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輕騎壓著叛軍回京,迎風招展的軍旗,終於給沉悶已久的京城天空帶來了明豔的顏色,金鑾殿上的皇帝激動地從禦座上下來,親手拉起領兵的康郡王。


    說是去張家堡,誰能想到皇帝真正的意圖是擒張戈。朝臣們聽到這個消息,俱都萬分吃驚,等著看笑話的臣工閉上了嘴,文官尚好,武將看著康郡王風光受賞,惱恨地拚命跺腳。若皇上隻說擒張戈,他們也不會錯過立功的機會。


    張戈雖是猛將,可是冰天雪地裏帶著幾百人,也算是強弩之末,這是白撿來的軍功啊。這樣的好事怎麽就落到康郡王的頭上。


    在羨豔的目光注視下,一身銀甲的小將軍出了宮門,立即有人迫不及待地迎上來。


    “看時辰差不多了,快回去換吉服,我看著陳家的小舅舅已經發嫁妝了。”


    頭盔上的白纓在風中像是被吹散的楊花,“誰守門?”


    “袁延文······見到你自然是讓路,那匹文馬送去陳家,想必小舅舅也不會死命攔著。”


    周十九臉上依舊是清淺的笑容,‘‘就算攔著也無礙。”


    杜遠衡不明白,“那,讓我送去文馬做什麽?”


    因為,那是很長遠的事。


    衡哥送妝回來,喜娘就笑著道:“好時辰到了,快給六小姐上頭麵。”


    琳怡看著桌上的喜冠,大約戴上它連頭也抬不起來。


    看著琳霜、琳怡對視而笑的模樣,喜娘道:“我的小姐啊,這是旁人想戴都沒有呢。”


    如果說這樣看著光鮮,琳怡覺得自己更像個妝匣子,周身都被掛上了首飾。


    “來了,來了,”琳霜出去探消息,然後趴過來和琳怡咬耳朵·“康郡王是穿著甲胄過來的。”


    穿著戎裝成親。


    琳霜拍手道:“康郡王去了張家堡,二房那邊就等著看笑話,現在康郡王打了勝仗又戎裝成親,看二房那些人怎麽笑。”


    琳怡沒法猜測兩個伯父和董家人的心情·但是她知曉,這樣很張揚,就像在所有看笑話人臉上打了一巴掌。


    這樣一來滿京城都會注意這門親事。


    周十九真是不怕樹敵。


    琳怡和琳霜一起吃了些小點心,外麵吹打的聲音傳來,小蕭氏和幾個嬸子出去看。


    衡哥守在門口,隔著門縫意外地看到了齊二郎。


    齊二郎是來打頭陣的。


    齊二郎教過衡哥學業,麵對他衡哥心裏發虛·原本準備好的問題卻說不出口。


    裏麵的小蕭氏也很意外,她是萬萬沒想到齊二郎會過來。


    陳家和齊家談過婚事,許多人都是知曉的,現在琳怡成親齊二郎做了男方的親朋,就算之前有傳言,也會在這裏止住。


    康郡王從戰馬上拿出弓,一箭貫穿大門上的紅線,大大的紅花順勢落下來·康郡王仲手抓住,陳家的大門在一片笑聲中打開。


    長房老太太身邊的白媽媽笑道:“這也太快了,大姑爺和二爺守門不利啊。”


    長房老太太讓小蕭氏扶著起身·陳家祠堂門打開,陳允遠帶著康郡王去祭祖。


    琳怡屋裏大家已經慌張地不成樣子,橘紅頻頻出去看情形,白芍一把將橘紅扯住,“萬一碰到新姑爺成什麽樣子,還是靜靜等著,也就是這一會兒了。”


    橘紅頜首站在一旁。


    白芍又去將屋子裏的小丫鬟打發出去,這樣安排很快就讓屋子裏安靜下來。


    家裏選陪房丫頭,長房老太太怕橘紅、玲瓏壓不住陣,將身邊的白芍給了琳怡·白芍到了琳怡屋裏,讓橘紅、玲瓏兩個丫頭立即感覺到了差距。


    一片道喜聲中,火紅的蓋頭壓在琳怡頭上,康郡王也進了門。


    喜娘和琳霜攙扶著琳怡上了轎子。


    琳霜鬆手之前攥了攥琳怡的手指。


    白芍從窗口悄悄地道:“小姐,奴婢跟轎,您有事就敲敲轎門。”


    吹吹打打的聲音又響起來·轎子被抬起緩緩前行,離陳家長房越來越遠,琳怡忽然覺得心裏一酸。


    若是算上前世,她是第二次出嫁了。


    第一次嫁給林正青,小蕭氏病在**,撐著身子囑咐了她兩句,親朋好友來送的也極少,她的轎子幾乎是在一片靜謐中被抬走,簡單的禮樂讓人覺得淒涼,不像現在熱鬮喧天,吹吹打打的聲音仿佛會一直持續下去。


    琳怡才想到這裏,喜娘笑著道:“六小姐別怕,康郡王使人放煙火呢,您要是覺得震就捂住耳朵。”


