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臘八這一天,四殿下選了一件水藍色銀絲蝠紋錦袍穿上。(.無彈窗廣告)為了應景又挑了一頂浮雕折枝梅紋的白玉冠束發,方才領著吳九吳青前往梅林賞花會。


    到了落梅池中的梅渚,但見所有亭台欄軒,皆用煙霞雲霧般的綃紗纏繞裝飾。承月湖南邊的翠微山遠遠傳來絲竹之聲。


    宮廷貴族花時宴客,皆喜用時令花卉棚於路、彩於門、衣於壁、幛於屏、綴於簾、簪於席、裀於階。走近梅林,但見於林邊空地上擺著案幾軟榻,另在梅林各處鋪設了毛氈飲具,方便客人邊賞花邊享用茶點美酒。其桌、其盤、其壺、其酒、其食、其飾,無不與梅相關,既精致又應景有趣。


    梅林裏臘梅、紅梅、白梅、墨梅竟相開放。錦衣玉服的貴婦名媛相攜尋芳,摘枝插花,聞香鬥色,無不歡顏。一時間,紅衣膩粉,花光人麵,掩映迷離,真不知人為之人,花之為花矣。


    四殿下與其他三位皇子坐在一處,正寒暄著,有一綠袍太監來宣:“皇後娘娘駕到。”眾人忙起身離席,跪拜相迎。


    皇後語氣隨和地讓眾人平身。吳青站在四殿下身後偷偷瞧了一眼,皇後梳著朝天髻,戴著縷金雲月冠,橫插白玉龍簪。身著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霞帔,拖地煙籠梅花鳳尾裙。肩搭縷金挑線鏡花綾茜紅披帛。妝容服飾精致莊重,舉止雍容大方,不愧為一國之母。若論麵容長相,似偏英氣冷峻了些,不及曹貴妃嬌豔。太子的長相應是隨了眼前這位國母。


    坐在皇後旁邊的自是那位嬌蠻太子妃了。太子妃梳著雙蟠髻,紮以彩增飾之,並用紅梅絹花點綴。穿一件大紅地牡丹鳳凰紋浣花霞帔,下著緞地繡花百蝶裙,肩搭一條紫煙霞金粉繪花薄紗羅披帛。鮮豔的衣著發飾,並沒有奪去人們對太子妃容貌的關注,並再一次成功地引起眾人的讚歎。真真是夭桃濃李,皎若秋月,瓊姿花貌,百般難描。眾貴女紛紛垂頭哀歎,自愧不如。


    太子妃的左手側坐著各位公主郡主。對麵坐著的是以曹貴妃為首的宮妃。人人雲髻高梳,花枝招展。皇子們坐在眾公主身後的彩棚裏,百無聊賴,幹脆下起棋來。不一會兒,有內監來宣二皇子到皇後處說話。眾皇子交換了一個眼色,太子笑道:“定是母後叫你去相看正妃來著,今年怕是要給二弟你定下親事了。”


    二皇子皺了下眉,沒有作聲,丟下手中的棋子,隨內監而去。


    四皇子疑惑道:“看著二哥的樣子,好像不太開心,這是怎麽了?”


    太子撇了下嘴,說道:“還能怎麽,母後上次跟他提過正奉大夫劉學士家的幼女,家世人品都堪配。[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他好似不太滿意。”


    “劉大學士我倒聽說過,為人不錯,品格端方,就是迂了一些。”三殿下揀理著棋子說道。


    “我也知道他,人人在他背後叫他‘牛夫子’,都道他牛心左性,認死理,倔得跟頭牛似的。連父皇都怕了他,卻不知他女兒的性子如何。”四殿下笑道。


    “不管她性子如何,娶回來敬著些,遠著些就是了,再挑幾個可心的做侍妾,這不就解決了嗎?有什麽可煩心的。”太子拂了拂袖子不以為然道。


    吳青站在一旁,將太子的話聽得清清楚楚,暗自鄙夷道:“原來這就是太子殿下對女人的看法,冷漠又無情,自私又狂妄。用現代人的話說就是大男子主義,但願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和他有什麽牽扯……”


