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繁瑣而淩亂的短小鏡頭,整個mv的拍攝即使有一個良好的開端,還是不得不陷入緩慢而艱難的前行之中。


    真正觀看時可能隻是一閃而過的畫麵,實際拍攝裏卻需要兩次三次乃至若幹次的不斷重複。不同機位的反複拍攝,不僅對導演的現場掌控能力是個挑戰,對於演員來說,更是相當疲憊的體驗。


    尤其是,泰妍這種自帶尷尬光環的演技白癡。


    “卡!”


    一聲壓抑不住怒氣的高喊,薑導演一把從監視器的屏幕前竄了起來,動作幅度大得小馬紮哐當一聲摔倒在後麵。


    “泰妍xi!”看著化了濃妝的金泰妍抱歉而怯怯地看向自己,他忍了忍,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解開辮子甩動頭發的時候麻煩動作再瀟灑一點!不要嫵媚好嗎?我們不是在拍洗發水的廣告。”


    對這個著實蒼白的笑話,並沒有誰不知趣地真的符合笑起來,泰妍抿了抿嘴,鞠躬道歉:“對不起導演,請再來一次吧。”


    “需不需要休息一下!”出於客氣,以及緩和氣氛的緣故,薑導演故作大方了一下。


    “不必——”“謝謝導演!”


    泰妍的話才剛剛說了個開頭,悄沒聲走到她身後的金瑉碩就一聲高喊蓋住了雜音。


    等到泰妍反應過來扭頭看去的時候,金瑉碩已經搶在她前麵感謝導演的慷慨了。


    “休息五分鍾!”被高高架起,薑導演即使臉色很臭,也隻能認下,宣布拍攝暫停休息一會兒。


    “跟我來。”本就是強裝出的笑意,金瑉碩冷下了臉,麵無表情地拉著金泰妍走向了無人的角落。


    估計是以為金瑉碩因為自己拙劣的表現生氣了要教訓自己,泰妍先是可憐巴巴地四下看看尋求幫手,在發現金敏京即使注意到了自己的窘境,也絲毫沒有上前解圍的想法,反而和劉素英饒有興致地遠遠圍觀時,她便又撐起一副聲色厲茬的模樣,瞪大了眼睛揚起下巴和金瑉碩無聲對峙著,卻不知道這過分的表現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心虛。


    “你這樣不行啊。”和金瑉碩黑白分明的雙眼對視了許久,泰妍眼睛都不敢眨動,隻覺得疲憊得快要流淚了,才見金瑉碩微一偏頭,無奈地看著自己苦笑道。


    心中鬆了一口氣,泰妍意識到金瑉碩估計是不會教訓自己了,然而這股情緒才剛剛消湧下去,再次襲上心頭的是一種相當複雜其妙的心思。


    “我知道你演技不好,除了唱歌對其他方麵也不怎麽感興趣,”金瑉碩吧咂著嘴低聲道:“但是現在不是在拍mv嗎?畢竟是你自己的作品啊,還是要做到盡善盡美的不是嗎?”


    “我也想拍好啊。”泰妍跺了跺腳,委屈地嘟囔著:“但我演戲就是這個樣子,怪我咯。”


    “沒要你達到秀英允兒的那種程度,”麵對勞累了一上午,已然有些瀕臨極限的泰妍,金瑉碩也隻能好言乖哄:“反正就這麽一會兒,再努努力不就過去了嗎?”


    “不是我不努力,”嘴巴一癟,泰妍訴苦道:“但是真的好尷尬……”


    抬手捂住了臉,她的聲音從指縫之間含混地漏了出來。


    “沒什麽好尷尬的。”金瑉碩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勸誡道:“你去打歌的時候,現場的觀眾不比這些人多?”


    “但那是粉絲啊,本來就喜歡我們。”泰妍還是對自己沒有自信:“現在卻都是些陌生人,很丟臉的……而且打歌的時候,唱歌跳舞都是我近乎本能擅長做的事,現在卻是拍戲……”


    “我真的做不來的。”揪著金瑉碩的衣袖,看似是中道崩殂的放棄,其實卻是泰妍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金瑉碩身上,毫無保留的信任。


    “那我教你一個方法。”這就叫死豬不怕開水燙,也隻能試試死馬當作活馬醫了。金瑉碩皺了皺眉,寬慰地笑道:“是我的演技老師教給我的小竅門。”


    “什麽法子?”就好像是溺水的人忽然看到一根解救的繩子,泰妍陡然抬起頭來,興奮而希冀地看著金瑉碩問道。


    “第一,不要和任何人對視,也不要去看攝像機。”金瑉碩苦口婆心諄諄教導著:“剛剛在你身後,我注意到你總是不自覺地轉頭去看攝像機,怎麽回事?”


