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落葉繽紛。


    剛剛下了飛機的安曉月,一手拉著手提箱一手牽著洋洋的手,緩步走在杏林的路上。


    五年不見,安曉月變化很大。一身全黑色風衣,配上時尚的黑色長筒靴,讓她看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成熟幹練,雖然,她此時戴著一副墨鏡,看不出眼神變化,但從她唇角洋溢著的淺淺笑容可以看出,有了洋洋的日子,她還是過得蠻開心的。


    踩著飄滿了落葉的小路,安曉月牽著洋洋的小手四下打量著,入眼處的杏林是一片落葉紛飛,金黃色的一片。


    路兩旁,樹葉翻卷,傳來一片嘩啦啦的好聽的聲音,而腳下的路也如是一條金色的地毯一直向前延伸著,不遠處,偶爾有觀光的行人在駐足觀望。


    秋日的杏林,真是美麗極了!


    “媽媽,這裏就是t市嘛?真是好美呀!”小洋洋第一次來到t市,看到深秋的杏林很美,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不由地揚起小臉看向安曉月。


    “是呀,這裏就是媽媽的故鄉了,我們沿著這條路一直向前走,很快就能到姥姥家了!”安曉月看著孩子充滿童真的小臉,感覺這個心都要柔化了!


    “啊,太好了,我就要見到姥姥了,我就要見到姥姥了!”小洋洋一聽就跳了起來。


    小家夥高興地鬆開了安曉月的手,在小道上又蹦又跳,一邊在前麵跑著一邊不時地彎腰去撿路邊的樹葉。


    “媽媽,你看,銀杏樹的樹葉真是好看!”


    小家夥歡笑著,在前麵跑著,手拿著一片金黃色的銀杏葉向安曉月搖擺著。


    看著他興奮的樣子,安曉月整個心都仿佛被柔化了。


    小家夥長得好看極了,一張胖嘟嘟的小臉蛋上有著和齊軒一模一樣的單眼皮。


    “寶貝,你慢點跑,小心跌倒!”安曉月笑著囑咐著。


    “才不會跌倒,媽媽小看人,洋洋都長成大人了,是個小小的男子漢了!”小家夥不服氣,向安曉月撅著小嘴巴嚷。


    安曉月聽了,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她快走了幾步,追上了洋洋,看著小家夥的臉蛋兒道:“寶貝,還記得媽媽來時和你說過的話麽?”


    “記住了,洋洋都記住了,媽媽說,在這段日子裏,在人前先不能喊媽媽是媽媽,隻喊阿姨,可是……為什麽呢?”洋洋委屈地撅起了小嘴巴,看著安曉月問。


    “也不為什麽?這個是媽媽暫時和洋洋兩個人的小秘密!”安曉月彎腰,用手指碰了碰洋洋撅起的小嘴巴。


    “那好吧,洋洋雖然不知道媽媽為什麽要這樣做,但洋洋相信媽媽一定是對的。”小家夥很理解地點了點頭,又蹦蹦跳跳向前奔去……


    “嗬,好懂事的小家夥,真是愛死你了!”安曉月輕笑著,目盯著小家夥,拉著手提箱慢慢前行。


    五年了!


    在這五年的時間裏,因為有了小洋洋的陪伴,安曉月的生活變成更加充實,自從有了孩子,她仿佛就有了全世界,雖然,這五年在美國的日子裏經曆了太多的苦,但是痛著並且快樂著。


    雖然,她曾經失去了齊軒,失去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但是因為有了洋洋,她已慢慢從那段不堪的往事走了出來,如今的日子也都平靜又快樂著!


    踩著落葉滿地小路,安曉月唇角掛著滿足的笑。


    “媽媽,媽媽,我撿到了一個漂亮的悠悠球。”


    安曉月正拉著手提箱在後麵慢慢走著,突然見前麵的小洋洋蹲在地麵上,手裏拿著一個藍色的悠悠球,回頭向她搖晃著。


    安曉月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見不遠處跑來一個洋娃娃一般的漂亮小姑娘,她很快地跑到了洋洋的身邊,用甜甜的聲音對著洋洋說:“小弟弟,這是我的悠悠球,你還給我好不好?”


    “不還!”洋洋聽到麵前的小姑娘喊他為小弟弟,有些不高興了,他站起來,舉起了胖乎乎的小手在小姑娘腦袋上比劃了一下。


    然後叫道:“哼!我們兩個是一樣高,我是個男子漢,所以,你應該喊我哥哥才對!”


