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告訴她,我是你的。”


    阮江西笑:“她說,”眉頭還是蹙了蹙,“以往都是你陪她出席。”


    她想,其實她沒有自己想得那樣大度,突然有點想把剛才那串號碼加入黑名單。


    她抿著嘴,翻到那個號碼,遲疑了一下,還是作罷,她有些懊惱,還是等到聯係到了nd博士再拉黑。


    眉頭又皺了一點,阮江西有點不開心。


    宋辭卻心情十分得好:“你是不是吃醋了?”


    阮江西抬頭看宋辭,嘟著嘴很誠實地點頭。


    這般小兒女的神色,極少出現在阮江西臉上,宋辭倒是喜歡她這般樣子:“雖然我很喜歡你介意的樣子,不過我可以解釋。”宋辭口吻認真,“雖然我不記得為什麽我以前會出席那麽無聊的晚會,但我肯定,我不是陪她。”宋辭特別強調,“我跟她又不熟。”


    阮江西很好哄,抿著的唇角,這便彎起了。


    這三天,因為阮江西身體不方便,宋辭管她很嚴,不讓她出門,也不讓她亂走亂動,甚至恨不得讓她躺個三天。


    “江西,你不能碰水。”


    “江西,你不要走動。”


    “江西,這個你不能吃。”


    “江西,不要開窗戶。”


    尤其是第二天,宋辭記憶清空之後,簡直把阮江西這點每個女人都有的正常生理現象當成了一重大事項。


    “江西,你要去哪?我抱你去。”


    “江西,乖,去床上躺著。”


    “你別抱著我家江西,你身上有寒氣。”


    最後一句,宋辭是怒吼陸千羊的,因為受不了宋辭這近乎變態的管束模式,陸千羊連著兩天都沒有來找阮江西。


    阮江西覺得,宋辭太小題大做了。


    第三天的時候,宋辭上網找了一些食譜,研究了一上午,十一點的時候,宋辭去了廚房,對阮江西說:“今天給你做紅棗銀耳粥。”他看著櫥櫃上一堆紅棗與銀耳,說,“百度上說,這個補血。”


    因為善解人意的阮江西覺得,秦特助不僅要辦錫南國際的公事,還要操心宋辭的私事,是在太有勞,便教了宋辭手機的另一個功能:百度。


    阮江西不質疑百度,隻有有些質疑宋辭的廚藝:“我來做。”


    宋辭牽著她站到廚房外麵:“這個很容易,不要小瞧我。”


    還好,紅棗銀耳確實比較容易。


    隻是,阮江西忘了,宋辭分不清糖和鹽,還忘了提醒宋辭這裏的碗比家裏的小,適量水不能隻放一碗。


    結果,意料之中的一塌糊塗。


    宋辭很挫敗,有些垂頭喪氣:“沒有銀耳了,今天讓酒店送餐。”


    關於下廚房這件事,宋辭確實沒有天分,卻著實很執著。


    “好。”


    這三天,都是送餐,阮江西欣然接受,就在宋辭去拿酒店外送午餐的功夫,阮江西接了個電話。


    “誰的電話?”


    阮江西回:“顧白。”


    宋辭停下給阮江西盛湯的動作:“掛了,過來吃飯。”


    阮江西掛了電話,走過去,表情有點嚴肅:“宋辭,你姑姑出事了。”


    “嗯。”宋辭應了一聲,並沒有什麽興趣,牽著阮江西坐下,給她夾菜。


    雖說宋辭與宋家感情淡薄,但阮江西看得出來,宋應容對宋辭是十分偏愛和偏袒的,她沒有動筷子,說:“你姑姑被舉報了。”


    “又不是第一次。”


    阮江西無言以對,確實,因著她的秘書辦裏基本是清一色的年輕男人,宋應容平日裏因此被重點關注的次數,一隻手都數不過來。


    所以,外界有傳,宋應容,好男色。


    “這次不一樣,動作很大,你姑姑已經被停職了。”


    宋辭低頭,專注給阮江西挑魚刺:“我們不多管閑事。”


    阮江西不再提及,乖乖吃魚。她自然知道,她家宋辭不喜歡多管閑事,也自然知道,她家宋辭護短得很。


    宋應容接到宋辭的電話,簡直受寵若驚。


    “難得啊,我家小辭居然會發來問候。”


    聽宋應容這歡快的語氣,想必在裏麵過得不算太差,還能接聽電話。


    宋辭完全不拐彎抹角:“看在我家江西的麵子。”


    這可是親生的侄子,瞧這說的什麽話,宋應容嗔怒:“宋辭,你這話太傷我的心了,要是侄媳婦不發話,你是不是都不管我的死活?”


