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兒從紅裳的房間出來,臉上的疑惑更深。


    紅裳竟然同意見麵!


    她回頭又看了眼緊閉的房門,低著頭往樓下走去。


    走到樓梯拐角處,在一個婦人打扮的美豔女子麵前停下腳步,微微曲了下膝,施禮道:“扇娘!”


    扇娘嘴角噙笑,溫聲問道:“可是同意了?”


    沫兒點點頭。


    扇娘柳葉眉輕蹙,臉上現出擔憂,擺擺手,讓沫兒走了。


    她看著紅裳的房間,暗歎了口氣,紅裳最近見客似乎多了,這本是好事兒,可是扇娘的心裏,總覺得不安。


    罷了,該來的,總會來的。


    扇娘的臉上又掛上溫婉的笑容,玉臂輕擺,將披肩的紗衣拂到身後,慢吞吞的離開此地。


    沫兒回到二樓看台,沉默的坐在雲卿對麵,直直地盯著雲卿打量。


    良久,輕呼口氣,掩著嘴吃吃的笑了:“公子倒是本事,走吧,紅裳姐姐願意見你。”


    雲卿一直坦然的接受著她的目光打量,麵不改色的回視著她,直到此刻,也才莞爾一笑,也沒有說話,在依蘭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沫兒瞥了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疑惑,總覺得這畫風有點兒不對。


    雲卿暗暗叫遭,平日裏習慣了的,依蘭伸手扶自己,自己習慣性的扶著她起了身,一時沒注意就露出了點兒破綻,哪家年輕公子有這麽矯情的?不過還好,並不明顯。


    她麵不改色,反而疑惑的看向沫兒。


    沫兒輕笑,不再去想,引著二人來到樓上紅裳的房間。


    “砰砰!”沫兒叩響了房門。


    房門從內打開,是一個梳著雙髻的小丫頭,見到幾人微微躬身,讓開道路。


    沫兒站在原地,想了想,笑吟吟的說道:“紅裳姐姐,人我帶到了,就不打擾你們了。”


    “有勞妹妹了。”


    屋內,一個聲音響起,清冽的聲調,仿佛珠玉落地,不帶任何語氣。


    沫兒衝雲卿二人含笑點頭,蓮步輕移,就離開了。


    雲卿回頭走進房間。


    隻見一張不大不小的圓形玉麵紅木桌擺在小花廳,右側牆上掛著兩幅海棠春睡圖,畫工精致,色彩豔麗。


    一把琵琶掛在畫卷中間,靠牆的紅木桌子上,擺放著白玉瓶,插的時新的蘭花。


    “霜兒,重新溫壺茶水來。”


    一陣珠簾響動,雲卿看過去,隻見水晶珠簾後,紅裳已經換了一身月白色輕紗走了出來。


    霜兒疑惑的看看紅裳,見她神色不動,看了眼桌子上自己剛剛端上的新茶,心中知道,紅裳是讓自己退下的,便也沒有去端茶具,福身應是,退了下去。


    房門開了又合,隻剩下雲卿主仆和這個名動天下的青樓名妓對麵而立。


    迎著紅裳審視的目光片刻,雲卿美眸輕揚,唇角微揚,笑道:“紅裳姑娘莫不是就要這樣站著待客?”


    紅裳淡淡勾唇,細步走到圓桌旁,一手斂著拖曳的袖子,一手做出請的姿勢。


    雲卿輕笑,走過去,在主座上坐下。


    紅裳在她左手方向落座。


    “吹花小築確實名不虛傳,尤其是姑娘,仙姿玉色。”雲卿真心感慨。


    “煙花之地,自然繁華。”紅裳語調平平,不見喜怒。


    從衣襟中抽出一物,放在桌麵,美眸緊緊盯著雲卿,道:“公子從何得來?”


    她的聲音依然平靜,可是雲卿明顯從這份平靜中撲捉到一絲顫抖。


    她並沒有急著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說道:“前幾日姑娘應該見過淮郡王吧?”


    紅裳一愣,便明白了對麵的公子已經肯定了他掌握的東西對自己的重要性,所以,談條件來了。至於淮郡王......


    “公子是淮郡王的人?”紅裳的聲音更冷了幾分。


    雲卿也不介意,仍然沒有回答,將手中的折扇放在桌麵,拿起那張紅帖,也沒打開,隻是拿在手裏把玩。


    “她已經死了。”


    紅裳的心一頓,似乎漏了一拍,死了!不可能。


    衣袖下的手掌握緊鬆開,再握緊。


    “我憑什麽相信你?”


    “太和七年五月初八辰時。”雲卿眼裏閃過一絲悲傷,紅唇微動,說出這樣一個日期。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日期,讓紅裳原本清冷的麵容瞬間破碎,一行清淚留下,她仍然不敢相信,她怎麽會死了?


    姐姐,你快點兒回來。


    女孩稚嫩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她將自己瘦小的身子往角落裏縮了縮,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寫滿了對自己的依戀。


    點點頭,離開,就再沒見過。


    她一定恨極了自己。


    紅裳失控的雙手掩麵痛哭出聲。


    一隻溫潤的小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紅裳心中更加難過,她知道她不應該在一個陌生人麵前這樣哭泣,軟弱、無助,怎麽能在一個陌生的人麵前展現?可是,胸口一陣陣抽心的疼痛,讓她實在不願去管什麽該或不該。


    看著眼前女子,雲卿沒有過多的憐憫,這個世界,可憐之人太多了。


    轉頭透過打開的窗子看去,一彎新月劃過精致的角樓,給高閣之上灑下一片朦朧昏黃的光。遠處的湖麵,華麗的畫舫燈火通明,隱隱看到有女子站在船頭舞動,如欲乘風而去。


    拍拍女子顫抖的肩膀,雲卿起身,站在窗前,空靈的聲音響起:


    “緣來緣去,本就是命定的,當年的分別,大抵就是你們緣盡的時候,你又何必執著?”


    雲卿的聲音依舊平靜清冷,和這清冷的月光一樣,美好,卻無情。


    紅裳嗚咽之聲停止,卸過妝的玉顏,在淚水潤過後,更加楚楚動人,嘴角掛著嘲諷的笑容:“姑娘這說客可是不合格。”


    雲卿一時呐呐,竟不知哪裏被人看出了破綻,自己明明一直都好好的說話。


    心中鬱悶,不禁抬手摸摸臉頰,有些羞赧的勉強一笑:“這就被你認出來了!”


    似感歎般,雲卿也舒了口氣。


    看著眼前這個女扮男裝,如玉般的人兒,時而冷漠,時而沉穩,時而,又如同少女般的青澀,紅裳陰鬱的麵色不禁閃過迷茫,若是妹妹在,大致,也是這個年紀吧。


    苦笑。


    “紅裳不才,喜愛弄香,姑娘平日洗發,用的是木蘭香吧。”


    雲卿了然的點點頭,眼中閃過讚賞:“紅裳姑娘是個聰明的女子,我也不瞞姑娘,我的酒樓需要一個舞者。”


    “給我答應你們的三個理由。”紅裳默然片刻,說。


    雲卿略略沉吟,狡黠的一笑,伸出一個手指在紅裳眼前晃晃,神秘的說:“一個理由足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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