    “才不,你就是個小屁孩!憑什麽讓我喊你哥哥,你看,分明是我比你高。”小姑娘伶牙俐齒的,說著向上踮了踮腳,果真就比洋洋高了些。


    安曉月見了,不由一笑,心道:這誰家的小姑娘,可真的可愛呀!


    洋洋低頭看了一眼小姑娘的腳後跟,不由地撇了瞥小嘴巴,“耍賴!”


    “你才耍賴呢,撿到別人的東西也不還,快還我悠悠球。”小女孩一點也不示弱,一邊說一邊伸手就奪。


    洋洋一閃,拿著悠悠球跑到了一邊。


    “洋洋,撿到的東西是要還給人家的,這樣才是個好孩子。”安曉月走了過去,向著洋洋伸出了手,“來,把悠悠球給媽媽。”


    “不是我不還給她,誰讓她喊我小弟弟的。”洋洋撅了撅小嘴巴,將悠悠球放到安曉月的手心裏。


    安曉月拿著悠悠球走向小女孩,“來,這個給你。”她說著,蹲下身來,將悠悠球放在小姑娘的手裏。


    “謝謝阿姨。”小女孩揚起小臉歪著小腦看著安曉月,甜甜地笑著。又說,“阿姨長得真漂亮!比我媽媽還漂亮呢!”


    “是嘛?”聽著她清脆充滿童貞的聲音,安曉月不由身後捏了捏她的小臉蛋。


    />


    但是,當手指觸摸到小姑娘臉蛋的時候,安曉月盯著她亮閃閃的眸子瞬間愣住了。


    這小姑娘太可愛了,有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而且,她居然長著一張似曾相識的小臉蛋,頭上紮著兩個羊角辮,瞧她年齡和洋洋歲數差不多。


    似曾相識?


    像誰呢?


    安曉月一時想不起,但是,不知道為何,第一眼看到這個小女孩就特別喜歡上了她,想來,自己一定是太思念自己的女兒了吧。


    如果自己的女兒還活著的話,應該也有這樣大了!


    安曉月看著眼前小姑娘,不覺鼻子一酸,連忙低頭用手指擦了一下眼角。她真的好想念自己的女兒,想當年,她生下了一對龍鳳胎,可偏偏,她的女兒……


    看著安曉月低頭擦著眼睛,小姑娘連忙問道:“阿姨,你是不是眼睛裏進沙子了。我爸爸說,秋天風可大了,一定要注意才好!”小家夥小大人一樣,又歪頭看著安曉月戴著的墨鏡問,“阿姨,你不是戴著眼鏡的麽?怎麽還會被沙子迷住了眼睛呢?”


    說著,走過來,撅起小嘴巴就要給安曉月吹眼睛。


    洋洋見了,也連忙蹲下身來,撅著小屁股,伸長了脖子看著安曉月問:“媽媽,讓洋洋給你吹吹好不好?”


    說著,就伸手要摘掉安曉月的眼睛。


    看著一左一右的一對小朋友,安曉月心裏一熱,心想,如果自己女兒還在的話,就像這樣守護著自己該是多麽幸福。


    想著,她一把將洋洋拉在了懷中,說:“寶貝,沒有,媽媽的眼睛好好的。”


    說著,又拉著小姑娘的小手,柔聲問道:“阿姨的眼睛沒有進沙子,阿姨好的很呢?不信,你看。”安曉月摘掉了眼睛,衝著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哇,阿姨不戴眼睛的樣子更好看了呢!”小姑娘不知道為什麽特別喜歡安曉月,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去觸摸了一下安曉月美麗的大眼睛。


    那輕輕的觸摸,仿佛是自己親生女兒的手指一樣,這樣的感覺,讓安曉月心裏又是一疼,她連忙戴上了眼睛,拉著小姑娘的手問:“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幾歲了?”


    “我叫……”


    小姑娘剛一開口,就聽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若曦。”


    聽到那個聲音,安曉月心頭一顫,猛地抬起頭來,當看到男人麵孔時,整個身子瞬間一僵!


    齊軒!


