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林大郎捉弄她的事全盤托出,讓父親、母親為她做主,可她私自與林大郎相會在前,林大郎若不娶她,她日後要怎麽見人?她獨自一個人躺在南園那麽長時間,臉上、身上又如此狼狽,會不會有人質疑她的清白。母親還會不會像從前一樣待她?


    


    林家大郎說出那樣心狠的話,一定不會顧她生死。


    她不能說,對誰也不能提起。否則不但她在家抬不起頭來,出去了更會被人笑話。琳芳終於發現有些秘密連父母都要瞞著。


    琳芳搖頭,“都是我笨手笨腳的不小心。” 


    田氏仍舊不動聲色,“你是不要是去見林家大郎?”


    琳芳一驚抬起頭來,臉上所有的表情落入田氏眼睛裏。已經瞞不下去,“我是想去見,”琳芳熱滾滾的眼淚又淌成河,“可是我沒見到人,卻摔在地上暈了過去,多虧銘嬰及時趕到,否則真的要出醜了。”


    田氏拿出帕子給琳芳擦眼淚,換了一種試探方法,“那林家這門親事,你還要不要?” 


    琳芳眼前立即浮起那個可怕的身影,脊背上一陣酥麻,仿佛有千萬條蟲子在上麵扭曲,她蒼白著臉,剛要說話遮掩,隻聽外麵傳來婆子的聲音,“快將車靠邊。”


    


    然後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待那些聲音漸遠。 


    田氏敲敲車廂,婆子來回話,“是一隊官老爺,衝著長房方向去了。”


    田氏目光一沉,吩咐婆子,“讓人去悄悄打聽。”


    琳芳聽得有官兵去了長房。心裏一輕,“這麽說,我跟母親還回來對了。” 


    


    ……


    長房老太太喝著茶。白媽媽笑著道:“現在可是好了,要不是四小姐出了事,還不知道怎麽將二太太一家送回去。”二老爺送走客人就向老太太行禮走了。最能糾纏的就是二太太,二太太平日裏一副好性子。做起事來到底不含糊。


    +


    長房老太太看一眼在內室軟榻上休息的琳怡。


    要不是六丫頭,她恐怕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田氏進門,畢竟在外麵田氏還算為人和善,她也想看看田氏到底抱著什麽心思。長房這家業,允禮走之前和她說過,等她百年後就交給二房。她何嚐不知道允禮的意思,夫君在外征戰那麽多年。還不就是想給陳氏祖宗添光,卻沒成想就丟了爵位,夫君自覺得對不起老太爺,死不瞑目。允禮那時就發誓要拿回廣平侯的爵位,也年紀輕輕就走了……允禮唯一能做的就是請她照顧陳家手足。


    長房老太太不露痕跡地吞掉上湧的淚水,她想幫襯趙氏生的孩子,可陳允遠是個硬骨頭,早早就離京去福建。剩下董氏生的兩個孩子,她是眼看著董氏心思不正,怎麽也不想將陳家祖宅交付給董氏。


    現在允遠一家回來了。終於有機會讓她改弦易轍。


    長房老太太看向白媽媽,“琳芳到底去哪裏了?”


    白媽媽道:“隻知道去了南園,別的也沒人看見。”


    長房老太太歎口氣,“園子裏該添人手了。”


    聽得這話白媽媽頓時高興起來。“那奴婢托相熟的人伢子買來幾個伶俐的。” 


    


    長房老太太道:“先不急。我們這邊有所動作,二老太太董氏就會發覺,我想要幫襯允遠一家,弄不好反而害了他們。”


    白媽媽道:“還是老太太想的周全。要依奴婢就直接讓三老爺和三太太住進來就是。”


    長房老太太譏誚道:“董氏哪會幹休,一定會使出許多幺蛾子。還是等一等……袁家若是能渡過難關,將來也能幫襯允遠。”


    白媽媽笑著上前揉捏長房老太太的肩膀,“既然袁氏一族插手了,就該沒有大事,您沒看這次來訪的女眷都十分上心大姑爺的案子,大家都是常來常往的,實在怕被牽連。林大太太兩次提起六小姐,老太太沒做聲,林大太太不是也沒說別的嗎?”長房老太太失笑,“那是因為有人上趕著要跟她結親,就連金陵最有錢的宋家都請了來,你可知道林大太太的父親官途不順致仕後就帶著兒孫回金陵老家去了。” 


    林家這幾年運勢不濟,怎麽能顧得上嶽家。宋家卻不一樣,伸伸手指就能讓林大太太的娘家獲利。這是林大太太平日裏想方設法都結交不到的人,二太太田氏這次偏將人送到林大太太眼前,林大太太的心情可想而知,長房老太太想到這裏,“都說十分心眼用三分,留下七分給兒孫。琳芳不受教是因為她母親太會算計,否則今天沒有琳芳的攪局,田氏可是大贏家。”


