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飛看看手表,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匆忙交代了秘書一句就拿著外套跑出去了。


    不得不說,安然落跑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快。袁飛開車圍著公司繞了幾圈以後才在距離公司三個路口的地方把人給截住。


    安然背著雙肩包,垂著頭,手裏拿著幾支不知從哪裏拿來的玫瑰,走幾步,扯掉幾片花瓣丟掉,再走,再丟。已經有兩三朵玫瑰被她給扯的隻剩下了光禿禿的梗。


    看著安然了無生氣的樣子,袁飛覺得心裏有些鈍鈍的痛。他看看左右,發現這裏根本沒辦法停車,隻能減慢了車速,按下玻璃窗,喊著:“然然,然然,安然。”


    安然也聽到有人叫她,左右張望了兩圈,等聽到喇叭聲,才看到了車裏的袁飛。看到車後跟著的越來越長的車隊,聽到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如果她淡定的走開,想必類人猿是不會在意的吧。想到這些,安然重新垂下頭,繼續扯花瓣。


    袁飛看到已經開始向這邊走得交警叔叔也鬱悶了,不得已,隻得大喊安然上車,並且威脅她要是再不上車,就等著去牢房探班吧。


    安然無奈,也煩越來越密集的喇叭聲,隻能隨手丟掉拿著的玫瑰,上了袁飛的h9。


    袁飛已經把公司的轎車還了回去,開了自己的一輛國產suv,很平民的車型。如果是平時安然一定會諷刺一下沒想到類人猿居然走這樣的低調親民風,可今天她一點也不想說話。


    袁飛本身也不是愛說話的人,不對,準確的說他是一個越是和自己人越是沒話說的人。安然已經被他給歸類到自己人這一堆兒裏,反倒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就這樣,兩個人一路靜默著,隻有收音機裏兩個電台主持人在那裏自娛自樂的熱鬧。


    袁飛把車子順著海岸線開了好一會兒,才帶著安然到了海濱圖書館。


    這次,他直接把人帶到了觀星台上。


    圖書館是他設計的,也有他的一部分股份。所以他隻是在門外掛了一個正在維護的牌子,並按下了門鎖,裏邊就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受打擾的空間。


    隨後袁飛把牆上的一個玻璃罩子打開,在裏邊輸入了密碼,觀星台就開始起了變化。


    首先是頂上的玻璃頂棚向兩邊緩緩滑開了一條縫,讓清冷的海風吹了進來,然後四周的玻璃窗前的地麵開始緩緩上升,變成了一個個飄窗形式的平台。


    袁飛四處打量了一下,選中了靠近大海一側的飄窗,從下邊的櫃子開始翻翻找找。墊子,茶桌,茶具,抱枕……凡是和享受有關的,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找不到的。袁飛甚至翻出了兩條厚厚的毛毯,給安然披上一條,自己蓋了一條。在這樣一個冷寂的冬夜,他做得一切讓海風即使灌進了觀星台,也沒凍到安然一絲一毫。


    安然是等袁飛把一切都布置好,把熱茶送到了自己的唇邊的時候才緩過神來的。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太久,一時都沒有想起來這是哪裏。


    “這是你家?”安然問,卻又隱約覺得不對。


    袁飛被她的問題給氣樂了,“我很後悔,剛才沒有把你給趁機賣了。”


    “那恭喜你,避免了一大筆損失。”安然撇嘴,很有自知之明地說。


    袁飛挑眉,卻沒反駁。他不管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隻做過一次虧本的買賣。就是把安然給賣了——他認為安然說的挺對的,那真是一大筆損失啊,大到他根本沒有辦法承受,所以他不就重來一遍了嗎。


    “現在可以說說你為什麽辭職了吧。”袁飛看到安然已經開口了,順勢轉了話題。


    安然把手裏隻沾了沾唇的茶杯放下,向後靠著,扭頭看向大海。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借著微弱的天光,還是能夠看到翻卷起的白色浪花一次次撲向沙灘。聽著陣陣的濤聲,感受著海風的清新還有那一絲鹹味,安然又開始發呆。


    天色越來越暗,直到徹底黑下來,繁星也開始閃爍。


    安然隨著星星一眨一眨地,把眼角的淚水隱去,才把目光重新挪回到袁飛的身上,真心實意地說:“謝謝你,袁老師。”


    袁老師——已經不當老師很多年的袁飛深切地覺得這個稱呼還不如類人猿呢,不過他決定不和傷心的人計較,再次問道:“你今天怎麽回事?”


