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令鳶站在長生殿外,看到內侍們離得大殿遠遠的,垂著頭恨不得耳朵也耷拉下來,就知道裏麵是在說了不得的事情,聽了會死人的。


    她駐足在外,本想等差不多了再入內,可是長生殿的宮人仿佛認準了她——皇帝太後兩次吵架,兩次都是德妃勸下,此刻德妃大概就是奉太後旨意來勸架的吧?他們跟見著救星似的,忙不迭就往裏通報了。


    謝令鳶啼笑皆非,卻不得不跟著進了。


    然而甫一進門,卻感受到了歇斯底裏的氣氛,這風雨欲來之勢,遠不同於以往的尖銳。


    ——這是,衝著她來的?


    謝令鳶張口,忙不迭先撇清:“太後,陛下,臣妾冤……”


    還未等她說完,蕭懷瑾先搶在所有人前麵,宣了她兩條大罪。


    “德妃跪下聽罪。”


    蕭懷瑾垂下眼簾,看著眼前的人。


    謝令鳶一身茜色襦裙,看起來像是盛夏的初晨,開出的木槿花。


    她曾經是那樣和善待人的人,可在宮裏沉浮這許久,也終是變了。皇後的死,白婉儀的死……


    所以,他不想她再變了。


    也許正如白婉儀所說,罪魁禍首都是他。是他給了她們傾軋陷害的底氣,是他的罪。


    .


    他站在殿中,已經不是方才那般有些瘋狂的樣子了,反而恢複了清明,就像往日那般,除了一直掩著嘴,蕭索地立在那裏。韋無默也退回去了,殿內多了別人,她不能再當著德妃的麵數落皇帝的不是,不然就真落了僭越的罪名。


    “德妃,跪下聽罪。”


    謝令鳶聽了就“撲通”跪在地上,隨即皇帝的聲音自她頭頂落下,在殿內回蕩,砸得她暈頭轉向。


    “德妃縱口脂致使皇後早產,雖無心卻負有不察之罪。”


    “與北燕互贈禮,使匕首伏於宮中,亦有同罪之嫌。”


    謝令鳶心頭突突急跳,星使已經葬送他自己去補白婉儀了,如今她要是獲了什麽死罪,可就再也沒有下一個星使救她了!


    不能死,不能死!


    畢竟星使為了幫她,都獻出了星氣!


    正當她不寒而栗時,蕭懷瑾的聲音卻轉為了歎息。


    “念其入宮以來恪盡本分,且屢次有功,保留德妃妃位,送華山抱樸堂靜修思過,非聖詔不得回宮。”


    抱樸堂和大慈恩寺,都是皇家供奉,曆來會有些妃嬪或皇室子弟被送入此處清修。


    蕭懷瑾的話出口就是聖旨,擲地有聲,由於太過突然,以至於太後都不能讓他收回成命,也不可能當場否了他的決意。


    ——所以他是決定好了的,才會搶在太後之前發落。


    謝令鳶跪在地上,完全不能明白,他們神仙鬥法,怎麽就殃及了她。


    雖然她自從皇後難產薨後,就一直想離宮不假。當初謝夫人入宮看她,勸她急流勇退,話說得那樣明顯,後來她吃了虧,才算是信了這些世家在危機麵前的敏銳。


    如今不用找機會自請離宮,倒是被皇帝給驅逐出宮了。也沒什麽差別,換成別的妃子,大概會覺得羞恥,但她並不在意。能撿一條命已然幸事。


    她怔怔地抬頭望著他,連“謝主隆恩”都忘了。


    何太後雖然也意外,但旋即似乎想通了似的。於是這意外就轉向了蕭懷瑾,神情有些哂然:“陛下不發瘋了,難得清醒一回。”


    如今的蕭懷瑾,已不再介意太後冰冷眼神中的輕蔑,搖頭苦笑:“朕都糊塗了那麽多年了,總要清醒片刻吧。”