    宋辭一點都沒有遲疑:“是。”


    “……”好,是她這個做姑姑的自作多情了。


    宋辭懶得閑扯,隻說:“你需要找個律師。”


    宋應容自然知道宋辭所指之事,語氣十分坦蕩蕩:“不用不用,我行得正坐得端,願意接受廣大人民群眾的審閱,我相信,市民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為人民服務的好人——”


    宋辭懶得聽宋應容胡侃:“韓習是周興進的私生子,這次背後動手腳的是韓習,你順著這條線查。”


    韓習是宋應容的特助秘書,眾所周知,周興進與宋應容一向不和,都恨不得滅了對方。


    如此一來,事情便明朗了。


    宋應容感歎:“果然藍顏禍水,韓習那個沒良心,白疼他了,養不熟的白眼狼,居然反咬我一口。”感歎完,宋應容又好奇了,“我都沒發現端倪,你怎麽這麽快就查到了。”


    宋辭言簡意賅:“眼線。”


    宋應容深思了,得多強大的眼線網,才能以這麽短的時間挖出這種連她這個一市之長都不知道的秘辛,她不敢估測宋辭的權勢到了何種地步,會讓她這個市長心裏產生落差感的。


    宋應容打著商量:“小辭啊,你那什麽眼線,也借我用用,你也知道,總有刁民想害我,想把我拉下馬,我每天夜不能寐水深火熱——”


    宋辭沒耐心聽她胡說八道,直接說了一個名字:“顧白。”


    宋應容問:“給我推薦的律師?”


    宋辭報了一個電話,和地址。


    顧白……


    這個名字,宋應容並不陌生,突然想起了被她放在書房抽屜裏的那塊暖玉,揚起嘴角笑了笑,對著電話打趣:“你什麽時候這麽孝順了?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


    “那個家夥太閑。”


    說了這句,宋辭便掛了電話。宋應容失笑,宋辭幫她是真,給情敵找事情做也不假。


    掛了電話宋辭回到臥室,阮江西窩在沙發裏,抱著平板發呆,眼睛卻紅紅的。


    宋辭走過去,將她的臉抬起來,拂了拂她微紅的眼睛:“怎麽了?”


    阮江西偎進宋辭懷裏:“看了《桔梗》的劇本。”吸了吸鼻子,“故事太悲傷,編劇太會騙眼淚了。”


    她自認不喜歡傷秋感懷,也不多愁善感,隻是未曾想到,林燦筆下的故事,這樣淒涼。當年沒心沒肺的小女孩,已經長大,會寫盡滄桑,寫盡悲涼。


    物是人非,她竟也跟著悲天憫人了。


    宋辭不舍得她傷感,將她手裏的平板扔到一邊:“如果不喜歡,可以不演。”


    她搖頭:“不,我很喜歡。”她紅著眼睛笑,“這種劇本,最能讓觀眾偏愛了,因為結局不完美。”眸光飄遠,有些空靈淒涼,她說,“因為不完美,所以刻骨銘心。”


    分明在講別人的故事,宋辭卻覺得心會莫名其妙地抽疼。若是他,若是阮江西的結局,他既要刻骨銘心,也不容許不完美。


    宋辭親了親她紅紅的眼睛:“劇本裏,都是假的,不要當真。”


    阮江西將頭靠在宋辭肩上,嗓音清泠,說著別人的故事:“他們相遇的時候是七月,桔梗花開的最盛的時候……”


    宋辭抱著她,聽著她在耳邊絮絮叨叨,聲音有些幹澀,眸中,流淌著微涼的淡淡漣漪。


    故事,開始在桔梗花開的季節,她叫晴雯,他叫延生。


    她是一出生便被丟在桔梗田裏的盲女,他是那一帶名聲狼藉的小混混,她很小便聽孤兒院的修女說,延生是個沒爹養沒娘疼的野小子,見了他一定要躲遠些。


    晴雯第一次遇見他,將她畫的桔梗送給了他,他也折了一隻桔梗花還禮。


    她總說,延生啊,如果我有一雙眼睛,一定要好好看你的臉,隻是,她沒有眼睛,所以,在法庭上,沒有人相信她的證詞,沒有人相信她說的話,延生沒有殺人,那個會每天送她一株桔梗花的人,怎麽會是殺人犯呢?