    喜娘的話音剛落,周圍煙火聲由近至遠連成一片。


    似是整條街道都跟著顫抖。


    而今和前世已經不一樣了。


    她雖然沒有事事如意,卻也擺脫了困境,往後的日子總不會比從前糟糕,這樣想著慢慢鬆口氣。


    從陳家到康郡王府,徑直走過去並不算太遠,可是繞城一周就不同了,琳怡覺得走了好久,轎子才慢慢落下。


    周圍談笑的聲音漸漸小了,琳怡聽喜娘說過,新郎要射落轎子上的蘋果,寓意平平安安。周十九遲遲沒有動手,琳怡正猜測是不是還有其他風俗沒有做完,就聽到有人提點喜娘,“快和小姐說一聲,郡王爺要射箭了。”


    喜娘這才明白過來,康郡王是等著她知會轎子裏的陳六小姐。


    喜娘急忙將射箭、踢轎門向琳怡說了一遍。


    琳怡才聽到轎門上一聲清脆的響聲簾子一動,一條紅綢子送了進來。


    接下來就像琳霜說的一樣,隻要她按照喜娘說的做就沒有半點錯處,踏過馬鞍和火盆,讓人攙扶著一直走進喜堂。


    待到周圍安靜下來,喜娘攙扶著琳怡拜了堂,然後才進了新房。


    琳怡坐在喜**,隻能看到旁邊掛著的五彩百子帳,隻等了片刻功夫,金鑲玉的秤杆仲過來輕巧地挑掉了琳怡頭上的蓋頭。


    眼前驟然一亮琳怡抬起頭來,看到的是周十九那雙格外明亮的眼睛,那雙眼睛清透的仿佛能照出她的影子。


    也怪不得族裏的身子說,周十九穿著甲胄看起來真的比平日裏更加高大。


    喜娘忙去倒合巹酒來。


    周十九將一半巹杯送到琳怡手裏,兩個人各自將杯子裏的酒喝了。


    喜娘笑著道喜,“祝郡王爺和夫人大婚吉祥,子孫滿堂。”


    周十九取了賞銀給喜娘,“給夫人梳妝吧!”


    這話算是合了琳怡心意,沉重的喜冠摘下來,琳怡覺得呼吸都順暢起來。


    喜娘重新給琳怡梳頭,琳怡從鏡子裏看周十九。


    周十九坐在椅子上喝茶,好像並不準備出去宴客。


    連喜娘都覺得奇怪起來,“郡王爺可是要換更衣?”


    穿著盔甲總不好出去宴客……


    周十九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照著琳怡,微微一笑,“將我那件吉服拿來換上。”


    這是不用旁人的意思。


    喜娘聽得這話,笑著退到一旁,白芍、橘紅幾個忙去將吉服取來,白芍將吉服遞給琳怡,眾人齊齊地站在一旁等候。


    琳怡接過吉服,走到屏風後幫著周十九換衣衫,厚重的甲胄透不出裏麵衣衫的顏色,脫掉這些,琳怡發現中衣上一片暗紅的血跡。


    琳怡剛要開口問,外麵傳來一陣笑聲,“郡王爺怎麽還不出去,外麵已經等急了。”


    然後是喜娘笑迎的聲音。


    周十九眼睛裏仿佛有一小叢火焰在跳動,臉上的笑容被火焰映著,倒讓窗口透進來的細碎陽光暗了大半。


    外麵是人催促的聲音,周十九並不準備自己穿上衣衫,又或是對他的傷了的肩膀做出解釋,好像一切都在等著她安排。


    明明在外麵耀武揚威,現在就什麽也不能做了。


    肩膀上的傷明顯是不想讓人知曉,琳怡不留痕跡地遮掩過去……幫周十九套上衣服,整理衣襟兒再係上扣子,細白的手指翻飛,並不如她想的困難,隻是係到脖領就要踮起腳尖。


    尤其是穿著厚重的吉服,不一會兒功夫琳怡額頭上就起了層薄汗。


    外麵還有人在笑著催促。


    琳怡整理好周十九寬寬的衣袖,周十九才笑著道:“我先出去宴客琳怡頜首將周十九送出門,緊接著周家的嬸子、嫂子、小姑子一股腦湧了進來。


    大家在新房裏鬧了好一陣子,這才離開。


    屋子裏的嬤嬤忙擺上了合巹宴,等著周十九應付完賓客再進洞房。


    一會兒功夫聽到外麵的嬤嬤喊了聲,“郡王爺回屋了。”


    小丫鬟們頓時去了大半。


    嬤嬤幫忙擺好了箸。


    滿桌一大堆圓形的食物,每個都要咬一口,甜的、粘的,沒有一個好吃。


    吃到最後,琳怡碗裏還有一隻圓子,琳怡實在不想吃。


    嬤嬤看出門道,笑著道:“之前的酸甜苦辣鹹,最後的圓圓滿滿,定要吃了才吉利。”


    周十九將湯碗裏的圓子又夾出來分給琳怡兩個,剩下的都放進他的碗裏,“既然這樣,就都吃了吧!”


    眼見著周十九將圓子都吃下肚,琳怡隻得也讓眼前的小碗見了底。


    接下來……大家心領神會。


    接下來……當然是洞房了。


    周十九有意思的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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