    是啊,坐了龍椅十年,昏聵了十年,最後至少有片刻清醒吧。


    謝令鳶聽不懂他們打了什麽啞謎,她在一片茫茫然的淩亂之後,思緒忽然像根針一樣尖銳地跳了出來,告訴她,這不是壞事。


    她太陽穴突突地跳著,跪地叩首:“謝陛下,聖恩。”


    抬起頭,複又看了一眼太後。頭一次發現何容琛的神色這樣難看,不知是為他們先前所吵,還是方才蕭懷瑾突如其來的自作主張。


    何太後的視線與她相對,淡聲道:“陛下遣你出宮,便盡快收拾,不得逗留。陛下的恩典,你要記在心裏。”


    “……是。”


    “去了華山抱樸堂,要潛心思過,不得再行荒唐之事。”


    思過?思什麽過?


    驀然的,謝令鳶明白了這話中之意,心頭一跳,鼻子有些酸澀了。她輕聲道:“是,謝太後。”


    她起身告退,長生殿和紫宸殿的傳旨公公對視一眼,都有些尷尬。所以這旨意到底是誰跟著去傳呢?


    都淒涼啊,不是好差事。


    .


    謝令鳶走回麗正殿,沿途打量四周掩在綠蔭下的宮室。盛夏的綠枝都垂著頭,隻聞蟬聲聒噪。


    這才發現其實夏天比冬天更寂靜。


    在這條寂靜的道路上,沒有星使插科打諢的陪著,也沒有其他妃嬪鶯鶯燕燕的笑語。於是她有更多思緒,將她醒來後的這一年,徹頭徹尾回顧。


    這一年,後宮發生了多少事?


    禦宴上虎豹肆虐,隨後出了巫蠱大案,林昭媛已經等同於幽禁冷宮了,她背後的信國公府徹底失寵,今年春耕籍田都沒有被允許參加。


    皇後受白婉儀所害,難產而死;白婉儀是陳留王在宮裏留下的棋子,意圖行刺皇帝。


    發生了這麽多事,這裏已成是非之地。大概太後已經是想清理後宮了,結果這個關口,蕭懷瑾忽然把她治罪,將她逐出宮。


    未嚐不是另一種保護。雖然她想不通,蕭懷瑾為什麽會這麽對她。


    而太後說,出去了,要潛心思過。


    思她這一年來膚淺的過錯。


    她先時隻想著了解妃嬪,得她們好感,與她們為友,卻沒想過她們背負的是什麽,再深厚的感情倘若與之相比,是不是脆弱?


    原來太後一早看穿了她的行徑,卻並沒有提點她。也是,這種事啊,不自己栽個跟頭,碰一鼻子灰,又怎能明白其荒唐與輕慢可笑。


    謝令鳶步上了麗正殿的台階,殿內鎮的冰塊,迎麵散發著徐徐涼意。


    而在這炎夏充滿了涼意的室內,安安靜靜的,什麽人都沒有了。


    方才星使還跪在這裏呢。


    謝令鳶眼眶一熱,離別總是難舍難分的,所以星使沒等她回來,直接消失了,他們之間欠個告別。


    “畫裳,收拾一下。”她輕輕歎一口氣:“我們要出宮了。”


    白婉儀行刺失敗伏誅。德妃受罰,被驅逐出宮的旨意,也傳遍了六宮。


    宮裏的聖旨總是很快的,宮門處已經有車,在等著接人了。


    ********


    蕭懷瑾回到了紫宸殿,這個在他父皇死後,他居住了十年的地方。


    他以前十分不喜這裏,可如今這種不喜都顯得無理取鬧。哪怕殿外值守宮人聽說了今天仙居殿發生的大事,猜測皇帝陛下肯定怒到了極致,有些手腳發軟的,他一眼望過去,也沒有嫌他們什麽。


    回宮一路上,韋無默諷刺的話都還曆曆在耳。


    “這個國家,有你沒你都一樣。”