    到最後延生也沒有認罪,隻是,他死在了監獄裏。後來,她的眼睛好了,卻再也沒有一個人陪她看桔梗花開了。


    阮江西聲音有些輕微顫意,蹭著宋辭的脖子:“直到延生死去,晴雯也沒有說過愛他,隻是在他死後的每年七月,在他墳前放一捧桔梗,一直到她老去死去。”


    阮江西側頭看宋辭,微紅的眸子,眼裏全是宋辭的影子:“我想,晴雯心裏是怪延生的。如果我是晴雯,我可能沒有勇氣用延生給的眼睛去看年年花開,一個人孤獨終老。”


    如果是她,黃泉碧落,她都會跟著去。


    她想,她比晴雯偏執,如果是她,一旦愛了,就要愛到極致。


    宋辭否決:“你不是她。”宋辭看著她的眼,“你會很幸運,因為你遇到的是我。”他俯身,將阮江西抱起來。


    阮江西抱著宋辭的脖子,回:“是,我很幸運。”何其有幸,她遇上了宋辭,即便不完美,也蕩氣回腸,足夠她一輩子感恩。


    宋辭把她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不準再想劇本,早點睡,明天陪我去於家。”


    於家壽宴,大概像於景言所說,並非單純的一場商業飯局,選婿宴,亦或是鴻門宴,不管是哪一種,想必明天都有一場硬仗要打。


    “我需要做什麽?”


    宋辭躺在她身側,讓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你什麽都不用做,隻要一直站在我身邊,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誰的人。”


    我是誰的人?而非你是誰的人?大抵在宋辭看來,他與阮江西之間,是他歸屬於她。


    如此劃分,足見阮江西的絕對地位。她笑了,刻意拖長了語調接話:“你是我的人。”


    宋辭點頭,很滿意她的認知:“嗯,要時時刻刻記著。”親了親她的臉,“睡覺。”


    第二天,連續下了幾天雪的天突然放晴了,太陽並不烈,雪消融得很慢,氣溫依舊很低,宋辭給阮江西裹了一層又一層才帶著她出門了,時間還早,宋辭帶她去吃了她最愛的甜點之後,去了一家裝修風格很歐範的造型店。


    tylenanda的名字,阮江西並不陌生,時常登在時尚雜誌的封麵上,tylenanda的造型和服裝,不管是在名媛圈還是演藝圈,一直都很受追捧。


    接待他們的是tylenanda的設計總監,是個年輕的女人,阮江西在時尚雜誌上見過她的照片,prtia,時尚圈的風雲人物,是個成熟又極具魅力的女人,她似乎是認識宋辭,態度十分恭敬。


    “宋少。”prtia向阮江西問候,“阮小姐。”十分禮貌,又不顯距離。


    阮江西頷首:“你好。”


    tylenanda與錫南國際的季度廣告有過幾度合作,prtia見過宋辭幾麵,之前都是與唐易一同來的,阮江西是宋辭第一個帶進店裏的女人,可見,傳聞不假,這位阮小姐,便是宋少家的家屬了。


    禮貌,氣質,身段,十分!prtia在心裏默默給了一個高分。


    宋辭看了看手表:“我們有一個小時時間。”


    prtia征詢阮江西:“請問是什麽樣的晚會?”


    “壽宴。”


    壽宴?prtia倒是知道今晚於家有壽宴,今日便有幾位名媛小姐過來做過造型,恐怕此番宋少是要帶他女人去豔壓群芳。


    prtia細細打量了阮江西的身段與麵容:“那阮小姐有沒有特別喜好的妝容?”


    如此清雅淡然的人,這樣的氣質與涵養,即便是在名流圈也已經少見了,倒讓prtia有些技癢了。


    隻是不待阮江西回答,宋辭代為回答:“要最漂亮的。”


    宋少果然是帶女人去豔壓群芳的。prtia了然,笑了笑,直接征詢宋辭的意見:“那禮服?”


