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峭壁、孤峰、巉石、夜色微涼,像起浮在寒潭上的月光般飄渺,爾後漸行漸遠......


    馬蹄聲清冷,陰風悠遠蒼涼,整個山穀沉寂在一片毛森骨立的聲響以及怪石嵯峨的清冷中。[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塞恩做夢也想不到,當他們的鐵騎衝進穀口並且趕上敵軍的時候,穀道盡頭的地平線上已經升起了隱隱的煙塵,上千名敵軍潰兵並沒有逃跑,而是嚴陣以待堵住了山穀出口,黑壓壓的弩手在穀道盡頭散布成一線,中間混雜著立在馬下的德邦槍騎兵,冷麵寒霜,銀槍謔謔。


    此刻,所以人都能清楚感覺到腳下的震動,頭頂黑魆魆的山上,樹影綽綽,陰飛卷起落葉,颯颯作響。無數的篝火從山腰點燃,一柄殷紅如血的大旗已經在煙塵上頭冉冉升起,在此時的光亮下,旗上的徽記看不清楚。


    “不好!有埋伏!”塞恩渾身一凜,差點從馬上載下來,在颯颯落葉聲中,他竟然聽見了石頭翻滾的聲音。


    是的,他沒有聽錯,在山頭豎起殷紅大旗的一刹那,兩百丈的高山如轟然倒塌般發出一陣陣轟隆轟隆的巨響,一塊塊嶙峋的大山石轟然墜落,山下的諾克薩斯騎兵隻看見從山腰中衝出了一股熾熱的波浪,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巨響,滾滾岩石猶如鋪天蓋地的沙塵暴一般,騰空落下,引起了諾克薩斯隊伍中劇烈的騷亂。


    “鎮定!不要亂,隨我撤出穀口!”塞恩拽死馬鞍,一斧子撥開衝他砸來的亂石。


    “將軍,出不去了!穀口被封死了!”


    塞恩一愣,眺眼望去,果然,崎嶇的穀口被徹底堵死,滾落的山石如斷壁殘垣般層層疊起,形成一道的固若金湯的牆壁。


    “塞恩!你中雷歐將軍計了!束手就擒吧!”


    蓋倫籠罩在一身銀色金鑲邊的甲胄中,他站在山頂上,默默地揚起隕石巨劍,身後五千五百張彎弓齊振,同樣數量的羽箭帶起尖嘯,短短的片刻後,另外五千五百枚羽箭被仰天射出,一場毫不停息的箭雨落下,把諾克薩斯騎兵徹底覆蓋了。(.無彈窗廣告)


    “完了!”“我們要死在這了!”“我不想死啊!”


    淒厲的尖叫聲從騎兵隊伍中炸開,驚恐的諾克薩斯士兵猶如驚弓之鳥一般蜷縮在馬背上。緊接著,被成千上萬支發出陣陣清脆呼嘯聲的箭矢牢牢地釘在了地上。


    長亭外,穀道邊。一個個鮮血淋漓的騎兵倒在地上,猶如垂死的生命,仿佛在下一秒,便會轟然隕落。


    “將士們,殺下山去,活捉塞恩!”


    “活捉塞恩,活捉塞恩!”


    埋伏在山上的德瑪西亞軍忽動了,三萬名重甲步兵喊著口號潮水一樣湧動著向前推進,無數煙塵滾起,一道道灰蒙蒙的狂浪在山澗升起。


    隨著山上大纛旗的帆動,上麵的徽記終於清楚的映入了塞恩的眼睛,金頨雄鷹涎烏金盾牌組成一個花環在大纛旗中浮現。


    “是德瑪西亞無畏先鋒團的纛旗。”諾克薩斯陣營中有人喊道。


    “都怪我。”塞恩低聲道,“都怪我貿然進軍,以至於中了德瑪西亞的埋伏……”


    德萊厄斯策馬上前,和塞恩對視一眼:“將軍,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為今之計隻有舍命一戰,別無他法!”


    “嗯,你說得對,諾克薩斯人,絕不能坐以待斃。”塞恩輕撫手中戰斧,雙眸一寒:“傳我將令,全軍丟棄多餘糧草輜重,隻留鎧甲兵器,隨本將陣前衝殺!“


    “是!”塞恩將懷中所抱的帥旗拋給塞恩副將,撥轉馬頭吼道:“前方穀口,隻有敵騎殘兵千餘人,吾等殺將過去,方有一現生機,弟兄們,給我衝!!!”


    將軍奮不顧身,士兵自然以命相搏。


    塞恩與德萊厄斯的身先士卒感染了其他軍士,數千名諾克薩斯騎兵憤然出擊,數千杆明晃晃的長槍赫然在手,一排排良駒策馬狂奔,當先的諾克薩斯大纛旗下,孤零零的兩匹馬。居前的塞恩身披黑色大氅,麵目隱蔽在火銅的重盔下,身後的德萊厄斯亦是一身黑甲,坐下棗紅色駿馬四蹄翻騰。


    對於諾克薩斯騎兵的逆風撲近,雷歐似乎早有預料,此刻的雷歐卸下沉甸甸的頭盔,一頭銀色短發在風中豎起,鬢角處的銀絲沾了血,化成一縷縷猩紅,如刀削斧劈的麵頰上也染了歲月的風霜。“弓弩手準備。”雷歐將三寸令旗揚在手裏,旗幟如畫,迎風招展。“放箭!”