    人隻有在聽到真話的時候才惱羞成怒。可他當時連惱羞成怒的心情都沒有了。


    他細細想來,是這樣啊。


    柳賢妃欠了那麽多人一份交代,從喪子的何太後到青燈古佛的孫太嬪,從蘭溪派酈氏沈氏到滿門腰斬的韋氏,也許還牽連了有其他人,真相隻浮出水麵一角,就已然是這麽可怕了。


    他母妃已經無法給欠下的人們一個公道,那就應該母債子償。


    倘若他是一個明君,他可以用四海升平來還債。可笑的是,國家卻在他手上內憂外患,他做皇帝也償還不了。


    也許他在這個皇位上一天,母妃欠下的債就越深重,不僅僅是欠韋家酈家,最後還會欠天下。


    多可悲啊,他連還債都還不起。


    他從小恨太後,總故意跟她對著幹,遲遲未有成長。太後卻還是沒有愧對先帝的托付,有她在,龍椅上不管換了誰,她都不會讓國家亂了套。


    這樣明事理顧大局的人,難怪父皇曾經那樣倚重。


    蕭懷瑾提起筆,這個時候他的手已經不抖了,心也沉了下來,所有的思緒、意誌都前所未有的清晰且強烈。他開始一筆一劃地落墨——


    他不想欠債了,他要去還債。


    .


    皇帝走進紫宸殿後,蘇祈恩沒有跟進去,一直守在殿外。


    蘇祈恩向來是體察聖意,知道皇帝這段時日連番遭受打擊,內心本來就有些病態,這時候不宜再杵在皇帝麵前,遂吩咐所有人都出來。


    此刻他站在殿外,遙遙看到將作監的人端著各種金銀器物走近,陽光下熠熠生輝。蘇祈恩派人攔了他們,撩開衣擺,親自走下殿階去問。


    那將作監的主事看到是蘇大公公,臉上忙掛了諂媚的笑,躬身道:“小的方才派人向您報一聲,陛下先前吩咐將作監做的宮燈器物等,已經成了,給陛下送來過目,就拿去擺上。”


    蘇祈恩微微蹙眉,將作監是在宮外,消息沒有宮內來的快,還不知道皇帝今天已然是天翻地覆。這時候要是湊上前,吃一鼻子灰是不免的。


    他的目光掃過將作監抬來的各類器物。陽光下,湖碧色的翡翠宮燈映出溫潤清透的光彩,美得令人眼前一亮——這是臨淄王年後進獻的翡翠所造,那一大塊翡翠原石已經是美極,蕭懷瑾吩咐用原石打兩盞宮燈,餘料用來做副簪子。


    如今,那副鑲嵌著紅寶石的簪子,也躺在黃綢上,紅與綠相間,陽光下色澤交織,美不勝收,縱使傳世百餘年,亦不掩其光彩之二三分。


    他曾經問過皇帝,簪子是給誰做的。


    如今想來,沒什麽好問的了。人都已經不在了,這簪子送到皇帝眼前,是添堵的嗎?


    “先送去偏殿擱著吧,陛下心情差著呢。待之後雜家替你們說一聲。”將作監連連稱是,蘇祈恩想了想,又道:“等等,那簪子,交給我吧。”


    將作監不明所以,這簪子可是寶貝,蘇大公公莫非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貪了?


    蘇祈恩伸手,將那支簪子拿下,紅綠光澤在他白皙的手裏格外好看。他輕輕一笑,笑容裏說不出的意味:“那娘娘已經不在了。”


    將作監的人傻眼,不明白短短兩個月,後宮裏發生了怎樣驚天動地的變故,他怎麽沒聽說?


    蘇祈恩轉頭詢問一旁的小黃門:“人呢?已經送出去了麽?”


    人當然指的就是屍體了。


    “剛清理了頭臉……”小黃門支支吾吾,仙居殿主位落下這樣的罪,身邊跟隨伺候的曲衷等人,也都獲罪了,他們趁機搜刮些油水,這就耽誤了把人送出去。


    蘇祈恩將簪子遞給他:“一起葬了,別的雜家當睜隻眼閉隻眼,這事你們敢動手腳,雜家把你們送去宮正司剝皮!”