    “舞台表演時養成的習慣,”泰妍吐了吐舌頭,抱歉地笑道:“歌手在舞台上總是要下意識地尋找機位,y才是,永遠都可以找到正被切換的攝像機……”


    她的聲音在金瑉碩淡然的直視之中漸漸小了下去。


    等到泰妍終於不再出聲,金瑉碩才繼續叮囑道:“這一點一會兒要留意,拍攝和直播不一樣,你要在mv當中表現出一種遊離感和故事性,而不能讓觀眾清楚地意識到他們隻是在看視頻。”


    “我盡量注意。”泰妍信服地點了點頭,默默記在心裏。


    “第二,你是不是很怕生?”金瑉碩柔聲問道。


    下意識地想要借著大笑反駁,泰妍在金瑉碩的目光裏,鬼使神差地說出了真相:“……是有一點。”


    掃視著或站或坐三三兩兩的工作人員,泰妍小聲地道:“看到他們的時候,的確是很不習慣。”


    無聲地歎了口氣,金瑉碩深吸一口氣道:“那麽,試試這樣。”


    扳著泰妍的雙肩,迫著她麵向還沒有注意到這裏的人們,金瑉碩湊在她耳邊低語著:“現在在你眼前的不是人,而是一顆顆大白菜——”


    “為什麽是白菜?”泰妍冷不丁插嘴道。


    “……這是問題嗎?”金瑉碩無語地抿了抿嘴:“你想要是什麽?”


    虧著她還細細琢磨了一下,泰妍歪歪頭道:“想不出來……算了,就白菜好了。你繼續。”


    ……老子頂你個肺啊!


    把粗口堵在了喉頭,金瑉碩從鼻子裏噴出一股氣,擠出笑容道:“那麽,現場的人都是白菜了哈!”


    “一會兒拍攝的時候也是這樣,看到他們就想象成白菜,一顆,兩顆……總之不要是人就好了。也不要關心他們在幹什麽。有沒有對著你指指點點,反正都是白菜不是嗎?”金瑉碩費盡渾身解數,幫助泰妍克服著心理壓力。


    “好像……確實很管用?”泰妍嚐試了一下,猶猶豫豫地道。


    “記住這種感覺。”精神一震,金瑉碩繼續道:“不要忘記,一會兒拍攝的時候,就保持這種心態!”


    五分鍾的時間轉瞬即逝,即使金瑉碩想要抓緊時間再多教泰妍一些東西,臨時抱佛腳終歸是小道。說到底,拍攝能否繼續,還是要看泰妍自己的心。


    隻要她能夠真正意識到,自己不僅僅是個歌手,現在還要身兼演員的身份,並為此而擺正心態,那這個mv,即使拍下去還要浪費一段時間,總體而言也是很值了。


    喝了點水,隔著五六米站在泰妍背後,金瑉碩的任務是遠遠贅著和老板大吵一架從酒館出走的泰妍。


    “第24次拍攝,開始!”耐心被消磨殆盡,薑導演並不抱什麽希望地宣布拍攝開始。


    於是,金瑉碩看著背對著自己的泰妍,以一個異常瀟灑自在的姿態解開了纏著的發辮,甩開了鎏金般的長發,瞬間從普普通通的侍應生化身成為氣質灑脫的冷都女。


    看不到泰妍的臉,但是金瑉碩卻可以清晰地看到麵對自己的那些人臉上漸漸浮現出來的驚訝,和薑導演被監視器遮住不少的笑意。


    “過!”幹脆利落,薑導演中氣十足地宣布,困擾了大家小半個上午的鏡頭,終於磕磕絆絆地拍好了:“泰妍xi,做得不錯!”


    “謝謝。”泰妍驚訝而開心地鞠躬道謝,也向被自己拖累忙活一上午的工作人員道歉致謝。


    扭頭去尋找金瑉碩的時候,她卻隻看到那家夥消失在保姆車前的背影。


    下意識撇了撇嘴,等到泰妍回神的時候,才發現金敏京和劉素英已經興奮地把自己包圍……


    ——————


    “呼!”探著身子去到駕駛室打開冷風,流淌著汗水的前額立刻感受到了久違的涼爽。一屁股坐回後座,金瑉碩屏住呼吸發出一身呻吟。


    “累死爹了。”沒有外人在,他也就自在地用中文吐槽了:“這一上午……她也太笨了!”