    “嗖嗖!嗖嗖!”


    又是裹著牛油的箭矢,又是一場大火。


    浪潮一般的火勢隔著數百步直推過來,濃密的烽煙夾帶著血腥味讓人喘不過氣。


    上百人被箭羽射中,還沒來得及從馬背栽下,在胯下坐騎的嘶嘶哀鳴中,被馬鬃燃起的火焰吞噬。


    恐懼這種東西,似乎會在這種有靈性的生物之中傳染。緊跟著,便是數千匹烈馬的哀嚎,那些馬兒似乎受了驚嚇,喪了心神調頭向身後撞去,第一排的馬蹄踏上了第二排馬的身上,第二排的馬兒砸斷了第三排馬的脊椎,無數名騎兵拽不穩馬鞍,紛紛落下馬來,被砸死,被踏成肉泥。


    “別!——”不知道騎兵隊伍中是誰發出了這樣嘶啞的聲音,而他的聲音立刻湮沒在鋪天蓋地的鐵蹄聲裏。


    一時間,鬼哭狼嚎,哀鴻遍野,穀道上幽幽泛起的血紅色迷霧,給這座本就亟亟的山穀,更添幾分陰森。


    塞恩緊緊拽住馬鞍上所掛的虎牙,他的手,已經熾熱如火。一雙猩紅的眸子,仿佛燒透的炭,誰都能明白,這個男人身體裏此刻流著什麽樣的血。


    死去的戰士不會埋怨主將的過失,但活著的將軍永遠會受到良心的譴責。這支六千人的騎兵隊伍,可謂是諾克薩斯最後一支機動性部隊,在塞恩眼裏,他們,每一個都是最優秀的戰士,縱橫於草原上嗷嗷叫的狼,然而,就是這樣一群凶猛無敵的狼,此刻,卻成了別人嘴邊的饕餮大餐。


    此時的塞恩絕望得像掉進了沒底兒的深潭一樣,萬念俱灰。若不是身旁的德萊厄斯拚命的護衛,他早被德邦鋒利的弩箭刺成千瘡百孔了。


    “將軍,振作點!”隨風傳來德萊厄斯仿佛金鐵低鳴的聲音。


    塞恩回頭,德萊厄斯正掄著戰斧,撥開一支又支破天射來的箭:“將軍,弟兄們還指望您帶他們回去呢!”


    塞恩心中湧出一絲苦澀,半響,他長嘯一聲,折腰下馬,以斧撐地,單膝而跪:“弟兄們,是我的魯莽害了你們,把你們置身於險地,弟兄們,我塞恩愧對你們!”


    “將軍快快起來,折煞吾等了。”德萊厄斯第一個翻身下馬,跪地還禮。


    緊跟著,便是愈來愈多的騎士從馬背上滾下來,納頭便拜:


    “將軍,吾等願誓死追隨將軍!”


    “末將願與將軍榮辱與共,共存共忘!”


    “將軍,下令吧,與德瑪西亞決一死戰!”


    看著密密麻麻跪下的士兵,塞恩雙眸逐漸濕潤,歃血男兒,淚眼如珠。


    “好!好!好!你們都是英雄,都是好漢,我塞恩能與諸位並肩作戰,不枉此生!”塞恩褐色的劍眉一挑,細長的眸子中更多一分戰意,他瞥了眼自己的戰斧,斧可劈山,斧可破日:“全軍聽令,棄馬步戰,戰至最後一刻,自刎歸天!”


    “諾!諾!諾!”


    旗幟遮擋了半片夜空,德瑪西亞三萬重甲兵如烏雲遍布般殺到他們麵前,成千上萬的箭矢和飛斧迎麵砸下,一個又一個士兵倒地。亡靈戰神塞恩掄著戰斧衝在最前頭,碩大的體格絲毫不影響他矯健的身影,上千名全副武裝的騎兵步行跟在塞恩身後,此時此刻,他們的信念隻有一個,那就是殺,殺光他們能看見的敵人。


    時間的車輪,不會蓋住槍林彈雨的痕跡。在人仰馬翻的血場中的人們,前秒還穿著軍裝帶著長劍站在敵我鬥爭戰場,而這一刻如同毅力花種,塵埃落地開始了千年的輪回,他們在戰場上殊死搏鬥,哪怕被敵人包圍,他們隻有一個信念,國家。


    恍惚間,山穀間似乎有一首清脆歌聲響起:


    生我者,諾克之蒼天,育我者,諾克之大地,父兮生我,母兮掬我。


    我之遊,渺渺宇宙,生之不知所之,逝之不知所往,飄飄乎一縷幽魂。


    開始隻是一人放歌長嘯,唱到此一句末,竟是三軍齊聲地應合:


    我歌,長歌當哭,我舞,醉舞若泣。


    長嘯以天,悲以動天,慟哭於地,淚如傾盆。放浪形骸,得於天真。


    禦六合之氣,縱橫於長空,馭雷吒電,呼嘯風雲,今夕何夕,夢中杜康。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千年萬年,白駒過隙。


    天教生成疏狂,醉眼倦看月章,癡癡狂狂複顛顛,獨飲獨酌獨開懷。


    我之憂者,唯思君耳,思君不得見,相隔天與地。天地終可望,永無相會時。


    把酒遙祝君,東風一拋灑,仰首出門去,狂歌笑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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