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藝術,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咖啡館隻是韓宇用來和金瑉碩街頭的地方,或者說是布局表演的場所更為合適。承認了金瑉碩有資格得到自己的教授之後,韓宇就帶著他來到了真正上課的地方。


    清潭洞一間舊樓的地下室。


    “你以前接觸過表演理論嗎?”


    從桌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韓宇微微眯起的雙眼,在暗淡的燈光下顯得尤為犀利。


    “啊,表演理論的話,”作為作曲家的宋赫,曾經也和幾個跨界的演員打過交道,勉強知道點皮毛:“斯坦尼拉夫斯基什麽的……”


    試探著看向韓宇,金瑉碩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你的那種分類,是前蘇聯人和中國人的劃分方法,”輕聲笑著,韓宇搖了搖手指:“或者說,是主流表演理論的三大學派更為合適,斯坦尼拉夫斯基,布萊希特,梅蘭芳,具體一點來講,有人更願意稱之為,體驗派,表現派,方法派。”


    “哇。”微微張著嘴,聽得雲山霧罩的,金瑉碩很給麵子地拍手稱讚道:“好厲害。”


    “體驗派對表演的要求就是,從自我出發,生活在角色的(情qing)境裏。”看出了金瑉碩眼底的疑惑,韓宇微微一笑,詳細解釋道:“在舞台上,在角色的生活環境中,與角色完全一樣正確地,合乎邏輯地,有順序地,像活生生的人那樣去思想,希望,企求和動作,”伸出手指指了指金瑉碩,韓宇一錘定音:“這就是體驗派!”


    “也就是,從內到外,完全地變成角色本(身shēn)?”似乎理解了什麽,金瑉碩微微垂著頭,目光深邃,喃喃自語道。


    “沒錯!”耳朵很尖地準確捕捉到了金瑉碩的聲音,韓宇讚許地點了點頭:“你的確很有天分,這麽快就可以理解了。體驗派的最終目的,就是在舞台上,在屏幕裏,演員在別人眼中不再是演員自(身shēn),而是活生生的角色!”


    “而這,也正是最危險的,因為如果演員入戲太深,完全沉浸在角色的框架當中出不來,”韓宇眼中閃過了一道憐憫:“那個時候,你說他,究竟是誰?”


    “是扮演角色的演員?還是脫離虛無的角色?”


    金瑉碩屏住呼吸,(身shēn)子不自覺地向後仰著,隻覺得腰間出了一(身shēn)冷汗。


    “第二種表演方式叫做方法派,這種方法,和布萊希特的表演體係有共同之處,但是不能簡單地稱呼布萊希特理論體係就是方法派了。”韓宇似乎對這種常人不太注意到的細微之處錙銖必較,仔細提醒著金瑉碩:“按照布萊希特的主張,演員應該高於角色,駕馭角色,表現劇中人物而不是演員融化於角色之中,隨時進入角色,隨時跳出角色,麵對觀眾,若即若離,自由馳騁。演員和橘色保持距離,形成“雙重形象”,即演員既是演員本人,又是劇中人物,是演員利用高超演技表現劇中人物。”


    “也就是說,體驗派和表現派是完全對立的咯?”仔細琢磨著韓宇話裏的意思,金瑉碩微微皺著眉頭提問道:“一個要演員完全契合角色,一個又要演員和角色保持距離。”


    “問得好!”遇到一個有高超悟(性xing)的學生就是這樣,有些話不需要你特意提點,他自己就可以想到。韓宇滿意地點著頭道:“應該說,兩種方法還是有共通之處的。盡管要求達到“間離”的效果,布萊希特還是要求演員是體驗的,隻不過相對於體驗派演員和角色平等的地位,表演派要求演員絕對地高於角色。”


    “至於方法派就比較簡單了,相對於體驗派的完全深入契合,它要求演員至少在外在達到角色的標準,有“(情qing)凍魚中而星域外”的說法。”似乎對方法派不太推崇,也可能是了解得不多的樣子,韓宇並沒有仔細介紹,隻是一句帶過。


    “是(情qing)動於內而形於外吧。”聽著韓宇含含糊糊地中文,仔細琢磨了半天,金瑉碩才搞清楚這句話的真正意思,字正腔圓地說了出來。


    “你懂中文?”眼中一亮,韓宇看著金瑉碩的目光真正重視了起來:“那太好了,以後找資料的時候,就可以多讓你看一些中國的片子了。”


    “那麽,三種表演方式你都知道了。”一隻手托著下巴,韓宇從辦公桌前直起了(身shēn)子,踱步走著:“首先我要聲明一點,三種方式並不存在誰高誰低的說法,隻有適不適合,和演好演壞。”


    “隻能說,相比之下,體驗派是最需要演員天賦的:解放自我的天賦,相信(情qing)境的天賦。而表現派對演員的自我掌控力要求最高,方法派就適中,誰都可以嚐試,誰都可以入門,但是要精通,沒有幾十年的功底,根本拿不下來。”


    “說了這麽多,不知道韓宇老師會教給我哪種表演方式?”微微笑著,金瑉碩毫不退縮地直視著韓宇的雙目。


    “我說了,沒有高低貴((賤jiàn)jiàn),隻有適不適合。”韓宇的態度嚴肅了很多:“如果可能,我自然希望可以把三種都交給你,培養出一個史無前例,前所未有的全才。但很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體驗派和表現派先天矛盾衝突,而方法派又是取巧地在二者之間走著危險的鋼絲。”


    “舉個例子,”見金瑉碩沒有波動,韓宇嘖嘖嘴,抬起一根手指:“宋康昊前輩,他就是比較標準的體驗派,每一個角色都可以真正融合進去,演技老練真實,才能被稱為韓國電影界的三駕馬車之首。”


    “而方法派,我最推崇的就是中國的那位陳道明演員,”瞟了金瑉碩一眼:“你學中文,應該有聽過這位先生,演什麽都是他自己,但是偏偏每一個角色都是那麽的有味道!”


    “至於方法派,薛景求是一個比較失敗的例子。”略帶著點惋惜,韓宇點評著:“他就是典型的用力過猛,沒有把握住和角色之間的距離,太過深入,偏向了體驗派,而偏偏又沒有那麽高的天賦,所以,”無奈地聳了聳肩,韓宇戲謔道:“不瘋魔不成活,這也是為什麽薛景求被人稱為戲瘋子,永遠隻能屈居於三駕馬車之下的根本原因。”


    “至於你,”走到了坐著的金瑉碩麵前,韓宇挑起了他的下巴,深深看進了金瑉碩深邃的眼中:“你到底適合哪種方式,到底要選擇哪種方式,隻能靠你自己參悟看透了。”


    “今天的課就到這裏,我們下次再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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