    那小黃門打了個冷顫,知道蘇祈恩這話不是平白恐嚇,諾諾稱是。


    他是真的把不聽話的人送去過宮正司的——那時候韋女官尚未兼管,原來的宮正司聽蘇祈恩的吩咐,把那活人的頭蓋骨活生生打開,用腦漿點了燈,慘叫聲聲徹寰宇……


    “是、是,小的不敢!”他接過簪子,手腳發軟地跑下去了。


    ********


    翌日,寅時的黎明,天光將至,東方初綻紅霞。


    宮門打開,一輛馬車行駛在宮道上,發出“篤篤”的聲音,叩擊著青石路麵,往宮門外行去。


    謝令鳶坐在馬車裏,忽然,馬車停下,畫裳撩開了簾子:“娘娘……”


    謝令鳶望出去,這一眼訝然。


    道路前方的旁側,宋靜慈幾人正等在那裏。還有幾個妃嬪,身形隱在花叢後,有些惴惴的。


    謝令鳶被畫裳扶著,下了馬車,尹婕妤走上前,笑了笑,行了一禮:“我們姊妹來送送你。此行山高路遠,望一路平安。”


    劉婕妤方婕妤等人也附聲:“抱樸堂是皇家道院,娘娘不必憂心的。”


    “那裏離長安不算遠,日後總會回來的……”


    在一片安慰聲中,宋靜慈走上前。她沒有說話,靈慧的雙眸卻已經告訴了謝令鳶——禍兮福依,望君珍重。她將一個荷包放在謝令鳶手裏:“此乃錢昭儀所贈,收下了吧。”


    謝令鳶接過,裏麵似乎是銀錠,不禁驚訝——錢昭儀也舍得這般大方了?


    雖然銀錢而已,對後宮妃嬪來說也不算什麽,隻是當下多是銅錢鐵錢,銀錠極少,是很值錢了。


    宋靜慈見她驚訝,微微一笑:“大概這樣,她才不至於內疚。”內疚德妃被逐出宮,她卻連相送都不敢冒頭。


    謝令鳶輕輕一歎,旋即笑道:“這沒什麽。”正要告辭,忽又聽得身後傳來腳步聲。


    幾人回頭看去,竟是武明貞。她大步如風,走到謝令鳶麵前站定。想了想,她邁出一步,張開了雙臂——


    誒?誒?


    謝令鳶木愣愣地跟著伸手,與她來了一個詭異的擁抱。


    幾位婕妤一臉震驚。


    以擁抱始,以擁抱結。


    這一次兩人沒再比誰力氣大,互相勒得喘不過氣差點窒息。


    鬆開彼此後,武明貞拍了拍謝令鳶的肩膀,她本就比謝令鳶高,頗有點語重心長的架勢:“放寬心,外麵更好。”所以沒什麽好怕的。


    因為她走過那麽多地方,見識過那麽多天地,她知道。


    謝令鳶抿嘴一笑:“嗯,我也知道。”因為她曾經也走過很多地方,她知道。


    別的妃嬪若被遣出宮,大概會覺得失了依靠而害怕,她卻不會。


    見她豁達,武明貞便也不再廢話。“貴妃托我帶句話——望你安好,她等你回來。她自己不知道怎麽說。”武明貞說著,覺得好笑似的,對身後的宮人示意,那宮人上前,托著個小匣子:“此乃麗妃所贈,你也收著吧。”


    見武明貞眉眼間似乎有點嫌棄的模樣,謝令鳶接過匣子,打開看了一眼——頓時無言以對。


    居然是……宮中上好的麵脂頭油……麗妃這是怕她出宮沒有好東西用嗎?


    時辰已經過了一刻,宮人催促道:“德妃娘娘,過時候了。”


    謝令鳶這才收了她們送來的銀錢物件,退了兩步,走到車邊。卯時初的天光十分和睦,柔柔的,恰似這心情——這近一年的所為,終究不是鏡花水月,人心是那樣的,待誰好過,總會留下痕跡。


    她並沒有失敗,她們也惦念著她。


    算是安慰了吧。


    .