    居然是齊軒……


    見到齊軒,安曉月全身仿佛是觸電了一般,心,緊抱著洋洋的手臂不由一緊。


    五年不見,依舊是那一張熟悉的臉,隻是又多一份成熟與魅力,又多了一份冷漠與冷酷。


    五年了,本因為歲月的流逝會讓她再一次與他重逢的時候,會坦然相對,卻不想,她的心還是猛然一疼。


    怔怔地仰頭看著站在麵前的男人,安曉月不由地顫了一顫。


    仿佛感受到一絲什麽,懷中的洋洋不安地小聲叫了一句,“媽媽。”


    聽著孩子的喊聲,安曉月連忙低下了頭,生怕被齊軒認出。


    還好,齊軒從始至終也沒有看她一眼,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小姑娘的臉色,充滿了責備,“若曦,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亂跑的麽?你怎麽一轉臉就不見了,以後不準亂跑了,知道麽?”


    “知道了,爸爸。”小若曦看著齊軒出現,連忙丟開了安曉月的手,奔到了齊軒的麵前,揚起小臉,牽著齊軒的手搖了搖,“爸爸,不是若曦瞎跑,是剛才我玩悠悠球的時候,一不小心將悠悠球扔到這邊了。”


    小若曦將手裏的悠悠球遞給齊軒看,又指了指安曉月懷中的洋洋,說:“是這位小弟弟撿到的,他現在還給我了。”


    小洋洋聽著若曦又喊他小弟弟,不開心地撅起了嘴巴,“哼,小丫頭騙子,不和你一般見識!”


    齊軒聽著那奶聲奶氣的童音,不由地扭頭看向洋洋,一眼看去,不覺一怔。


    麵前,這個粉嫩嫩的小帥哥,真是可愛的很!


    最重要的是,怎麽感覺有些麵熟?


    像是呢?


    他微微一愣,又聽小家夥看著若曦說:“我媽媽說過,要我長大了之後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好吧,小丫頭片子,我就不和你一般見識了!”洋洋說這話的時候,小腦袋微微一仰,像個小大人一樣。


    齊軒見了,冷酷的唇角不覺間突然扯出了一絲笑意,麵前的這個小男孩長得真是太可愛了了!


    安曉月蹲在地上,見齊軒一眨不眨地盯著洋洋,心,不覺微微一痛,她一手拉著手提箱,一手抱住洋洋,眼睛不覺又看向了小若曦。


    沒想到麵前的這個小姑娘叫若曦,居然是齊軒的孩子!


    怪不得第一眼見了,就感覺似曾相識,原來是齊軒的孩子,都說女兒長得像爸爸,果然是!


    安曉月盯著小姑娘看,心裏微微一顫,怪不得看著和洋洋差不多大,她記得在五年前的婚禮上,喬豔萍手裏拿著的一張化驗單,當時,齊軒還在極力想向她解釋著什麽……


    在此後的幾年裏,安曉月偶爾還會想,當初是不是真的錯怪齊軒了?為什麽在婚禮上隻憑著一張化驗單她就給齊軒判了死刑?


    可現在麵對著小若曦的時候,安曉月突然間感覺自己的想法是多麽可笑!


    是的,好可笑!


    想起了五年前的婚禮上一幕,安曉月的心又是一痛,一把抓緊手提箱,抱著洋洋突然站了起來。


    “洋洋,我們走。”


    安曉月看了齊軒最後一眼,抱起了小洋洋,飛快離開。


    就在她抱起洋洋的時候,齊軒突然扭頭向她看來……


    隻見銀杏樹下匆匆走著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女子,一頭披肩長發隨風飄起,落日的餘暉打著她的肩上,消瘦又單薄,她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小男孩。


    齊軒目望著安曉月的背影,目光微微一凝,但當他碰觸到小男孩的目光時候,心中剛剛升起的疑慮瞬間消失。


    他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目光又看向那小男孩,此時,小家夥正用一雙胖乎乎的小手緊緊地環住了女子的脖子,卻也正在一眨不眨地好奇地盯著他看。


    對著那小男孩清澈的眸子,齊軒冷漠的唇角又扯出了一絲笑意,不知道,這誰家的孩子,看著真是招人稀罕。


    “爸爸,你笑了!”


    小若曦抬頭看著齊軒,見齊軒唇角的笑容,不由地開心起來,“爸爸,我已經好久沒看到你笑了呀。你是喜歡前麵那個小弟弟麽?”小若曦抬頭看著爸爸,手指卻指向洋洋,“爸爸,我也很喜歡他呢,而且我感覺小弟弟他和爸爸你長得好像!”


