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喉頭輕顫,泰妍的雙手自然垂放在小腹之上,感受著丹田的共鳴:“哆來咪發唆發咪來哆~”


    “可不要告訴我,大名鼎鼎的金泰妍,到今天錄歌之前還會緊張?”敏銳地察覺到了泰妍情緒上的細微變化,站在隔音玻璃之後的金瑉碩,有些好笑地按下了溝通錄音室內外的話筒。


    “我隻是在正常地吊嗓子好嗎?”泰妍略顯煩躁地白了他一眼,回答道。


    “ok,ok。”舉起雙手示意投降,金瑉碩決定暫時不去觸怒這個坐在火山頂上的女人:“那麽,泰妍xi?可以開始錄製了嗎?”


    閉上眼睛,做了幾次深呼吸,調整著自己的身心狀態,畢竟是卓有經驗的老手,她很快就讓自己回歸到了那種保守歸一的狀態。


    “抱歉,剛剛是我有點著急了。”點了點頭,泰妍這唐突的道歉,讓金瑉碩怔了一瞬。


    “唔,沒關係。”他攤了攤手,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更多的話語:“我理解的。”


    垂在腰間的雙手,攥緊又鬆開,泰妍給自己打著氣鼓勁,終於下定決心地點了點頭:“可以開始了,我準備好了。”


    “那麽,金泰妍solo專輯收錄曲,《ur》錄製,現在開始!”金瑉碩推動著錄音設備的按鈕,有條不紊地操作了起來。


    錄音室裏傳來了泰妍優美的歌聲。


    ——————


    “真是不好意思。”一首歌的錄製,除非在及其幸運的情況下,天時地利早就萬中無一的絕佳機會,不然很少有能一次錄製就達成預定效果,甚至遠遠超出的。


    這一點,即使泰妍的天賦再強,唱功再好,嗓音條件再棒,對上金瑉碩這種天生挑剔的金耳朵,還是不得不遜色一籌。


    這不?反複來了兩遍,他終於不情不願地宣布中場休息,就這還是看在泰妍的嗓音已經到了極限狀態的情況下。


    她有些慚愧,卻也很是不服氣:“不知道我剛剛的演唱,哪裏不合你的心意了?”


    “你覺得很棒?”轉動著轉椅,從紛繁浩雜的錄音設備上移開視線,金瑉碩好笑地看向了捧著一杯溫開水坐在自己身後的泰妍。


    “是。”咬了咬牙,她倔強地承認道,並不因為金瑉碩是製作人而有絲毫的退讓。


    唱歌,是金泰妍唯一擅長的事,也是她的自尊心!


    “不是說你的唱功不好,雖然的確還沒有臻至化境。”金瑉碩斟酌著自己的用詞,右手習慣性地摩挲著因為刮掉連日來忙於工作才剛剛解決的胡茬而微微發癢的下巴:”也不是針對你的音色,雖然在我聽來還遠遠不到天生金嗓子的程度……”


    看著泰妍的鼻翼因為自己的調笑而憤怒地張合著,金瑉碩的眼中閃過一絲愉悅,歪了歪頭道:“這麽說吧,泰妍,在我否決這麽多之後,你覺得你能被稱為ost女王,即使出身愛豆組合,還是可以和那些真正有實力的女歌手一競長短的原因是什麽?”


    臉色漲得通紅,貝齒蹂躪著紅唇,泰妍努力給自己,給金瑉碩尋找著理由:“我的,感情?”


    “對了!”不由得打了個響指,金瑉碩陡然的高喊震得泰妍身子一抖,眼睛也不由得睜大,倒是顯得分外可愛。


    “我曾經看過一篇關於你的聲樂老師,theone鄭淳元的采訪,”金瑉碩皺起了嘴唇:“公司那麽多年,前後教導過那麽多的學生,為什麽,偏偏隻有你最特殊?為什麽,他偏偏最是看中你?”


    坐著的身軀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泰妍與有榮焉地露出笑容道:“因為theone老師最欣賞我唱歌時融入感情的方法。”


    仿佛明悟了什麽,但是仍處在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懵懂狀態,她疑惑地看向了金瑉碩:“你的意思是?”


