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墨的內心是崩潰的。[]


    她不過是睡了一覺,怎麽感覺睜眼之後整個世界都變了――這還是她那個隻是被別人碰了下手就把整個手背都腐掉,隻是被她把了一下脈就想要咬舌自盡的對人觸碰到了極度厭惡的,偏偏又長袖善舞、八麵玲瓏的師兄嗎?


    遲墨有些不敢置信。


    她低下頭,正好對上了撲入她懷中的青年抬起頭來的目光。


    視線相交之際,南久卿對著她甜甜一笑。


    並不是溫柔而疏離的笑容,也非冰冷的諷笑――而是完全出自內心的,像個孩子那樣開心的甚至露出了八顆牙齒的那樣燦爛的笑容。


    “娘親。”


    他笑著說道,“你醒啦。”


    遲墨:……一定是我睜眼的方式不對。


    遲墨很想閉上眼睛把這一切都當做是夢,再睡一覺。


    隻是南久卿卻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


    他在她懷裏歪了歪頭,像是意識到了她並不想理會他,他將眼睫垂下,被睫羽的陰影所覆蓋著的眼圈微微泛紅,“娘親是不是不喜歡卿兒了。”


    最開始隻是沉默地哭著,最後衍變成了嚎啕大哭。


    “娘親不要不喜歡卿兒!卿兒會乖乖的――娘親不要不喜歡卿兒!”


    遲墨愣了好久,直到胸口的單衣都被他的眼淚浸透了,她這才反應過來,忙手忙腳亂地替他擦去眼淚,“不哭。”


    聽到她的話,南久卿強忍住眼淚,“不哭了。娘親讓卿兒不哭,卿兒就不哭。”


    然而還沒過三秒,他卻又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卿兒忍不住――娘親不要卿兒了!”


    遲墨一陣頭疼。


    誰能告訴她南久卿這是怎麽了?難道是把腦子給摔壞了?


    想到自己失去意識前拽著他直接滑了下去的情景,遲墨不由抬起手擦了擦他的眼淚,“莫要哭了,我沒有說不要你。”


    南久卿微微止住了哭音,隻餘下抽噎聲,“那娘親,還、還要我嗎?”


    遲墨:“……自然是要的。”


    現在這個情況也沒法說不要啊。


    隻不過――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發頂,“卿兒可還記得我是誰?”


    南久卿看著她,微微一歪頭,眼睛通紅,看著她的目光卻是格外專注,眼神中稍稍的帶著些久哭後的疲憊。(.棉、花‘糖’小‘說’)


    片刻,他說:“娘親就是娘親啊。”


    “……那,我的名字呢?”


    “卿兒怎麽能直呼娘親的名字呢。”


    南久卿撇了撇嘴,“那實在是大不敬。”


    遲墨:……很好,就算是撞壞了腦子師兄也依然是這麽重禮節。


    她又問:“那卿兒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他點頭。


    “那卿兒能告訴我嗎?”


    南久卿卻又有了要哭的趨勢,“娘親、娘親不記得卿兒的名字了嗎――”


    遲墨:……腦子撞壞後的師兄,完全就是小哭包啊。雖然萌,不過好心累啊,但是又不能視而不見。


    遲墨隻能將靠在自己懷裏的南久卿抱住,說道:“我怎麽可能忘記卿兒的名字呢。”


    “那――”


    紅著眼睛,像隻沒有任何殺傷力的小兔子一樣乖巧地順在她懷中的南久卿抬起頭,一雙被眼淚淋洗過的眸子泛著明麗的水光,隨著眸光的閃爍又逐流而去。


    “娘親還記得卿兒的名字嗎?”


    ……這個不應該是我問你嗎。


    遲墨無語,眼見他因為自己的不答而又似乎要哭起來便立刻道:“我怎麽可能會忘記卿兒的名字呢。”


    她說,“卿兒叫南久卿啊。”


    南久卿破涕為笑,這才笑了起來,“那娘親還要我嗎?”


    遲墨:“……當然。”


    這種時候也沒法說出不要啊。


    所以師兄果然是撞壞腦子了嗎?