    “沒什麽,隻是我覺得我自己過去幾年真的很像這個。”安然說著,轉著手裏的茶杯。


    “茶杯?”人生像茶杯?


    “是杯具。袁老師你都不上網的嗎?這個詞都不知道。”


    袁飛揉揉鼻子,他才不說自己剛才是被潔白如玉的芊芊玉手給迷了一下,想到了一些上輩子不能想的畫麵,根本就沒反應過來。


    “你才剛多大,就成了杯具了。”他隻能幹咳一下,擺出長輩的態度來掩飾自己剛才的異樣。


    安然再次把腦袋轉向大海。在袁飛以為她又會一個字也不說的時候,她開始訴說自己少女的心事。


    她講他和魏嘯是怎樣的青梅竹馬,講雙方父母的期望,講高中時代忐忑的交往,講剛進大學和魏嘯的鴻雁傳書,也講了尤欣然的強勢介入,講了自己三年來的不斷逃避。


    “……其實仔細想想,我都不知道我是愛他,還是愛上愛他的那份感覺。等失戀了,我似乎又習慣於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受害者……”騙來了解語的同情,“終於還有一年就要畢業了,我還以為隻要實習開始,我終於可以擺脫他們了,卻怎麽也沒想到……”沒想到想擺脫的人一個也沒擺脫成。


    “可你都做了三個多月了,也一直做的不錯。你們經理還曾經誇過你。為什麽現在又要辭職。”袁飛蹙了眉頭。


    “你知道我怎麽進的華源嗎?”安然問,也不等袁飛回答,就開始說魏嘯是怎麽去找到徐哥,徐哥怎樣私自換的簡曆,自己怎樣把袁臻臻頂掉,成為了華源的實習生。說魏嘯在知道自己頂了袁臻臻以後怎樣來請求自己主動放棄這個機會。最後袁臻臻付出很大的代價才進到華源。說尤欣然在學校裏怎樣故意堵自己,每次都冷嘲熱諷,讓學校的同學都以為她做了什麽才得到這個實習機會。說尤欣然怎樣天天來接魏嘯下班,故意讓自己看到他們的恩愛。


    “……我挺累的,也替他們累得慌。而今天尤欣然又裝成魏嘯讓人送枝粉玫瑰來,提醒我即使我是他的初戀也奪不回魏嘯。可她也不想想,我要真想奪回魏嘯當初怎麽可能爭都不爭就放手了。”


    安然咬咬唇角,開始動手衝一壺新茶。


    聽安然說了這麽多,袁飛都快瘋了。他很想學孫猴子大鬧天宮一番,或者去宰了魏嘯那個王八蛋也成。


    魏嘯居然好意思腆著臉皮跟安然說是他幫安然進的華源,啊呸!上輩子也許真是他幹的。可這次明明他自己去濱科大轉了一圈,親自麵試的實習生,然後把安然地簡曆做了標記交給夏悅的。袁臻臻那個死丫頭付出個屁的很大代價,她隻不過是去跟她家老頭低了個頭而已,華源怎麽說也是袁家的,她不可能連個實習生都當不上。還有那個尤欣然,雖然這輩子借助袁臻臻的手讓她如了意,可不代表他會任由那丫頭欺負然然。


    袁飛覺得自己在這輩子最失策的地方就是他那幾年沒辦法守著安然,還是讓魏嘯那小子如上輩子一樣趁虛而入了。


    哦,還有就是玫瑰。早知道當初他就已經留名字的。現在要是說出玫瑰其實是他送的,會不會被然然給打死啊。


    袁飛糾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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