    “別人的唱歌,隻是唱歌,你的唱歌,是在講故事。”在金瑉碩輕聲的呢喃之下,一切顯得格外夢幻,好似一場未到時間不該醒的夢:“三十歲以下能夠把自己的感情融入演唱效果,與作曲家想要表現的情感有機地結合,並最終完美呈現在聽眾麵前的女歌手,數遍韓娛愛豆圈,我隻看到兩位。”(此處注意是愛豆圈,不是歌手,不要撕逼)


    “我?”手指倒指著自己,泰妍好奇地問道:“還有一位是?”


    “許率智前輩,你應該有所耳聞吧。”


    “那姐姐,我知道!”泰妍點了點頭:“事實上,她最早出道時有一首歌我就很喜歡的,《因為是女人》。”


    似乎是想起了許率智這麽多年輾轉蹉跎的經曆,泰妍不由得歎息了一聲。


    “沒關係,以後見麵的機會會有很多,我保證。”金瑉碩神秘地笑了笑,言歸正傳:“總而言之,泰妍你的長處本來應該在融情於歌之中,用自己豐沛的感情打動聽眾,以彌補在唱功和音色上的些微不足——”


    看著泰妍終於被自己說服,坐正的身子也不自覺地朝前傾斜,金瑉碩勾了勾嘴角,擲地有聲:”很抱歉,這些在你剛剛的歌聲裏,完全沒有聽出來!“


    “告訴我,你在緊張什麽?”猶如雷擊,泰妍臉色瞬間蒼白,嘴唇咬緊,雙手攥拳抵抗著身體的顫抖。


    金瑉碩眯起了眼睛:“或者說,你在恐懼些什麽?”


    ——————


    工作室開著空調,冷氣卻止不住泰妍渾身滲出的汗水。


    好似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不僅額頭滿是津濕,她穿著輕便的後腰更是沾染了大片的水跡。


    捧著杯子大大地灌了一口,按捺住內心的緊張恐懼,泰妍快速地抬了下眼,對上了金瑉碩審視的目光。


    好似受了驚的小鹿一般,她又飛快地垂下眼臉,但是短暫的目光交匯,已經足以讓金瑉碩感受到那雙漆黑眸子裏掙紮沉淪的無聲尖叫。


    拜托了!救救我!


    “這裏是s的總部,是我金瑉碩的獨立工作室。”沉默了一瞬,他開口安撫著:“我以為,泰妍你可以放心大膽地把心裏的秘密告訴我,而不用擔心被任何除我以外的人知道。”


    長長的眼睫毛眨動著,她的嘴唇蠕動著,似乎仍在糾結是否要選擇對金瑉碩打開心扉。


    恰到好處地補充了一句,金瑉碩給駱駝身上壓下了最後一根稻草:“至於我——咱倆不是朋友嗎?”


    “對啊,”輕聲呢喃,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服什麽不存在的人,泰妍無神的雙眼裏漸漸充斥起了光亮:“沒關係的,是朋友啊!”


    “我……”聲音幹澀,再無剛剛演唱錄製時的靈性,金瑉碩皺了皺眉,饒有興致看著泰妍終於願意敞開心扉。


    “《i》這首歌的作曲家,是我一位非常死忠的粉絲。”


    “嗯哼?”沒有想到泰妍會把話題從這裏打開,金瑉碩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而他,已經不在人世了。”薄薄的唇瓣上滿是被牙齒咬下的痕跡,幸好沒有出血,那可就糟糕了。金瑉碩看著泰妍流露出悲傷的雙眼,翹起了嘴角。


    “關於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


    “你怎麽會?”她震驚地看了過來,語無倫次地道:“我沒有告訴……”


    “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作曲家的情感,會在他的作品中表現出來,”金瑉碩低聲道:“《i》的無論歌詞還是曲調,都毫不掩飾這首歌是專門為你定做的。再加上根本就是你回了一趟全州忽然交給我的曲譜,我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身子向後靠住了椅背,他有些疲憊地抬頭望天,天花板冰冷的頂燈讓金瑉碩抬手遮在了眼前,正如他冰冷的內心。


    “他一定很愛你,”慘笑無人發覺,全然被掩蓋在了捂著的手下:“那位作曲家。”


    “他……”被金瑉碩說得,已然是兩眼濕潤,熱淚盈眶,全靠驚人的毅力才沒有直接哭出來,泰妍仰頭眨動著眼睛,想要讓淚水倒灌回去:“啊,真是……”她小聲地埋怨道。


    “他死了,就在我麵前。”