    二皇子這邊,皇後拉著劉大學士的幼女劉若梅連連稱讚。其實若論容貌才學,劉若梅不僅比不上京城四美,在眾多閨秀貴女中也不出挑。之所以選她,皇後自有她的盤算。


    二皇子生母已逝,母家也已敗落。現在為二皇子挑選妻子,妻族的勢力也不能蓋過或比肩太子妃。正奉大夫劉學士,自比清流,與同僚的關係都不好,手中又沒什麽實權,雖說也是個正四品的官職,到底隻是個清高銜頭,成不了大氣候。皇後越想越滿意,恨不得當場定下婚事,開年就讓他們完婚。


    二皇子自然不笨,早猜透了皇後的心思。雖說太子的母族妻族勢力強大,自身的地位也是穩穩當當,難以撼動。但皇後還是不放心,想盡辦法打壓這些庶子。


    想到這裏,憤怒和屈辱像一團烈火炙烤著二皇子的心髒,原本陰鬱的臉也扭結得幾乎變形。但是他不能發作,所謂“心無善誌,雖勇必傷,羽翼未豐,高飛必墜”。現在的他勢單力薄,尚難自保,何談反抗。所以,在皇後問他滿意不滿意時,二皇子艱難地擠出一絲微笑,得體地回道:“兒子但憑母後作主。”


    皇後心下滿意,今日最重要的目的算是達到了。接著便發下話來,讓皇子公主與客人們不必拘束,在宮苑裏隨意賞玩。接下來,皇後又喚了幾個貴女近前說話。皇後的心思眾人都猜著了幾分。太子大婚三年,未得一子半女。想來皇後要借此花宴,挑幾個容貌才情俱佳的淑媛給太子添新人了。樂意的自然上趕著往前湊,誌不在此的就遠遠躲著賞花遊玩去了。


    要說懷著這些心思的可不止皇後一人。曹貴妃眼看著皇後壓製沒有親母照拂的二皇子,刻意為他尋了如此平庸勢薄的正妻,心下也為自己和兒子擔憂起來。這次賞花會,京城能拿的出手的貴女都匯集在此。這般難得的相看機會,一年難有幾回。


    曹貴妃將眼前這些年齡合適的貴女都在心裏過了一遍,暗自品評比較了一番,心中定下幾個人選。


    鄧太尉家的孫小姐出身最高,又嫻靜又有才貌。雖說年紀比滌非大兩歲,倒也不礙。


    兵部尚書崔夏的侄女崔四小姐,素有才名,是京城四美之一。可惜父親早逝,與崔尚書到底隻是伯侄關係,隔了一層。


    翰林學士蔣家的七小姐與滌非同歲,才貌也匹配,書香門第,又簡在帝心,值得考慮。


    左思量右斟酌,到底拿不下主意,忙與自己母親曹夫人細細說了一遍,叮囑她回到家再與父親好好參詳參詳。等拿定了主意,再提前與女方通通氣,打好關係。又思忖著什麽時候親自與皇上提一提才好。


    四殿下不耐煩應付一波波在眼前晃動,各懷心思的貴婦嬌女,命吳青折幾枝紅梅就打算回去了。吳青依言在梅林裏尋找合意的梅枝。


    遠遠的卻看到二皇子在和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說笑。女孩梳著垂鬟分肖髻,穿一身桃紅色繡折枝堆花緞麵夾綿衫,五色錦盤金彩繡綾裙。抬首淺笑時,但見丹唇列素齒,翠彩發蛾眉。星眸微嗔,霞飛粉麵,一副小女兒的嬌羞妍媚。


    吳青很識趣地轉身走開。手裏捧著幾支紅梅邊走邊看差點撞到人。抬頭一看,卻是三殿下正對著她淺笑。吳青忙退卻幾步,垂首行禮,連聲告罪。三殿下斂了笑意,皺著眉說道:“為何你每次見到我都這樣客氣生分。你對四弟可不是這樣。”