    被南久卿折騰了許久後,一位粗布麻衣的端著藥湯的婦人推開了門,見遲墨已起身靠在床頭懷中抱著南久卿,她先是一愣而後又是一笑,“姑娘醒了啊。”


    她走了過去,將手中的湯藥遞了上去,“醒了就好,快把藥喝了吧。”


    遲墨很聽話地接了過來,然後道了聲謝。


    倒是南久卿,一臉懷疑的看著對方,腮幫子微微的鼓著,明明極力擺出了一副尖酸刻薄的樣子,卻可愛的讓人想掐一把。


    遲墨在他頭上拍了一下,“不許這麽沒禮貌。”


    南久卿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睛迅速泛紅。他仄過頭狠瞪了那婦人一眼,又很快地把頭低了下來。


    遲墨覺得自己真心是心累。


    反倒是那婦人對著她抿唇一笑,對南久卿的小動作不以為意,“姑娘莫要生氣,這位公子也隻是擔心你罷了。”


    她這麽說反而讓遲墨更加的不好意思起來了。


    她伸手推了推死死地貼在自己懷裏的南久卿。


    在外人眼裏他們現在可是男女授受不親啊。


    隻是南久卿非但沒有鬆開,反而是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她的衣袖,將整個人都蜷進了她的懷裏。


    遲墨:…………


    好像是看出了她的尷尬,婦人笑了笑,主動將話題挑開了。


    遲墨這時總算是知道了她和南久卿在滑下山穀後被這個村裏的一位李姓的獵戶――也就是說現在麵前地這位婦人的相公,撿回家了。


    “姑娘的衣服髒了,我便幫你換上了我的衣服。”


    李家娘子說道,“鄉下地方也找不出什麽好東西,姑娘莫要嫌棄。”


    遲墨搖頭,“夫人言重了。我還未感謝夫人在陌不相識的情況伸出援手,又何來嫌棄之說。”


    “說實在的,我與相公也沒幫上什麽忙。”


    她的臉微微有些紅,“都是這位公子――村裏的大夫出去采藥了,都是這位公子開的藥方,也是這位公子親手熬了藥端過來喂你喝下。就是……就是……”


    她的語氣突然別扭了起來。


    她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勺,“這位公子的這裏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磕到了,有些……”她沒再把話說下去,但是這些透露的信息足以讓遲墨體會她後半句沒說完的話的深意。


    遲墨低下頭,撩開了他耳後的長發伸手按了按,果然有腫塊。


    所以說南久卿果然是被砸壞腦子了嗎?


    她無力扶額。


    見她一臉焦躁,李娘子忙勸慰道說:“姑娘莫急,這位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當無事。”


    沒辦法,現在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大腦這種事可不比其他,這可是有著全身最為致命的神經脈絡的中心地。


    科學上判別死亡的從來都不是呼吸停止,而是腦死亡。


    她本就醫術泛泛,現在也隻能心下苦笑了。


    突然地,她想起唐淮墨,不由問道:“對了,夫人可有聽說過神醫穀?”


    “神醫穀?”


    李娘子搖頭,“不曾。”


    何止是不曾,根本是聽都沒聽過。


    這整個村子雖是依山傍水清秀人家,可卻是位置偏遠,消息傳達落後的可以,甚至是當年新皇登基的頭等大事傳入他們耳中都是生生地遲了三個多月。如果不是他們兩個意外的掉了進來,怕也是不知道還有這樣的村落。


    隻是這同樣也是犯了難。


    村子裏的人沒有聽過神醫穀,也不知道神醫穀究竟在哪裏,那師兄該怎麽辦?


    看著不遠處和村子裏的三兩孩童一起,趴在地上打珠子的南久卿,遲墨就深深地歎了口氣。


    好像是聽見了她的歎氣聲,正準備將手上的珠子彈出去的南久卿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他抬起頭,好看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坐在坐在不遠處看著他們的遲墨。


    她不知道在想什麽,眼神放得有些空蒙,臉上的表情至始至終都是淡淡的。


    突然地,他扔下了手上的珠子直接撲進了她的懷裏,“娘親――”


    他張開手臂抱住了她的腰身,“你不開心嗎?”他問道。


    被他一撲,她才險險回過神來,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嗯,我沒有啊。”


    “是這樣嗎?”


    他臉上的腮幫子微鼓著,好像是對她所說的表示懷疑,神情帶著幾分天真的執拗,“娘親沒有騙我嗎?”


    遲墨失笑,“我怎麽可能會騙卿兒呢。”


    “那我們拉鉤。”


    他伸出小拇指,“誰騙人誰是小狗。”


    這種舉動――南久卿以前肯定做不出來。


    別說拉鉤了,他就是連讓別人碰一下都不肯。


    當然,這也不是說他現在就願意讓別人接近了。事實上除了遲墨,誰碰他他就炸毛,寧死不屈。也就這點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了。


    遲墨也伸出小拇指,和他拉了勾。


    他的臉上瞬間便露出了格外燦爛的笑容,從未有過的明媚,很是孩子氣。


    “我最喜歡娘親了――”


    這麽說著的他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臉上用力地親了一下,像是為了驗證他有多喜歡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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