    宋辭想了想,給了一個要求:“不要太暴露。”


    要漂亮,不要暴露,如此標準,倒是讓平日裏不識煙火的宋大少多了些一般男人對自己女人急於炫耀又想獨占的矛盾心理。


    prtia了然,帶著阮江西去了單獨的化妝間,宋辭很自然地跟著進去了,然後拉了個矮凳子,就坐在化妝鏡前,挨著阮江西坐著,歪著頭看阮江西。


    這就讓prtia很有壓力了,對著這麽一張很容易讓人神魂顛倒的臉,確實需要很強大的心理素質,便建議道:“宋少,那邊有雜誌。”


    宋辭置若罔聞,一點反應都不給,繼續撐著臉,側著眸,看阮江西,視線可以說是專注,又灼熱。


    prtia這個設計總監頭次有種放不開手腳的感覺。


    大概過了幾分鍾,阮江西底妝基本已經化完了,趁著調眼妝顏色的時候,阮江西轉過頭去看宋辭:“會無聊嗎?”


    “不會。”


    怎麽會無聊,宋辭完全移不開眼,隻覺得他家江西,好看極了。


    prtia有點難辦:“宋少,你可不可以先回避一下。”


    宋辭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語氣很不善,不由分說:“我為什麽要回避?”


    您的視線太火熱了好嗎!


    prtia還是選擇沉默是金為妙。


    正化到眼線的部分,宋辭突然來了一句:“真好看。”


    prtia的手一抖,眼線就歪了。你們知道那種好聽得像大提琴拉奏出來的聲音說出這種近似於炫耀的誇讚有多驚悚嗎?


    還是大提琴協奏的音色,隻是,語調顯然低了幾個度,冷冰冰的:“你不會就換人。”


    十一次榮登時尚雜誌封麵的殿堂級別的造型設計總監,第一次被人質疑了專業水平。


    prtia很無地自容:“不好意思,阮小姐。”深深呼吸,她調整了一下狀態,不能在錫南國際大這位大金主麵前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


    阮江西脾氣十分好,友善又溫和:“沒關係。”然後轉頭對宋辭說,“你去外麵等我。”


    宋辭不願意:“我在這裏陪你。”


    “我要進去換衣服。”


    宋辭沒有半刻遲疑:“我幫你換。”


    阮江西有些不好意思,對prtia報以歉意的一笑,隨後將宋辭推出了化妝間。


    prtia這才鬆一口氣:“宋少在這,太影響我發揮了。”知道阮江西脾氣好,便打趣,“阮小姐,你平時怎麽扛得住宋少那張禍國殃民的臉。”


    用禍國殃民形容宋辭的相貌,完全沒有誇大其詞。


    “尤其是眼神。”prtia補充,“簡直是高壓冷空氣釋放源。”


    “我也扛不住。”


    阮江西這麽回答的,沒有一點玩笑的成分,回答地十分認真。


    “然後呢?”


    阮江西想了想:“繳械投降。”


    prtia覺得宋少家這位,真是個妙人兒。


    今日tylenanda倒是熱鬧,推門進來的,又是y市名流圈的兩位貴客。


    “於大小姐,於三小姐。”


    總監不在,過來招待的是店裏另一位男造型師。


    “讓prtia過來。”


    於家的三小姐,身價就是高,這一來就欽點。


    隻是,這身價再高,也比不上宋少家裏那位不是,男造型師正要解釋,於大小姐插話了:“店裏有貴客,人家總監哪有時間招待你。”於景安揮揮手,“嗨,真巧。”


    宋辭抬眸,看了一眼,便斂下眸,有些興致缺缺地翻著手裏的雜誌。


    對著於家兩位大小姐,宋少這反應,未免太過冷淡了。


    於景致走過去:“我還是第一次在這種地方遇見你。”不動聲色地環顧了一眼,並未看見那人身影。


    於景安似笑非笑,接過話:“陪江西來的?”


    宋辭不冷不熱:“嗯。”


    也是,除了阮江西,誰還能讓宋辭這樣屈尊降貴。


    於景安笑了笑,往化妝間裏走去,路過宋辭旁邊時,小聲地低語了一句:“今晚你最好寸步不離地守著她,於家,那可是龍潭虎穴。”說完,對身邊的男造型師說,“給我弄漂亮一點,今晚我要豔壓全場。”


    男造型師很有壓力,覺得今晚於家的壽宴,簡直搞得像戰場。


    於景致還站在原地,許久,她將聲音壓得很低:“宋辭,就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要帶她去?”