    遠處,何貴妃站在宮道上,望著謝令鳶上了馬車——也是第一次,不知如何麵對,唯有托人寄語。卻終究又不甘心,忍不住想親自來,結果還是未走上前。


    馬車的影子漸行漸遠,宮門再度緩緩闔上。


    何貴妃聽得身後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貴妃娘娘,怎的身邊一個伺候的都沒有?”


    都不用回頭,想也知道是麗妃。何貴妃正滿腹惆悵呢,聞言回頭,施施然一笑:“本宮愛麵子,不想帶宮人,不似有人臉皮厚,招招搖搖的。麗妃有何貴見?”


    “……”鄭妙妍啞然,目瞪口呆地望著她。


    何貴妃居然親口埋汰自己也埋汰她,真是變天了,變天了。


    .


    儲秀殿外,謝婕妤站在宮道上,望著那寂靜的遠方。


    “你姐姐待你不壞。”身後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的女聲,謝令祺慌忙回身,見是武修儀回來了,忙俯身行禮:“見過修儀娘娘。”


    武明貞抬了抬手,免了禮。德妃在謝府上時,曾與繼室所出的妹妹不睦,這並不算秘密。


    “她沒有牽連過你。”


    謝婕妤點點頭:“嬪妾沒再怨過她了。”


    “你也不用擔心她。”武明貞見她垂著眼簾,神色憂鬱的模樣,輕輕一笑:“她人很好,會得人善待的。”


    謝婕妤一驚,抬起頭看向武修儀。武明貞卻已經轉身走了,身姿如鬆,不是從前那個柔柔弱弱的模樣。片刻後,聽得儲秀殿的綺春園裏,傳來打木樁的嘿喝聲。


    夏日的初晨微風陣陣,謝令祺站在風中摸了摸臉——她到底哪裏看出來自己擔心那個姐姐了?!


    才不擔心那個禍害呢!


    一點都沒有擔心過!


    *****


    寅時,長安還未到開市的時候,街道上唯有馬車行路的篤篤聲。


    謝令鳶掀開車簾,看向外麵一片安靜的長安城。


    ——出宮了。


    畫裳坐在馬車外,心情說不上的複雜。本以為宮裏的妃嬪是得罪幹淨了,大家當初忙不迭地撇清了關係,未料她們還記掛著德妃,送行送禮送銀錢。


    她也想不通她家主子這是造了什麽孽,短短幾天,先是獲罪被軟禁,接著又被逐出宮。


    她家娘娘倒是淡然,隻說以後會回來的。


    會回來嗎?皇帝坐擁後宮美人萬千,不是那句詩說,隻聞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德妃娘娘被逐出宮思過,過段時間,皇帝沒準兒都要想不起來她了。


    想到這裏,畫裳又悄悄拭淚。


    就這樣一路走了兩天,走到了臨近華山的鎮外,夕陽下,遠遠地可見青山悠然。馬車停在一處茶寮前,畫裳將謝令鳶扶下車。


    “在這裏歇息一下,過得一個時辰天黑了,咱們正好進城住一宿。”


    謝令鳶戴著麵紗,聞言點頭,忽然道:“畫裳……”


    “娘娘,怎麽了?”畫裳問。


    “……沒什麽。”謝令鳶微微蹙眉。


    星盤方才動了,她習慣性要找來星使問話,才想起來他已經不再。


    星使放手了,以後在這個世上的一切,成也好敗也好,她唯有靠自己去麵對。


    會是出了什麽事呢?


    她像是初次麵對一個茫然未知的世界,正要跟著進茶寮,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玉琮清泉般的聲音。


    “噯,好久不見。”


    謝令鳶愕然轉身。


    不是因為在這裏見到他,而是聽這口氣,他似乎心情還不錯?


    在不遠處,酈清悟站在樹下,玉色罩衫,極致素淨,陽光透過樹木枝葉,碎影斑駁落在他的臉上身上。謝令鳶定睛一看,不是幻覺,那個帶著她入了九星夢境的清冷麵癱落魄皇子,是真的在對她微笑。


    哦,見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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