    我活著,就在你麵前。


    手指間漏出的縫隙,足夠讓金瑉碩用深切悲傷但誰都察覺不到的目光,貪婪而盡情地打量著泰妍瘦瘦的小臉。


    沒有過多地著墨粉黛,隻是來簡單錄製的她大約化了淡妝,除了描好的眉毛,和素妍並不差太多——至於她那天生稀疏到沒朋友的籬笆眉,除了實在親近的成員家人,恐怕隻有未來的男友有幸在每天清晨醒來而一睹真容了吧。


    煞白的小臉,不同於本就白皙的皮膚,手機自拍亮度居然要調到九?但此刻卻是真正心力交瘁,看不到一絲健康的血色。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你以為我死了,但是我沒有。


    於是,當我站在你麵前的時候,曾經心有靈犀的有緣人,隻能像是陌路的過客,再難認出。


    不是泰戈爾,不是張小嫻,這首眾人拚湊起的歪詩完全得於《讀者》的毒雞湯和網友的自由發揮。


    隻不過,用於此處,用於此時,用於此糾結的二人,卻是再好不過的了。


    過去的七個月,也不知道是在怎樣的心理壓力下度過的。不敢告訴任何人那一晚的遭遇,甚至自己也痛恨那個眼睜睜看著爆炸吞噬掉宋赫身體卻無能為力甚至恐懼逃跑的自己。


    第一次,也是實實在在的,在金瑉碩眼前卸下了心防,不知道這份莫名而來的信任來自何處,但是金瑉碩隻有感激。


    和泰妍的孽緣,有自己而始,自然也是由自己終結,再好不過。


    “我隻要一點好奇的。”具體的車禍事宜,泰妍自然是不會告訴金瑉碩的,她還沒有大大咧咧傻到那種程度。但是於親身經曆了所有的金瑉碩而言,那些也並不重要。


    “那位創作的應該隻有《i》而已,為什麽你會在這首《ur》的錄製上卡殼,無法代入情緒?”金瑉碩擺了擺手:“我的意思是,當初錄製《i》的時候,不是很正常嗎?”


    擦拭著眼淚,小小打了個淚嗝,泰妍的臉羞澀地紅了起來:“我想,是出於對他的愧疚吧。”


    “《i》是他苦心量身定做為我寫的歌,我是一定要唱好的。但是在一首我為了紀念他而專門製作的專輯裏,唱著你寫的收錄曲,總有一種……”


    說到這裏語噎聲塞,泰妍不好意思地瞅了金瑉碩一眼,挽著頭發垂下了眼臉。


    “有一種對於他的背叛感?”金瑉碩歪了歪頭,似乎能夠察覺到泰妍痛苦的糾結。


    “……內。”沉默了一下,她擺了擺手:“那天晚上試唱這首歌的時候一點問題都沒有,我就是站在錄音室裏才……”


    金瑉碩哭笑不得,摩挲著下巴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明明就是同一個作曲家創作的歌曲,甚至於他還貼心地保持了風格上的相近,偏偏泰妍過不了心裏的那一關。


    這是病!得治!


    “走!”當機立斷,也不再著急錄製了,金瑉碩站起身子,抓住了泰妍纖細的手腕。


    “去那裏?”她愣了神,下意識問道。


    “跟我走就是了!”不容辯駁,隻是把來時套著的外衣丟給泰妍讓她換上,金瑉碩不再磨嘰,拉著她走出了工作室。


    “瑉碩xi,泰妍xi,你們要去哪裏?”素英迎麵而來,停下了腳步。


    “出去。”金瑉碩卻是不停,隻是拽著被他握著麵露痛楚的泰妍,腳下如風。


    “bestie專輯的首周銷量統計出來了,瑉碩你不過目嗎?”素英在身後著急地呼喚著,哪怕暫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卻敏銳地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別跟著我!”金瑉碩警告了一聲,摁下了電梯通往停車場的按鈕。


    “你要帶我去哪裏?”泰妍不無惶恐地問道,掙紮了一下被金瑉碩攥得死死的手腕:“能鬆開些嗎?我疼!”


    “你相信我嗎?”聽話地鬆開,金瑉碩雙手捧上了泰妍的小臉,認真地凝望著她的雙眸。


    泰妍怔怔點了下頭。


    “嗬。”輕笑一聲,金瑉碩道:“歐巴帶你去看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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