    近似懇求,她從未這樣低姿態過。隻怕是預料到了,若阮江西站在宋辭身側,她便無路可退了。


    “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求過你。”於景致如鯁在喉,一字一字又緩又沉,“就這一次。”


    宋辭毫無遲疑:“不可以。”


    冷若冰霜的話,他轉身,將背影留在她於景致的視線裏,染紅了她的眼眶,她咬牙,握緊了手心,全是冷汗。


    嗬嗬,她的自尊啊,在宋辭眼裏,什麽都不是呢。


    “我馬上就好,去外麵等我。”


    是阮江西的聲音,從化妝間裏傳出來,催促著宋辭。


    他說:“不看著你,我不安心。”


    “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不想看別人,隻想看你。”


    化妝間外,於景致的臉,驟然麵如死灰,抿緊的唇一點一點褪去血色,慘白慘白。


    “何必自找罪受。”


    於景安抱著手,倚在另一間化妝間的門口,歎氣:“他看你的眼神和看阮江西的眼神,”想了想,她坦言,“天差地別。”


    於景致冷冷相視:“與你無關。”


    於景安聳聳肩,懶懶的語調,似真似假:“懸崖勒馬。”


    她吼:“夠了!”


    所有偽裝的從容與氣度全部消失殆盡,於景致近乎情緒崩潰。


    大概也隻有宋辭一人,能讓於景致這樣將驕傲與自尊看得比任何都重要的天之驕女,這樣狼狽不堪,這樣悲涼落魄。


    於景安突然有些同情她了,愛上了宋辭這樣的男人,愛得這麽慘烈。


    “我言盡於此,但願你不要摔得米分身碎骨。”


    言盡於此,於景安轉身進了化妝間,她似乎已經可以料想今晚了,景致啊景致,你就等著米分身碎骨。


    夜七點,於家宅院之外,香車停泊,觥籌交錯,酒香十裏,即便在毫無星子的冬夜,這宴席,仍舊如火如荼。


    於家在y市舉足輕重,受邀而來的幾乎全是y市排得上名號的名門貴族,今夜,將有一場盛世之歡。


    “宋市長。”


    “顧律師。”


    於家門口,一男一女,彼此有禮,對話極其官方又商業。


    宋市長脫下正裝,一身露肩的禮服,更添風情:“顧律師真巧啊,我剛好缺一個男伴。”


    顧律師笑得邪肆又慵懶:“是很巧,我剛好缺一張請帖。”


    宋應容眼角微挑,嫵媚極了:“那相見不如偶遇了。”


    “請。”


    顧白伸出手,宋應容將白皙的手,放在他手心,相攜入場。


    不得不說,這二人結伴,當真是隨意。


    顧白給了宋應容一杯香檳。


    宋應容晃了晃酒杯,小品了一口:“還沒謝謝顧律師給我洗脫冤情呢。”舉起酒杯,端到顧白麵前。


    顧白碰了碰宋應容的杯子:“不用客氣,我家江西的朋友,我理當盡力。”


    我家江西……的朋友……


    不愧是名律師,這遣詞用句,字字都是玄機啊。


    突然,人群有些騷動,議論紛紛,宋應容抬眸看去,笑了:“兩個天仙一樣的家夥,真是登對得晃眼。”


    門口,宋辭正攜著阮江西入場,身影相擁,宋辭目下無他,斂眸看著懷裏的女人,似乎在與她說著什麽,微微俯下身子,貼近她耳邊,神色格外溫柔寵溺。


    這是宋應容第一次見阮江西盛裝,一身白色蜀繡的旗袍,長及腳踝,似乎是怕冷,在旗袍外圍了一件白色貂絨的披肩,頭發盤起,隻隨意散落了幾縷落在肩頭,發間,插著一直桃木的簪子,淡妝米分飾,並沒有多餘的墜飾。


    江南俏麗,傾城佳人,溫婉如玉。


    宋應容覺得,這十二個字,形容阮江西,再貼切不過了。倒是宋辭,一如平常,黑色西裝,除卻對著阮江西時,麵無表情,一身生人勿近的清貴與冷傲。


    隻是即便如此,這等相貌,依舊驚了人眼,美得惑人。這一對,一個似水,一個如冰,倒是般配,


    宋應容榮生出一股自豪來,十分得意的語氣:“果然,我們宋家的基因就是好。”


    身側的男人不以為然:“不,是顧家的水土養人。”顧白絲毫不謙虛,“這裏的女人,那個比得上我家江西。”


    這語氣,簡直是在炫耀!


