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是來告別的吧。”


    將筷子輕輕放在了碗上,抹了抹嘴,歎了口氣,金九拉淡淡問道,語氣卻很是肯定。


    臉上的表情一僵,笑容漸漸收斂了起來,乖乖地做好身子,把雙手貼在大腿上,金瑉碩猶豫了好久,終於咬牙一閉眼,點了點頭。


    “嗯。”


    “唉。”仰頭長歎,金九拉一時有些意興闌珊:“是了,是該走了。走吧,走吧。”


    “對不起,大叔,我……”深深的埋下頭去,不忍心看到金九拉臉上的失望,金瑉碩囁嚅著嘴唇,嘶啞著嗓子道。


    “你有什麽好抱歉的?”金九拉白了他一眼,哼聲道:“你以為我是生氣你要搬出去?”


    “呀,孩子長大了,當然應該離開父母的庇護,自己走上社會,獨自闖蕩了。”他瞪著眼睛,有些為金瑉碩不明白自己的苦心而生氣傷心:“你看看東賢,那麽小的孩子,說要出道,搬去宿舍,我什麽時候阻攔過?”


    “我生氣的是,這麽大的事,你居然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眼睛微微眯起,鋒芒從中閃過,金九拉的氣勢一下子就提起來了,冷笑著道:“怎麽,怕我不同意你搬走?”


    忽然伸出手來,大力拍著桌子,巨大的響聲讓金瑉碩心中一凜。


    沉默了許久,就在金九拉耐心等待著金瑉碩的回答的時候,他終於艱難地開口了。


    “不是這樣的。”


    “不跟您說的原因,一是,時間緊,才定下來沒有兩三天,二是,我自己也很舍不得。”金瑉碩的聲音,莫名地透著某種委屈。


    眼神一怔,金瑉碩的表情和緩了許多,探出手來,隔著餐桌摸了摸金瑉碩的腦袋。


    “傻孩子,有什麽好舍不得的。”


    難道你搬走了,就不能再回來看我了?“眨了眨眼,他笑道:“放心吧,我金九拉的家,永遠有你金瑉碩一個位置。”


    “而且,”金瑉碩的話還沒有說完,仍舊垂著頭不肯抬起:“東賢一直都住宿舍,如果我再搬出去的話,家裏隻剩您一個人,就沒有人照顧你了……”


    “哈哈。”老懷欣慰,沒想到金瑉碩百轉千回,都是為自己著想,金九拉實在笑得開心:“呀,瑉碩呀,大叔我才48歲,還不到半百呢。用不著把我想成是那種自己照顧不好自己的廢物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金瑉碩還想繼續解釋,金九拉已經果斷地插話進來:“好了,這個誤會已經解釋清楚了,大叔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可是!”語氣在最後加重,金九拉的神色嚴肅了許多,聚焦在金瑉碩身上的目光,終於把他逼得抬起頭來,直視著金九拉。


    “我真的不需要,這種多餘的善意,和關心。”他鄭重說道:“對我來說,這些都是無謂的負擔,所以說,”


    感慨地拍了拍金瑉碩的肩,金九拉道:“隻要你和東賢都好,大叔我就一切放心了。”


    “嗯。”金瑉碩梗著嗓子,點了點頭。


    “搬去哪裏?離得遠嗎?”


    “不遠,就在清潭洞。“


    “房子怎麽樣?大嗎?”


    “條件挺好的,是順——是公司給安排的。”


    “以後好好努力工作,有空的時候回來看看。”


    “嗯,我會的。”


    “那就,走吧。”


    “……”


    咬了咬嘴唇,將眼眶裏的濕潤逼了回去,深深吸了口氣,金瑉碩拿起自己隻放了一點點東西的背包,留戀不舍地回頭看了看房間。


    客廳,廚房,關著的臥室的門,小小的盥洗室……過去的三個月,他曾在這裏留下多少回憶啊。


    “等等。”轉身剛剛邁出一步,身後傳來了金九拉的喚聲。金瑉碩擦了擦眼角,轉身過去。


    “一直沒有告訴你,”坐在餐桌前,頭頂的燈光恰到好處地灑下些許陰影,將金九拉的一半臉掩映在陰翳之下:“在我心裏,你和東賢的位置,是一樣的。”


    “大叔!”金瑉碩忍不住開口。


    “孩子啊,”許是老淚縱橫,金九拉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你,願意叫我一聲,父親嗎?”


    別看隻是簡簡單單一個搬家,本是萍水相逢,毫無關係的兩個人,被莫名的緣分聯係在一起,成為了彼此的救贖。今天金瑉碩一旦踏出這個門,別說是原本親近的關係這就斷了一層聯係,偌大的娛樂圈,大家每日忙著工作生存,真正可以見麵的次數,又有多少呢?


    如此想著,金九拉看著金瑉碩的目光不禁有一絲熱切。


    金瑉碩卻是驚呆了,傻傻站著不知如何作答。


    不知過了多久,金九拉的熱情漸漸消退,有些尷尬地笑道:“好了好了,是我太唐突了,瑉碩你就當沒聽到好了。時間不早了,快走吧。”


    沒有再說什麽,金瑉碩邁步走出了門。


    鐵門在他身後關上,發出了一聲砰的響聲。


    身形停滯了一下,金瑉碩緩步下樓,走出了單元樓。


    屋外早已是深夜,月光明媚,灑在地下。


    站定在院子裏,轉身仰起頭來,金瑉碩一眼找到了唯一沒有亮燈的那扇窗戶。


    正是他在金九拉家裏的臥室。


    眼中波光閃動,在銀輝的照耀之下,金瑉碩深深地彎腰鞠躬。


    對不起,大叔,長久以來,多謝您的幫忙了。


    不過,請原諒,最終我還是騙了你。


    我不是金瑉碩,我是宋赫。我不是韓國人,我是中國人。


    我的父親沒有死,已久健在,活在祖國,所以,對不起,我不能叫你父親。


    但是,請相信,您在我心裏,的確是如同父親一樣的角色。


    直起腰來,他深深地擦拭了一把淚水,臉上顯出了堅毅。


    以後的路,就全靠自己,走下去了!


    以後,就隻剩自己,一個人了。


    開著那輛起亞,回到了小區,沉默地乘著電梯上了樓。


    剛想按動密碼開門,隔壁的房門打開,順圭的笑臉露了出來。


    溫婉之中,她隻有一句暖心的話:“瑉碩啊,歡迎回家。”


    “是啊,我回來了。”微微一笑,金瑉碩走上前去,深深地把順圭擁入懷中。


    回家了。他感歎著,帶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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