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跟城門口站崗的錦衣衛仔細的詢問了一番後,才知道小妮子暈倒後被錦州總兵祖大壽的外甥吳三桂給擄掠去了。[]聽錦衣衛言談話語中那吳三桂分明是見色起意,趁著小妮子體力不支才陰謀得逞。要不是忌憚他舅舅祖大壽和幹爹太監高起潛,在天子腳下行這苟且之事,這群錦衣衛早就把他剁碎了喂狗了。


    秦良玉知道此事不能怪罪錦衣衛膽小怕事,因為高起潛與曹化純,王德化深受崇禎器重,祖大壽前年又逢寧遠大捷正是風頭正盛之時,有了這幾層關係,吳三桂豈是他們這些名不見經傳的小蝦米能招惹的起的。


    既然知道了小妮子的去處,秦良玉便不再難為這群錦衣衛,她心中暗罵:“不就是一個善於經營關係網的馬販子嘛,這吳三桂陣前救父我還當他是以英雄好漢,看來也隻是一個浪得虛名的登徒浪子而已。我這就前去要人,不過我犯不上跟祖大壽叫這板,我去找他的上級薊遼督師袁崇煥便是。”心中有了計策,秦良玉便急匆匆的衝著同樣進京述職的袁崇煥的住所邁步而去。


    漫天的大雪仿佛無窮無盡一般給整片大地都披上了銀裝,呼嘯的西北風將庫倫城頭那誓死不降的戰旗吹得獵獵作響,天地之間彌漫著一股蕭殺之氣。


    量變終於引起了質變,庫倫城昔日堅固的城牆,已經在後金火炮的經日累月的輪番轟擊下逐漸開始坍塌了起來。


    而昔日巴不得早日拿下庫倫城的皇太極卻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他當然不僅想困死城中的守軍那麽簡單。城中的守軍們在他的眼裏早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精明如斯的他還把後金的部隊輪番的拉了上來,把搖搖欲墜隨時都會坍塌的庫倫城當成了免費的練兵場練起了攻城戰。事必躬親的他通過前線將領的集思廣益,尋找著這座漢家城池的諸般弱點,並將此一一登記在冊。


    現在就是個傻子也能看出來,皇太極明顯是在為進攻城堅炮厲的大明城池做準備。


    按理說人經曆過絕望之後,再麵對生死便會豁達起來。經曆了如此多的打擊,關山月早已經將自己的生死看淡,可看著周圍的兄弟們一個一個的倒下,感性的他卻怎麽也無法釋然。心中對後金的仇恨就像一團來自地獄的永不熄滅的火焰一樣,在他的心裏越燒越旺。


    後金的隆隆炮聲中,城頭火堆旁。關山月又是一夜未眠,雙目猩紅的喝了一口甘醇的烈酒,拿出一上午時間磨礪的寒氣逼人的長劍哈了一口熱氣,目不轉睛的盯著劍身中胡子拉碴的倒影,用沾滿血漬的殘破衣袖擦拭了起來。(.無彈窗廣告)


    時勢容不得他選擇和抗拒,敵人的鮮血早已經把昔日文弱的秀才硬生生的澆鑄成了一個鐵血的戰士。火堆旁的他渾身不由自主的撒發著一股磅礴的氣勢,就像來自地獄的使者一般。


    庫倫城的將士們早就關山月這袍澤弟兄當成了跟後金鬥爭下去的精神支柱,他往火堆旁一坐便是一座城。隻見他手腕一揚將腳下的門框斷做兩截丟進了火堆中,讚歎了一聲:“好劍!斷頭今日意如何?創業艱難百戰多。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


    迎著漫天飛舞的大片雪花,關山月嘴裏一邊壯懷激烈反複朗誦陳毅元帥的詩,一邊大開大合的在城頭舞起了手中的寶劍,那高亢的聲音竟然蓋過了後金隆隆的炮聲。他的劍招一部分是從魏忠賢的眾多死士身上習得,一部分是從戰場上練就,不過全都是視死如歸玉石俱焚的殺招,估計這些劍招跟他現在的心境也有很大的關係。


    將士們紛紛圍在關山月的身旁拍手叫好,有的是為他的劍法,有的是為他詩詞。將士們現在都不管他叫關大人,都親切的稱呼他衛關將軍。


    不過,關山月的親兵們覺得自己這位昔日笑容可掬平易近人的關將軍日漸古怪了起來,嘴裏經常時不時的吟誦一些古怪的詩詞,耳濡目染之下他們都能誦讀了起來,像什麽“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不過他們覺得這些詩詞還怪好聽的,所以每逢關將軍長歌劍舞的時候,他們便會擊節相伴。


    下午已經連續下了數日的大雪終於停了,明晃晃的日頭掛在了天空,卻用冰冷的陽光照射著大地,就像關山月的心情一樣。


    精瘦的關山月把魏忠賢、色特爾也、內齊、宰賽等人集中在了一起,早已經對大明援軍心如死灰的他決定趁著城中的將士們還有一戰之力要跟皇太極拚個魚死網破,拉一個夠本,殺一雙賺一個,這樣也不枉為一世之人。


    他出神的望著大明的方向看了一陣,也不怕周圍的士兵聽見,朗聲說道:“諸位都是我生死與共的患難兄弟,關某人不忍以謊言相欺。實不相瞞,這庫倫城是守不住了,後金破城是早晚的事兒。昨天張德彪統計了,咱們現在能戰鬥的弟兄還有一千五百人,大明的援軍恐怕這輩子是等不到了,所以咱們幹一票大的諸位覺得怎麽樣?”說完也不回頭瞧眾人,自顧自的望著塞北的方向出神,也不知他在考慮些什麽。