    論氣質,確實阮江西得天獨厚,隻是若論起相貌,今夜於家壽宴可來了不少國色天香呢,顧白這偏袒的樣子,搞得生怕別人不知道阮江西出自他顧家似的,用得著這麽護短嗎?


    得,繼宋辭之後,又一個阮江西的腦殘米分。


    顧白徑直走過去:“江西。”視線,一如既往地忽視掉阮江西身邊的宋辭。


    而宋辭,一如既往地冷漠以對。


    阮江西有些詫異:“顧白。”


    “很驚訝?”顧白一身紅色的西裝,那樣張揚妖豔的顏色,穿在他身上,恰到好處,幾分邪肆,幾分妖氣。


    “你怎麽來了?”阮江西疑惑,“於家給你下了請帖了嗎?”


    顧白玩笑:“沒有請帖,我來渾水摸魚。”


    阮江西很不可思議。


    “我來給你驚喜。”顧白語氣戲謔,“你今晚很美。”


    阮江西一如既往,很正經:“別開玩笑。”


    怎麽是開玩笑,這紅燈酒綠女人環繞裏,有哪個能比得了他顧家的江西。


    至於驚喜……


    顧白不再開玩笑:“好,我是來給你撐腰的。”顧白十分理所應當,“我顧家的人,不能在外邊讓人欺負。”


    對於顧白的一番說辭,阮江西笑而不應,宋辭言簡意賅:“多管閑事。”


    隻此一句,宋辭拉著阮江西繞開顧白,走得離顧白遠遠的。


    宋應容端著酒依著餐桌笑:“我家小辭,醋勁真大。”


    也難怪宋辭對顧白草木皆兵,連她這個外人都看出來,顧白對阮江西,簡直癡戀到了骨子裏,走火入魔也不為過。


    顧白卻隻說:“你們宋家的男人,真幼稚。”


    半斤八兩,相互看不順眼的兩個男人,哪個不幼稚。


    宋應容挑了顆櫻桃扔進嘴裏,附了一句:“可不是嘛,天下烏鴉一般黑。”


    顧白反笑:“你說我?”


    宋應容立刻搖頭:“怎麽可能,哪有這麽英俊瀟灑的烏鴉?你至少也是鳳凰。”


    顧白揚起手裏的酒杯,做了個碰杯的姿勢,說:“你很有眼光。”


    顧白此人,竟如此自戀。


    宋應容是十分的謙虛,擺擺手說:“一般般了。”放下酒杯,走過去,靠在顧白身側的酒桌上,“鳳凰先生,請問你有女朋友嗎?”


    宋應容此番,顯然是七分玩心,三分好奇。


    顧白晃了晃手裏的香檳,微微抿了一口:“沒有。”


    宋應容追問:“那男朋友呢?”


    顧白險些被一口酒嗆到,十分探究地看著這位女市長:“我收回剛才誇你很有眼光的話。”


    “既然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女朋友,那待會兒我可以請你跳舞嗎?”


    久久,顧白沒有說話,視線,落在了別處。


    宋應容沒有等到顧白的回答,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部給了阮江西,那邊,宋辭已經攬著阮江西走進了最璀璨的燈下,走進了所有人的視線裏。


    宋辭,還有宋辭的女人,無疑是今晚最惹人眼球的存在。


    一時間,非議紛紛,不敢明目張膽,三五成群,交頭接耳,細聽,被談論的主角,正是那鑽石燈下的一對璧人。


    “宋少身邊那個女人是誰?”


    “就是前幾天鬧得明家天翻地覆的那個,宋少護得不得了,聽說明紹輝隻是調侃了幾句就惹惱了宋辭,到現在還在軍事教育所關著呢。”


    “就是她啊,聽說是個小演員。”女人語氣十分拈酸,“長相也就那樣,清粥小菜。”


    此話,惹得周邊的女伴紛紛掩嘴輕笑。


    “可不就是,宋辭那樣的家世背景,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居然找了個這麽上不得台麵的戲子。”


    “宋少把她帶來,不是打於家的臉嗎?於老是要給於景致選婿,這y市誰不知道隻有宋少能入得了這位於家三小姐的眼。”


    “誰說不是,隻不過這女人,比起於景致也差太多了,哪裏配得上宋少的身份。”


    “瞧著,宋家的大門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進的。”


    說著,女人們瞧著那邊的熱鬧,瞧著這一出飛上枝頭的豪門鬧劇。


    “咣!”