    “是嘛?”


    齊軒低頭看著小若曦,俯身在她額頭輕輕親了一下,“別人家的孩子怎麽會像爸爸呢?小若曦又在胡說了。”


    “若曦沒有胡說,若曦就是覺得像呀!”小若曦撅起了小嘴巴看著齊軒,“爸爸要是不信的話,就回家看咱家的相冊,這位小弟弟的樣子和爸爸小時候的照片可像了呢!”


    齊軒聽了,不由扭頭又向著安曉月離去的背影看了一眼,銀杏樹下,那一對母子已經匆匆走遠,隻能瞧見一個兩個小小背影。


    齊軒扭過了頭,牽著女兒的小手,慢慢向前走著。


    剛才的那位女子從背影上看,有些像安曉月,但是,比起安曉月,那名女子稍稍瘦了些……


    想起了安曉月,齊軒的雙眸中不由地閃過了一抹痛楚,他揚了揚頭首,目望著頭頂飄零的銀杏葉長長吸了一口氣。


    正在這時候,小若曦仰頭看著齊軒說:“爸爸,剛才那位阿姨好漂亮,比我媽媽還要漂亮呢!”


    “哦。”


    聽到小若曦提起喬豔萍,齊軒淡淡應了一聲,俊美的臉龐不覺冰冷了幾分。


    *


    在與齊軒背道而馳的方向,安曉月走到了杏林盡頭終於放慢了腳步,她回頭向後看了一眼,齊軒和小若曦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


    她微微喘息了一下,隻感覺眼角有些潮濕,沒想到時間過去了這麽久,再一次見到齊軒的時候,她的心卻還在微微疼著。


    本以為歲月會讓一切都漸漸變得模糊,卻不知,有些傷一碰就會疼、有些人,永遠忘不掉、有些愛,早已深深雕刻在心中,再也挖去不了!


    也許這就是愛吧,這就是情!


    人世間,誰讓無法逃脫的愛情!


    齊軒,永遠是她安曉月的情劫!


    安曉月微微揚了揚頭,更緊地抱著了洋洋,踩著滿地的銀杏樹葉一步步向前走去。


    這一刻,她才明白隻有愛一個人深愛到骨髓的時候,割舍才會如此得痛!如果,她真的不再愛齊軒,那她當年為什麽要留下他的骨血?


    不過,好在是留下了!因為留下了他的骨血,如今她安曉月的生活才會變得豐滿!她如今好在還是有洋洋陪伴著,有了洋洋,她的世界變不再孤單。


    安曉月扭過頭來,親了親洋洋的小臉蛋,“洋洋,媽媽好愛你!”


    “洋洋也好媽媽呀!”


    洋洋撅起了小嘴巴迎接著安曉月,當母子兩個小嘴巴碰到大嘴巴的時候,杏林邊瞬間蕩漾起一陣歡快的笑聲。


    “媽媽,你的眼睛是不是還有沙子呀?為什麽媽媽的眼角又有眼淚了?”小洋洋突然發現了安曉月眼角有淚水,於是,伸出了小手摘下了安曉月的眼睛。


    “嗯,是滴,媽媽的眼睛真的是進入了沙子呢。”安曉月笑著一本正經地看著他。


    “那就讓小洋洋,把媽媽眼睛裏的沙子給吹出來好不好?”小洋洋聽了,就歪著小腦袋學著大人的樣子,仔細地看了一會兒安曉月的眼睛,然後用兩隻小手掰開了安曉月的眼皮,然後撅起了小嘴巴對著安曉月的眼睛輕輕地吹著。


    看著他可愛的小樣子,安曉月不覺又大笑起來。


    “媽媽,現在好了麽?”洋洋吹了幾下,問道。


    “好了好了,媽媽的眼睛裏已經沒有沙子了呀!”安曉月又親了親洋洋的小臉蛋。然後彎腰,將洋洋放在了地上。


    重新戴上了墨色眼睛,安曉月一手拉著手提箱,一手牽著洋洋,拐了一個彎向左邊緩步走去。


    “洋洋,你看到了麽,咱們再過一個十字路口就進入老街了,姥姥家就住在老街上。”安曉月看著前方微微笑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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