    


    躺在軟榻上的琳怡睜開眼睛。原來是這麽回事。她還在猜田氏帶宋太太過來是為了什麽,原來是誌在林家。利用宋大爺害她,這樣拙劣的伎倆隻有琳芳能想的出來。田氏算計人向來手段高絕。琳怡睡不著正要起身,就聽得聽竹進了屋急聲道:“老太太,不好了,門外忽然來了不少官兵把守,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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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怡忙穿上鞋快步從內室裏出來,長房老太太已經聞聲色變,“我們家無人在朝為官,有的就隻幾個婦孺,官府怎麽會派兵過來?你可看清楚了?”


    聽竹道:“前院的管事和門上的婆子都來報了,說是那些官兵已經將大門關好,不準再有人進出。”


    長房老太太胸口一緊,琳怡忙上前輕輕給長房老太太順背。


    白媽媽也聽得手腳發涼,“這是為什麽?咱們家又有什麽違反法紀的?莫不是家裏有下人在外麵做了傷天害理的事?” 


    白媽媽也慌了神。下人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恐怕衙門的人已經進府拜見了,哪裏用得著將整個陳家圍成鐵桶。


    屋子裏正說著話,門口傳來婆子的呼喊聲,“老太太,這可怎麽辦才好,奴婢的男人出去采買回來就被扣在外麵了。”


    話音剛落,又有婆子道:“送客的車、跟車的小廝和婆子還沒回來呢。”


    陳家長房人口凋零,多少年都沒有經過風浪,突如其來的變故一下子便將不少人打垮了。


    長房老太太半天才緩過神來,“隻是門外來了官兵就將你們嚇成這般,國有國法,沒有罪過還會強加過來不成?”說著看一眼白媽媽。


    白媽媽也如夢方醒,忙出去打發那些嚇破膽的下人。


    白媽媽雖然將聚在老太太門前的下人遣散了,屋子裏仍舊是一片愁雲慘淡,“六丫頭,你說說,外麵這樣的陣仗是因為什麽?” 


    琳怡仔細思量,“孫女想應該有兩種可能,一是陳家出了事,老太太隻是被牽連,隻要打聽出二房是不是也去了官兵就能知曉。二是因袁家的事,可是如今大姐已經回到袁氏族裏,就算大姐被大姐夫牽連,官府應該去袁家捉人,怎麽會圍了我們家。”所以想來想去,還是陳家出事的可能性最大。 


    琳怡不禁擔心起父兄來,難道是父親在衙門出了事,所以官服派兵來……如果是父親的事,依這個陣仗,罪名肯定不會小了。 


    長房老太太聽得這話伸手將琳怡抱在懷裏,“怕不怕?”


    


    琳怡靠在長房老太太膝頭,“怕,也不怕。因為怕也沒有用,該來的還是要來。”琳怡說完話,頭頂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


    “如果真是你父親出了事,牽連到你,我真是悔之不及,早知道應該將你許了人,至少你就能置身事外。”


    


    琳怡切實感覺到了長房老太太對她的擔憂。緊緊地摟著她,生怕外麵的官兵闖進來將她帶走,琳怡鼻子一酸,嘴邊展露笑容,“祖母,我年紀尚小,就算是早早議親,也不會這麽快就嫁了。” 


    六丫頭是怕她擔心,才變著法的逗她。


    琳怡想及前世,她眼睜睜地看著父親被官兵帶走,父親轉過頭似是想給妻兒個安慰、歉意的目光,卻終究被人推搡著離開。所以重活一世她才千方百計地改變全家的處境,盼著不要舊事重演。 


    “伯祖母,”琳怡從長房老太太懷中起身,“我們不能就這樣等著,要想方設法打聽些消息才是,這樣也好想辦法爭取。” 


    長房老太太看著眼睛中滿是期望的琳怡。人垂垂老矣,胸中殘存的鬥誌竟然不如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你說的對,我們不能這樣任人擺布。”


    


    陳氏畢竟是大族,陳家先輩一代又一代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就算現在沒落了,究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長房老太太將白媽媽叫來,“想辦法跟外麵的兵士說上話,問問帶隊的人是誰?” 


    如果能跟帶隊的人攀上交情那是最好了。 


    “伯祖母,”琳怡忽然道,“恐怕是不行,既然能帶隊來我們家,必然已經經過朝廷細選,不大可能和我們家有交情。” 


    也就是說這條路可能沒走就被封死了。


    長房老太太看向琳怡,“你有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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