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城堡被圍的第十七天,已經斷糧兩天的人們饑腸轆轆,還在繈褓中的嬰兒餓的哇哇大哭,但心疼得直流眼淚的母親卻是一口奶水也擠不出來了


    。


    迦圖人的援軍似乎源源不絕,就在這幾天的時間裏,又有近六百人的隊伍加入到了圍城的部隊裏。


    自從上次進攻失利之後,迦圖人便一直沒有再發動新的進攻,他們整天整天縮在帳篷裏,沒有一點動手的跡象。


    城堡裏麵的人東倒西歪的坐著,一副軟綿綿沒有半分力氣的模樣,有人拿著個破碗,舀了水大口大口往嘴裏灌著,直到肚子脹的鼓起,才停下舀水的手。


    城牆上的士兵也是這般,不過他們雖然也是有氣無力的模樣,卻還是站起身子,拄著槍矛,靠在城頭之上。


    莫裏斯望著西邊的海麵,那裏是一片藍天碧海。


    若是一切順利,早兩天援助的物資和補給便應該到了,可是一直等到今天,卻也沒有看到船隊的蹤影。


    “難道派出去的人出了意外了嗎?”他不由得這麽想到。


    此時的馬裏昂斯正是一片晴空朗朗,城堡裏的人決計想不到,在僅僅隔了三日船程的阿芬多爾,那裏的海浪足有馬裏昂斯的城牆這麽高,那裏的暴風雨雪比前幾日那迦圖人的攻擊更要猛烈。


    廚師詹姆斯正在廚房裏忙活著,他咽了咽口水,拿起勺子在麵前的湯鍋裏舀了一小勺肉湯,將熱騰騰的水汽吹開一些,眯著眼睛喝了下去。


    這一口大鍋燒了滿滿一鍋肉湯,隻是這肉湯實在是淡得很,隻有那麽一點兒可見的肉末沉在鍋底,隨著冒出來的氣泡上下升騰。


    詹姆斯又往肉湯裏加了一大勺的鹽,如果湯不夠濃,就讓它的味道重一點好了,畢竟對於餓了兩天的人來說,填飽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湯裏的肉不是人們常吃的豬肉和牛肉,也不是羊肉和馬肉,而是一鍋老鼠肉。


    老鼠是詹姆斯和其他廚師在廚房的牆縫裏找到的。


    整整十一隻老鼠,其中十隻還是指頭大小的肉乎乎,粉乎乎的小肉球,這是一窩剛出生的小老鼠


    。


    “感謝上帝!”廚師們口裏這麽虔誠的歡呼著,手上卻是拿著刀,殘忍的將這些剛剛出生,還沒來及睜眼的小東西,一個一個切成了粉碎粉碎的肉末。


    不過很顯然,沒人覺得這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情,對於這些饑腸轆轆的人來說,這不是生命,隻是食物,是的,食物而已!


    一隻大老鼠和十隻小老鼠身上的肉少的可憐,加起來也不到一盤。可是就是這不到一盤的老鼠肉,卻要煮出這麽一大鍋肉湯來。


    好在食物不夠,但是城堡裏那些佐料還是很豐富的,雖然那些像大蔥,大蒜之類可以直接吃的都吃光了,但是還有胡椒,花椒,茴香,桂皮之類不能直接吃進肚裏的佐料留了下來。


    這麽一大堆佐料倒進鍋裏,本就少的可憐的肉末徹底不見了蹤影,隻有幾根小小的碎骨頭,夾雜在包含了各種佐料的湯水裏,隱約可見。


    肉湯一大半裝在木桶裏,送給了城牆上的士兵,剩下的小半,又重新加上一大桶水,這才是城堡裏其他的人的食物。


    這碗肉湯並不能緩解人饑餓的肚腹,隻能是讓人們小小的安慰自己一句:“哦,我今天吃過晚餐了,是一碗‘濃濃的’肉湯!”


    詹姆斯將最後一勺肉湯舀到碗裏,歎了口氣。


    “今天還有老鼠肉湯喝,但是明天呢?”


