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曉原先答應男子時倒還幹脆,但真正走到岸邊卻忍不住萌生了退意。隻因為岸邊多為夫妻或戀人共放一盞燈,像他們這種兩個男子同執一燈的情況倒是罕見,因此一路上葉曉充分享受了一把國家領導人巡視人民群眾的即視感。


    薛錦瞥見葉曉的滿臉別扭的表情,展開扇骨遮住自己微微上揚的嘴角。他今日進宮與皇兄對弈,回府時恰逢京都一年一度的盛會,突然間起了興致,便差了侍衛回府,獨自一人遊逛,卻不料在碰見如此妙人。


    薛錦看向葉曉的眸色暗了暗,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半分。不為女子所惑,冷靜自持,淡定自如,有種禁欲卻又魅惑的吸引力,讓自己忍不住為他停下腳步。


    “便是在此處放燈嗎?”葉曉回頭看向薛錦問道。


    清冷的月光照在少年如玉般瑩潤的麵容上,顯得他愈發白皙。他隻穿了一件廣袖白素錦衣,腰間束和田玉雕飾的竹紋吊墜。清風緩緩吹起,衣袖飄動。他就站在河岸這麽打眼看來,薛錦第一眼便注意到少年眼睛,那雙眼睛靈氣四溢,但眉梢卻帶了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嫵媚氣息。


    “不妥嗎?”葉曉見他盯著自己卻不說話,便再次問道。


    薛錦自知失態,輕咳一聲偏頭擋去自己的尷尬“沒有,此處便可”。


    他走上前轉動手中的河燈,露出旁邊小巧精致暗格“兄台可將寫好的紙條插入燈邊的暗格,接下來便可放河燈。”


    葉曉搖了搖頭,正色道“我隻是圖個熱鬧,並沒有寫什麽,將你的放進去就夠了。”


    薛錦輕笑一聲,忙道“這可湊巧了,在下也沒寫,看來我們隻好放個空燈了,隻怕那河神若是撞見這燈,會責怪我們心意不誠。”


    “這應該不會……”葉曉搖頭道“既是神便應當大度,否則怎會有這麽多人拜他求他”


    薛錦見葉曉一臉認真的表情,心裏不由得偷偷樂了,這少年實在有趣得緊,他好想把他捆在身邊日日逗玩。


    “你有心願嗎?”葉曉冷不丁問道,怔得薛錦愣了愣,還沒等他回答,河對岸突然放起了煙火。


    一簇簇在夜空中燃燒了起來,絢爛到極致,美得讓人睜不開眼,燦爛美麗,每一朵都用盡了全力,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真美”葉曉忍不住讚歎道,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壯觀的景象,萬紫千紅都開在天空,一朵接著一朵,仿佛永遠都不會枯竭,比現代所謂的煙花節精彩得多。


    聽到葉曉的讚歎,薛錦將目光自夜空中的美景移向少年。煙火綻放時發出的光芒映在少年的臉上,斂去棱角柔和了他的麵容,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比煙花更加絢麗奪目。


    薛錦鬼使神差般地走過去,撫上少年的臉頰,微微低頭讓兩人額頭相貼,如同戀人般親密無間“我隻願此生同君歲歲不分,日日相見。”


    下一秒薛錦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葉曉大力地推開,他向後踉蹌了幾步,撞上身後的一棵桂樹半摔在地。


    “抱歉,我……”葉曉呆站在原地,想上去扶他,但在瞥見薛錦清澈的雙眼時卻又止住腳步,轉身落荒而逃。


    “王爺”當葉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薛錦麵前時,一身著黑衣的男子從暗處走了出來“是否需要屬下將他抓回來。”


    “不需要”薛錦沉吟片刻後擺了擺手道,隨後在男子的攙扶下緩緩站了起來,他輕撣衣上不慎沾染上的灰塵,信庭漫步般悠然自得,隻那眸中露出絲絲滲人的冷氣“他逃不出我的手心。”


    ***


    周月清站在莫府門外不停地踱步,心中滿是焦急。他在花燈節上甩掉莫未名後一直很不安,他怕莫未名生氣,覺得他不懂事,不肯再與自己交好,要知道自家姐姐的位置能在宮中如此鞏固,其中也有莫家暗自支持的緣故,否則不可能這麽一帆風順。


    雖然後來他折回去找莫未名,但當時他早已離開,不見蹤影。他想著莫未名可能是回府了,便趕去莫府打算向他道歉,卻不料他並未回來,於是他隻好在此地等莫未名,卻不料直到月上中天,還未見他人影。


    周月清正不耐間,恰好碰到一臉失魂落魄趕回來的莫未名,他立刻火氣就上來了。莫未名竟然讓他在莫府門外等了這麽久,自己卻在外麵逍遙,真是太可惡了,他怒氣衝衝地朝莫未名走去,先前想好的道歉說詞已被拋到九霄雲外。


    葉曉整個人都有些茫然,他竟然被一個僅有一麵之緣的男子告白了,還是在當眾的情況下,這簡直太驚悚了……


    他緩緩吐了口氣,試圖平息內心的波動,但腦中卻不斷回想起薛錦靠近他時身上散發的淡淡的藥草味還有自己離去時他眼底的哀傷。


    葉曉煩躁地揉著眉角,努力甩掉腦中湧現的回憶,不自覺間已走到莫府門前,他正欲抬腳進去,卻被周月清堵在門口。


    “莫哥哥為什麽這麽晚才回來”周月清咄咄逼人地看著他,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質問道。


    “這關周公子什麽事?”葉曉冷冷瞥了周月清一眼道,他心情正不好,因此遇到這缺根弦的主角也沒什麽好語氣。


    以往的莫未名對周月清向來千依百順,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疼愛地不得了,哪裏敢像今日這般語氣強硬。


    周月清脾氣立刻就上來了,他覺得莫未名就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不過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那今天他就給他這個機會。


    周月清咬了咬牙,氣憤地瞪著莫未名“莫哥哥,你今天如果不給我好好解釋清楚,以後就別想再來找我”。


    葉曉簡直都要被他逗笑了,這周月清什麽腦回路,他哪隻眼睛看見自己想找他,自己明明是巴不得他走遠點好嗎。


    不過前輩們說過,打臉要有技術含量,絕不能隨便,否則隻會拉低自己的檔次。


    莫未名略一眯眼,正色道“周公子這話說的我倒是有些不解,你要我給你解釋清楚,請問你以什麽身份來要求我做這件事”


    葉曉話音剛落,周月清的臉立刻就漲紅了,不過葉曉並不打算放過他,而是繼續道“而且我並沒有找周公子的打算,因為沒必要。父親曾與我說過,與人相交要選擇對自己有益的友人,但論家世論學識,我不認為周公子能有哪樣比得過我。”


    這話說得狂妄,但周月清不得不承認他有這個資本,莫未名京都第一公子的稱號,向來不是浪得虛名。


    葉曉說完後,再沒有理會周月清,而是越過他直接向莫府走去,有些人,隻有讓他真正明白彼此間的差距,他才會懂得謙虛兩字怎麽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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