    色特爾也一聽激動的咧嘴一笑,“呲楞”一聲抽出明晃晃的蒙古彎刀,用凍得紅腫的雙手在空中揮了揮,邁步上前拍了拍關山月的肩膀,大大咧咧的說道:“哎呀,關老弟我等你這句話等了都好幾個月了,我早就受夠了這幹挨打還不能還手的鳥氣了,你怎麽才說?我代表巴林部舉一百個雙手讚成此事,我可做夠了縮頭烏龜,還是出去跟後金那野豬皮們痛痛快快的廝殺一場來的暢快,要是能殺上七個八個的野豬皮,就是死了我也心滿意足了。”


    宰賽捋了捋胡須,用手指了指色特爾也是放聲大笑,“你這個老小子,我覺得關老弟說你是戰爭販子這話是太準了。一千五對陣三萬,嗯,也就關老弟這個小瘋子想的出來說的出口,我一想你這個戰爭販子絕對會第一個衝出來舉手讚成。”


    色特爾也回過身來,把臉一橫,把手中的彎刀指向宰賽,“怎麽,宰賽大哥,你這條命都是關老弟給的,後金更是你的死敵,看你打起仗來也是一個不要命的主,守城這麽久也沒少殺野豬皮,難道你想苟且偷生不成?”


    宰賽見色特爾也誤會自己也不惱怒,伸出食指和中指輕輕地推開他的刀尖,沒好氣的罵道:“色特爾也你個老小子的脾氣是越來越火爆了,你就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嗎?咱蒙古的漢子就沒有怕死的人,這曠古爍今以多對少的戰爭怎麽能少的了我宰賽,就是你們趕我走我也硬要參加的。”


    色特爾也收起彎刀,朗聲笑道:“這才像話!”說完便給了宰賽一個標準的曹氏熊抱。


    內齊見此搖了搖頭,笑道:“你們可別想丟下我,也算我一個!”


    魏忠賢穿著染滿血色的破棉衣蜷縮在城牆的垛口下,這那還是昔日威風赫赫的九千歲分明就是一個老叫花子。他抬頭用渾濁的雙眼看了一眼那蔚藍的天空,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輕描淡寫的說道:“哎,你們這群傻帽啊,關老弟說的幹一票的大的用我們漢話說就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恐怕整個大明再也找不出你們這種送死爭著去的傻瓜了。不過,罷了,罷了。能認識你們這群鐵骨錚錚的漢子一場也算是我魏忠賢三生有幸,今日得以同日戰死沙場真不枉此生人世間走一遭,也算我九千歲一個。”


    張德彪緊按腰間雁翎刀的手已經浸出了汗水,想起跟關山月相處的一切是曆曆在目,他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拱手抱拳激動的說道:“士為知己者死,要不是關將軍把我從榆林堡帶出來,恐怕我張德彪窮極這一生也走不出那座小城,更遑論見識這廣闊天地。自打認識關將軍那天起,他便待我們驛站的弟兄們如同手足兄弟,待我更是不薄。無以為報,這輩子就讓我門給關將軍去地府打個前站開個路,下輩子咱爺們繼續追隨關將軍衛我大明國土殺盡天下野豬皮!”


    視死如歸的將士們聞言紛紛單膝跪地,皚皚白雪中手握兵器直刺蒼穹,刀劍上的寒芒比那凍徹骨髓數九寒冬還要寒冷百倍。


    “無以為報,這輩子就讓我門給關將軍去地府打個前站開個路,下輩子咱爺們繼續追隨關將軍衛我大明國土殺盡天下野豬皮!”


    “無以為報,這輩子就讓我門給關將軍去地府打個前站開個路,下輩子咱爺們繼續追隨關將軍衛我大明國土殺盡天下野豬皮!”


    “無以為報,這輩子就讓我門給關將軍去地府打個前站開個路,下輩子咱爺們繼續追隨關將軍衛我大明國土殺盡天下野豬皮!”


    …………


    …………


    震耳發聵的喊殺聲響徹雲霄,驚起城頭一陣寒鴉亂飛。


    關山淚水就跟開閘的洪水一樣止不住的噴湧而出,轉過身來率領城頭的將領們對著滿城的將士跪拜了下去,久跪不起。


    他的內心自責至極,怪自己沒能將這群可愛的將士們活著帶出後金的包圍圈,他三番五次的站在城頭提出用自己的項上人頭換取滿城將士的平安,可都皇太極一臉嘲諷的拒絕,此時他實在無力回天。


    長風獵獵,寒芒如雪,淚流滿麵的百戶們拿著手中的花名冊點了最後一次名,每當點到戰死的戰友時,活著的戰士們便會自發的聲嘶力竭的齊聲喊到,仿佛他們就在身邊,就在這天地間。


    庫倫城早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缺衣少食早已經忘記了吃飽飯是什麽滋味的士兵們,忍著心痛殺掉了最後三十一匹瘦弱的戰馬,無聲的飽餐了一頓後,埋葬好戰死的戰友,回頭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殘破的庫倫城,便義無反顧的拿起手中的武器,打開城門衝了出去。


    沒有震天的喊殺聲,也沒有往日的叫罵聲,一千五百名無聲庫倫城的孤軍對著眼前的三萬多名兵強馬壯的金兵發起了一場悲壯的反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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