    的確,泰妍尷尬的演技足夠把任何一個導演逼瘋,金瑉碩認為薑導演能夠堅持這麽久已經是相當有城府的表現了。


    閉上眼靠著椅背休息著,他盡情舒緩著在向自己發出抗議的身體。雖然看上去工作強度並不是很大,但過多的腦力勞動才是金瑉碩真正一時難以吃得消的。


    保姆車的側門被拉開,熱風立刻吹了進來。金瑉碩懶洋洋地道::“素英啊,把門關上。”


    她沒說什麽,隻是聽話地上車關門,然後,死一樣的沉寂。


    冷風吹起,運轉的嗡鳴動靜並不很大在這種時候在這種時候過分規律的雜音反而起到了催眠的效果,金瑉碩昏昏欲睡,半夢半醒之間腦海中靈光一現:素英什麽時候不在駕駛位待著而進到後麵車廂了?


    他陡然睜開了眼,機警地看向了身邊。


    借著從前麵照過來的光線,金瑉碩看清了正默默看著自己的泰妍,鬆了一口氣之餘也有一種惱羞成怒的情緒生了出來。


    “你怎麽回事?隨隨便便上我的車?”


    並不被金瑉碩聲色厲茬的腔調嚇到,泰妍皺了皺鼻子道:“素英同意了,鑒於我的車被敏京姐開走了。”


    “她走了?這種時候?”金瑉碩的眼中閃過一道懷疑,不敢相信素來敬業的金敏京會把泰妍仍在片場而自己離開。


    他旋即恢複了理智,正色問道:“是出了什麽事嗎?”


    “好事。”泰妍笑著道:“大使館那邊來電,幫我們聯係到了可以租借無人航拍機的公司。”


    “那沿海公路的畫麵就沒問題了。”金瑉碩鬆了一口氣,笑著道。


    “我也沒想到公司居然沒有給安排flyingcam。”泰妍皺著眉道:“明明有提到的。”


    “怕是以為導演會自備吧,”金瑉碩含含糊糊地道:“畢竟你們公司隻在攝影棚裏拍mv。”


    這是吐槽吧,一定是吧……泰妍瞪了他半天,終歸沒有忍住,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媽笑。


    “形象,注意形象!”金瑉碩頭疼地喊道:“沒有外人在,你好歹給我留下點最後的好印象好嗎?女神都變女神經了!”


    很抱歉韓語裏這兩個詞並不存在諧音的關係,泰妍聽不懂金瑉碩玩的梗。


    這就特麽很尷尬了。


    “我知道你不會的。”笑聲減弱,泰妍認真地道:“我知道你真的是我們的粉絲。”


    金瑉碩怔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掩飾或是解釋。


    “下午打算做什麽?”泰妍可不管他心裏是怎樣的五味雜陳,輕鬆地跳到另一個話題。


    “拍攝咯,還能做什麽。”金瑉碩神色冷淡。


    我愛工作!工作使我快樂!


    “你傻了嗎?都說了敏京姐去談租借無人機的事了。”泰妍搖了搖頭,對於自己罕見地可以找到金瑉碩的錯處而嘚瑟著:“那是要預約的,最早也要明天才能租回來。”


    “海灘的戲呢?下午不能拍?”金瑉碩皺了皺眉。


    “最新的天氣預報,下午有五級海風,導演通知取消拍攝計劃。”用一種很是憐憫的目光看著金瑉碩搖頭晃腦,泰妍這戲謔的表現險些逼得他失去理智。


    把這死丫頭背對著翻在座位裏照著屁股打!


    壓下了這樣做的欲望,金瑉碩盤算了一下,還好,即使有些小意外,對於整體的拍攝計劃,並不構成太大的影響。畢竟還有金敏京和薑導演執掌把關呢。


    “所以呢,下午做什麽?”泰妍不厭其煩地問道,化著眼線的美眸盯著金瑉碩。


    “你要幹嘛?”警惕地向後縮了縮身子,金瑉碩道:“我想借著空閑時間寫歌的。”


    “又有靈感了?”感歎了一句,泰妍推了推金瑉碩,說出了自己的如意算盤。


    “呀,我們出去采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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