    城堡被圍的第十八天,莫裏斯下令將所有皮革製品都收上來。


    腰間係的,頭上戴的,腳上穿的,隻要是動物皮革製成的都要收繳上來,作為表率,莫裏斯第一個解下了他腰間那條製作精良,用小牛皮鞣製而成的皮帶。


    城堡裏所有木製品,紙製品,隻要是能燒的東西都集中在了一起,它們將作為燃料,用來煮這些生硬的皮革。


    皮革質軟,卻韌性十足,沒有足夠的燃料根本煮不爛。


    無論是珍貴的紅木還是黑原木,隻要是能燒的,都是一根一根丟進了灶膛裏,現在已經沒人顧得上這木料的珍貴,如果第納爾能燒,那麽人們肯定會把它直接丟進灶火裏,如果第納爾能吃,那麽人們肯定會把它直接塞進嘴裏,人都快餓死了,這些木頭,這些錢幣留著又有什麽用


    !


    當皮革也吃完的時候,人們將饑餓的眼睛盯向了馬棚裏的戰馬。


    戰馬也斷糧好幾天了,原本給馬匹吃的大豆早就被人們煮成了大豆湯,吃進了肚裏。而那些人們平常絕對吃不下肚的幹草和麥麩,也被熬成了一大鍋稀糊稀糊的幹草麩皮粥。


    城堡被圍第二十一天,再也沒有辦法的莫裏斯隻好下令屠殺戰馬,用來充饑。


    最先殺死的是那些無主的戰馬,而當這些戰馬被殺死之後,便輪到了那些主人還活著的戰馬了。這個時候,一個不忍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戰馬夥伴被殺死,並被吃進肚腹的騎士找到了莫裏斯。


    “莫裏斯殿下,我願意衝出城堡,並帶回來比我的戰馬更多的食物!”他單膝跪地,向莫裏斯請求道。


    莫裏斯看著那個騎士,作為一個騎士,他清楚的知道眼前這個騎士的痛苦。他從座位上站起,雙手將地上的騎士扶起來。


    “很抱歉,我的騎士,我不能答應你的請求!”莫裏斯語氣深沉。


    騎士抬起頭,沒有再說話,而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向他躬了躬身,然後大步走了出去。


    “如果我們出去偷迦圖人的糧食,那麽他們肯定就能夠知道城堡裏麵已經沒有糧食了,那樣的話,我們的情況隻會變得更被動!”雖然沒有必要,但莫裏斯還是對走出去的騎士說出了不能這麽做的原因。


    騎士回過身,將右手搭在左胸心口,對莫裏斯行了一個鄭重而完整的騎士禮儀。


    雷納在西邊的城牆上已經坐了整整一天了。


    藍天碧海,不見片帆。


    “他們安全到了沒有?”“為什麽早就應該出現的船隊到現在還沒出現?”“如果補給還不到達,我們要怎麽辦呢?突圍?成為迦圖人快馬下的獵物


    !”


    雷納思緒繁雜,整整一天,也沒理出個頭緒來。


    從海上尋求救援的方案是他雷納?海洛斯提出來的,如果方案失敗,或許沒人會怪他,但是如果因為他而造成這幾千人活活餓死,他卻怎麽也不能原諒自己。


    “快些出現吧!”他這麽盼望著,祈禱著,懇求著。


    在這段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時間,如果說還有那麽一絲光彩照下的話,那麽,這一縷光芒便來自伯蒂?愛麗絲和紫薔薇劇團的演員們帶來的話劇表演。


    這個原本隻為王室和貴族表演的話劇團,在這個時候,為馬裏昂斯被困的士兵和平民們帶來了對於勝利的希望和決心。


    “烏雲雖可蔽日,


    迷霧或可遮眼,


    然心之所在,誌之所存處,


    必得,


    神女之光彩,聖子之光輝,


    照耀於身,庇佑於心。”


    當伯蒂?愛麗絲飾演的伊莎貝爾公主在城堡廣場上搭成的小舞台上吟出這首短詩的時候,天空滿布的烏雲也透開了那麽一絲縫隙,一縷淺淺的陽光就這麽從烏雲縫隙中照下,正印在伯蒂?愛麗絲輕仰起的小臉上。


    這光亮雖隻是淺淺的那麽一縷,但在馬裏昂斯所有人的眼中,無異於夏日裏最亮堂最灼灼的太陽光一般。


    那一縷光亮照下,照在了伯蒂?愛麗絲精致的小臉,也照在了馬裏昂斯所有人的心頭。


    “這場戰爭無論我們能不能勝利,伯蒂?愛麗絲之名,都將傳遍整個薩裏昂王國。”莫裏斯望著廣場上的伯蒂?愛麗絲,口中喃喃說道。


    雷納坐在牆頭,抱著那把從來不離身的十字長劍。


    “紫薔薇之花已經盛開在了馬裏昂斯每個人的心頭,無論春秋冬夏,都再也沒有凋謝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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