第十天,迦圖人再次發起了攻擊。


    這一次他們將所有能夠用到的攻城器械都帶了上來,主攻方向是東麵的城牆,除幾部攻城梯之外,幾乎所有攻城器械也都集中在這一麵。


    一輛包著厚厚銅皮的攻城車,兩部比城牆還稍高的攻城塔,還有十二架攻城梯。


    城牆下的迦圖人顯然是要拚命了,莫裏斯握緊腰間的寶劍,手心緊張的微微冒汗。


    迦圖人的進攻開始在正午十分,這一刻,冬日的日光正盛,莫裏斯抬起頭的時候,日光徹底晃花了他的雙眼,可是莫裏斯眼睛卻是依舊睜得大大的,他在心裏默念道:“以薩裏昂之名,重現潘德之榮光


    !”


    當第一個迦圖士兵邁動腳步,向城堡衝過來的時候,莫裏斯拔出了腰間的寶劍。


    當第一個迦圖士兵衝到城牆下兩百米的時候,弓箭手們鬆開了手中拉成滿月的複合長弓。


    當第一個迦圖士兵衝到城牆下二十米的時候,城頭的八十名戰士投出了手裏蓄勢已久的標槍。


    當第一個迦圖士兵爬上城頭的時候,明晃晃的太陽光裏,三柄比太陽光更亮的長劍,兩把比太陽光更盛的長矛刺進了他的胸膛。


    戰爭開始了!


    如蝗蟲一樣滿天的,是城頭上傾瀉而下的箭雨;能夠將人整個紮進土裏的,是從城牆上飛投而下的長標槍;從天空中轟鳴而至,將城牆下擁擠的迦圖士兵炸起一堆一堆的,是投石機上怒射而出的石彈。


    戰爭的火焰,仇恨的火焰,在城頭上熊熊燃起。


    弓箭手怒張弓,長矛手怒刺矛,劍盾手怒斬劍,城牆上每個人都殺紅了眼,隻有一個人例外。


    老伯德躲在城牆的牆墩後,身子瑟瑟發抖。


    前些日子,他一直在城堡裏麵修理投石機,雖然每天都聽得城牆上震天的呐喊廝殺聲,但是卻從來沒有真正見識過,直到今日他走上城頭,他才知道這戰場的殘酷實在是超乎了他這個一天到晚埋首在房子裏,和木頭打交道的老木匠的想象。


    他從來沒想過一根小小的箭矢竟然能擁有這麽強大的穿透力,強大到可以一箭將人的頭顱徹底貫穿;他從來沒想過一柄不過區區三英尺的寶劍竟然能這麽鋒利,隻一劍,就可以將人的脖頸徹底斬斷;他從來沒有想過這麽一杆長矛竟然能這麽尖銳,隻這麽一記直刺,就可以將一個人的胸口刺個透穿。


    老伯德不爭氣的心髒砰砰砰的跳個不停,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了一般。


    他重重的捂著胸口,靠著牆壁慢慢滑下,一把坐在滿是鮮血的地上。


    “站起來


    !”他這麽跟自己說道,“你的妻子還在城堡裏麵,你的兒子還在城頭和來自迦圖草原的強盜拚命,你怎麽可以這麽不爭氣!怎麽可以這麽不爭氣!”


    老伯德慢慢站起身子,他的腳有點軟,必須用兩隻老手抓緊牆壁的邊緣,才能勉強站起。


    他望向前方,那裏有他的目標。


    笨重的攻城塔和攻城車趕不上輕快的攻城梯,直到現在,才姍姍來遲。


    老伯德和他的工匠夥伴們的目標是那兩架攻城塔,毀掉他們,是莫裏斯殿下交給他們的任務。


    攻城塔有兩種功用,一種是可以當作移動的箭塔,另一種則是可以用來作為登上城牆的工具。


    前麵的幾天時間裏,迦圖人一直都是將它當作箭塔,用來壓製城牆上的弓箭手,而今天,他們卻是將攻城塔也慢慢向城牆上靠了過來,顯然是想利用他們來登上城頭。


    攻城塔更強大的防禦,和攻城梯相比,裏麵的士兵根本不需要擔心城頭上傾瀉而下的箭雨,隻需要等塔上的攔木放下,他們就可以三三兩兩的衝上城牆,這和抬著攻城梯,頂著箭雨往前衝相比較,實在是一個更安全的所在。


    但是也正是因為攻城塔強大的防禦力,使得它更加笨重,移動速度更加緩慢,也更加容易成為投石機和弩機的靶子。


    在城堡裏的投石機修好之前,迦圖人沒有很好的利用自己擁有的攻城塔,是一個失誤,在城堡裏的投石機修好之後,迦圖人卻將手裏的攻城塔送上門來,這更是一個錯誤。


    老伯德從城牆上探出腦袋,天空飛來射去的箭矢的咻咻聲,讓他頭皮有些發麻。


    三百米,二百五十米、、、


    老伯德在心裏默默數著,直到攻城塔進入城堡兩百米的範圍之內,老伯德才回過頭,大聲喊道:“六十度,兩百米!”


    城頭上廝殺聲,呐喊聲震天沸地,但卻阻止不了老伯德的這一聲呐喊。


    這一生呐喊幾乎耗盡了老伯德積累下來的全部力氣,他跌靠在牆壁上,大口的喘了幾口氣,才緩過來


    。


    一顆巨大的石彈從城堡裏投出,在天空劃出一個低低的拋物線。


    轟的一聲巨響,老伯德直感覺連自己身後靠著的城牆都顫了一顫。城牆上響起一陣熱烈而高昂的歡呼聲,老伯德知道,擊中目標了。


    左邊那架攻城塔被徹底擊成碎木,裏麵的十幾個迦圖士兵要麽被巨石砸死,要麽從攻城塔下跌下來摔死,幾乎沒有人活下來。攻城塔的碎木還殃及到了邊上的擁擠的迦圖士兵,最少十幾個人被砸傷,失去了行動能力。


    歡呼聲重新給予了老伯德勇氣和鼓舞,他重新站起來,迦圖人右邊的那架攻城塔離城牆大約隻剩下一百三十米的距離。


    “一百三十五度,一百三十米!”老伯德回頭喊道。


    操作投石機的工匠們重新校準方位,裝好石彈,對準城牆下慢慢駛過來的攻城塔發射出去。


    石彈帶著嗚咽的風聲,落在了攻城塔的後麵,卻是稍微偏離了幾個角度。


    “再來一次!”西莫爾大力轉動著絞盤,全身冒出一層細汗。


    老伯德從城牆上探出腦袋,目測著剩下的那架攻城塔移動的角度和距離,他觀察的那麽仔細,甚至連身邊不遠處的城牆被突破,爬上來幾個迦圖士兵都沒察覺到。


    “一百四十度,一百、、米、、、!”


    老伯德回過頭,衝下麵大喊道,便在他喊出一半的時候,一個衝上城頭的迦圖士兵跳到老伯德邊上,一刀衝著老伯德脖頸重重斬下。


    轟鳴聲裏,剩下的那架攻城塔也被砸成碎片,木屑紛飛裏,幾個迦圖士兵從攻城塔上跌下。


    同樣跌下來的,還有老伯德的頭顱,鮮血如泉,濺起足有三英尺高。老伯德的頭顱從牆頭滾下,直墜到城牆下的濕泥裏。


    濕泥裏,老伯德的腦袋仰麵躺著,他的眼睛睜得那麽大,仿佛還要將這城堡裏的一切都裝進自己的眼睛裏;他的嘴巴張的那麽大,仿佛還要將那最後一個字呐喊出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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