    酒杯一扣,摔在桌子上,激起酒水四濺,宋謙修麵紅耳赤:“她是什麽身份,你居然把她帶來。”


    宋辭相對而站,因著身高,微微俯睨:“你還沒有資格對她指手畫腳。”


    宋謙修惱羞成怒,拄著拐杖,身子都顫了:“宋辭,你別忘了,你還姓宋!”


    宋辭無關痛癢的口吻:“兩天前就忘了。”


    “你——”宋謙修氣得身子一抖,就要往後倒。


    “爸!”上前攙扶的是宋謙修的二兒子宋錫東,因著夫婦都是外交官,一家人長居國外,極少回國,沉著臉對宋辭說,“宋辭,少說兩句。”


    “你是誰?”


    “……”宋錫東一時被噎住了。


    阮江西微微有些印象,在秦特助準備的人物關係圖裏,對宋家這位的筆墨十分少,她提醒宋辭:“是你的二叔。”


    “不認識。”


    “……”


    宋錫東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雖說他在宋辭十六歲的時候就移民去了國外,但怎麽說也是一個家門一個姓氏啊。


    宋辭對宋家的人和事一點興趣都沒有,問阮江西:“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不等阮江西回答,宋辭便牽著她離開這嘈雜之地,他覺得,還是讓他女人離宋家人遠點比較放心。


    宋謙修被氣得臉發白:“你、你——”


    ‘你’了半天,無語凝咽,如鯁在喉,脖子都憋紅了。


    宋錫東上前給他順氣:“爸,宋辭的脾氣,不能硬逼,他一向淡薄,這次這個女人也不知道帶了幾分玩心,你稍安勿躁,宋辭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淡薄?”宋謙修重重冷哼,眼裏,淬了憎惡,“他隻對宋家的人淡薄,和他父親一個樣!”


    宋謙修怒氣衝衝,拄著拐杖走了。


    宋錫東十分無奈,轉頭,正見唐婉臉色難看,有些尷尬:“弟妹,你別介意,老人家脾氣倔了幾十年。”


    “宋辭不像他父親。”


    唐婉說了一句,寓意不明,便走了。


    宋錫東隻得歎氣,宋家啊,十五年前散了,如今隻剩一潭腐臭的死水。


    “宋辭確實不像他父親。”宋錫東的夫人走過來,語氣悵然,“他比他父親狠多了,他父親頂多是拋棄宋家,宋辭,恐怕就算滅了宋家都不會眨一下眼。”


    宋錫東失笑,竟無法反駁。


    “錫東,有沒有覺得那個女人的眼睛,很像小時候的那位葉家千金。”


    “是很像。”


    夫妻兩相視一笑。


    兜兜轉轉,有些人,有些事,早就注定好了,躲不掉,就像是……宿命。


    紅燈酒綠,觥籌交錯,這一處臨著於家的遊泳池,倒是安靜,顯得與世隔離,格格不入。


    阮江西卻愜意,宋辭去給她覓食了,她便等在池子旁,將腳下的石子踢進池子。


    “阮江西。”


    阮江西回頭,暗光裏,瞧不太真切女人的模樣,她緩緩走出昏暗,這才看清,有些麵熟,阮江西隱約有些印象。


    女人生得很美,穿著漂亮淑女的鵝黃色紗裙,齊膝的長度,露出纖細白皙的小腿,走近池旁:“你不覺得自卑嗎?”


    一開口,有點刻薄,嗯,還有點刁蠻。


    阮江西想起來,她見過這個女人,在昱品。


    “我為什麽要自卑?”


    阮江西不惱不怒,如此淡然從容,讓丁小卉越發覺得礙眼,加之之前昱品的不愉快,對阮江西十分不喜歡,語氣盡顯鄙夷:“這個圈子,太多你沒見識過的光鮮亮麗。”輕蔑地輕哼了一聲,揚起她精致的下巴,“你高攀不起,會摔得很慘。”


    “如你所說,這個圈子光鮮亮麗,隻是你,”阮江西頓了片刻,“太有失教養了。”


    分明是輕視的言辭,語氣,卻沒有半點失禮,好似隻是陳述。


    相較之下,丁小卉完全失了禮教與氣度,惱羞成怒,指著阮江西:“你——”


    “丁小姐,你的禮儀老師沒有告訴過你嗎?在西方禮教裏,以指指人,是非常不禮貌且折損身價的行為。”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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