    吳青抬起頭鄭重回道:“回殿下的話,殿下與奴婢天高地下,尊卑有別,奴婢不敢造次,望殿下恕罪。”


    話剛說完,兩位少女相攜著走了過來,清喉嬌囀向三殿下行禮問安。吳青忙趁著機會告退。


    回到四殿下身旁,二公主正拉著一名少女向四殿下引見。那少女約十一二歲,身姿高挑,已初俱少女的嬌態。觀其麵目亦是瓊鼻高挺,素齒朱唇。現今年幼已有這般巫女洛神之姿,再過幾年豔名怕是要蓋過太子妃了。


    看二公主一口一個表姐叫得親熱,這位應該就是皇後侄女,京城四美之一的朱雨棠。二公主拉著朱雨棠在四殿下麵前一通誇耀。但這位朱小姐,似有些心神不屬,雖羞得麵上緋紅,眼光卻飄忽不定,像是在人群中尋找著什麽。四殿下對她也沒是沒什麽興趣,略說了幾句正要告辭,卻聽見有內監高聲唱喝道:“皇上駕到。”……


    皇帝一來,眾人皆收氣斂聲,齊齊跪拜,三呼萬歲。皇上笑容爽朗,先扶起皇後,又讓眾人起身,溫和地說道:“既是賞花會,還是隨意些好,該怎樣還怎樣,若都拘著,豈不是朕的錯。”


    眾人忙稱不敢,皇後亦笑道:“既是皇上吩咐,眾卿便隨意賞花飲酒,吟詩作賦。已近年下,熱熱鬧鬧的,皇上看著也高興。”


    皇上皇後既然都這樣說了,眾人便是裝也要裝得隨意些。一時間,梅林裏又是歡聲笑語。皇上看著眼前的四殿下和朱雨棠,笑道:“這不是雨棠嗎?一晃眼都長這麽大了。和老四竟是一般高,二人站在一處倒像是畫裏走出來的一對金童玉女,令人賞心悅目。”


    此話一出,皇後和曹貴妃都嚇得不輕。皇後訕笑道:“雨棠也快十三了,知道怕羞了。他們姐妹兄弟的聚在一起說笑,皇上卻開這樣的玩笑,今後雨棠怕是不敢再來陪妾說話了。”說完不落聲色地將滿臉羞紅的朱雨棠拉到身後。


    貴妃也一把將四殿下拉入懷裏,強笑道:“皇上,滌非才十二歲,還一團孩子氣呢,正該讀書用功的時候。倒是二皇子三皇子,皇上要替他們好好挑選合適的閨秀了。”幾句話試圖將話題轉到老二老三身上。


    皇上也隻是隨口開個玩笑,不想皇後和貴妃這麽大反應,倒有些哭笑不得。尷尬地咳了一聲,借著貴妃的話轉移了話題。皇後頓時鬆了一口氣,忙將劉大學士的女兒喚到跟前,向皇帝推銷,不住口地又讚了一通。


    皇上瞧了一眼沒說話,皇後見皇帝似乎對這個“兒媳婦”不太滿意,有些訕訕。


    站在一旁的貴妃撇了撇嘴,燦然一笑道:“皇上,那邊有幾株朱砂梅,開得甚好。皇上替妾選一枝簪在發髻上可好?”


    “有何不可,愛妃今日這身紫色衣裳選的好,更顯得膚白如雪,明豔動人,”皇帝一臉寵溺地笑道。


    皇後看著二人你儂我儂,卿卿我我的樣子氣得牙疼。又不甘心作背景,被眾貴婦笑話,忙笑道:“皇上也不能偏疼了曹妹妹,今日眾妹妹們都在。不如皇上替她們各選上一枝合宜的梅花,以示皇上的恩澤。”


    皇帝溫言笑道:“合該如此,還是皇後考慮周到,今日朕便與眾愛妃同樂。”


    太子聽見此話,十分識趣的領著公主皇子們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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