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周氏板著臉,蒼白的臉色卻不怒自威,捧著丹書鐵券說出來的更是十足的分量,叫傅祁不敢不從,麵色掙紮了瞬間,便立刻跪在了傅周氏的麵前。


    或者說,傅周氏的話叫這一屋子的人皆是嚇得背後寒毛豎起,跟隨著傅祁老老實實的跪下。


    傅周氏目光閃爍,死死的盯著傅祁,“你方才說什麽?”


    傅祁一時語塞,“母親,兒子說想……”


    傅周氏卻沒有給傅祁說下去的機會,眯著眼睛目光銳利的打探著在場的每一個人,除了到傅明嫻的身上微微駐足片刻,其他時候皆是眼神帶著淩厲。


    哪怕平時在張揚跋扈的何蓮雲在老太太的威嚴之下也隻是不滿的低著頭,不敢爭論什麽。


    傅周氏再度開口,反問到,“你可知道這丹書鐵券的來曆。”


    傅大爺不知道傅周氏到底要做什麽,但還是如實的拱手回答,“這丹書鐵券乃是禦上親賜,更是為了表彰我傅國公府世代忠君愛國。”


    “禦上親賜?大明侯爵眾多,可是人人都有?”傅周氏的布滿皺紋的雙手緊緊的握著丹書鐵券的邊緣,聲音中帶著幾分嘲諷,“這是你三弟,你父親,你祖父,你傅家的列祖列宗用鮮血換來的!”


    除了通敵叛國,丹書鐵券可免死罪,若非赤血忠心,那便是滿門忠烈為國捐軀才有資格獲封。


    傅祁猛然抬頭,喉嚨中似乎被堵住一般,“我……”


    傅周氏眼中含著熱淚,“你又可認得我身上的朝服。”


    “我這一生隻穿過三次,第一次是你隨著你父親晉封,第二次是穿著接你三弟的屍體回來,每次都有著重要的意義,可是這次,我竟然隻是為了平息你們兄弟兩人因為女人的糾紛。”


    傅周氏咬著牙,狠狠的將丹書鐵券的摔在地上。


    大堂中跪著的人皆是震驚不已。


    丹書鐵券乃是禦上親賜的榮耀,見丹書鐵券如見皇帝親臨,可是傅周氏竟然當著他們的麵把它摔了。


    “母親!”好在傅四爺眼疾手快,及時的將丹書鐵券給接住了,隻是手掌被丹書鐵券的邊緣劃破,正滴滴答答的留著鮮血。


    “母親……”傅祁想要起身。


    “不許動!”傅周氏厲聲嗬斥,雙手不住的拍著紅木桌麵上,“你們可還記得你父親臨終時的忠告。”


    “傅國公府合則盛,分則亡!”


    傅明嫻不自覺的握緊雙手,心更是砰砰砰跳個不停,她是想要傅祁和傅鈺二人兄弟相爭,再無暇顧及到自己,同時也讓他們償還當年賣了自己得到的好處。


    最多是丟了官職。


    可……傅周氏的反應太過震撼,她不懂,為何傅周氏這般反對傅國公府分家。


    分則亡?


    祖父真的說過這樣的話?


    正如傅周氏所說,傅國公府世代忠君,甚至新帝登基之時收回了許多侯府的丹書鐵券,卻留下了傅國公府的,除非通敵賣國的罪名,如何會亡?


    通敵叛國,這個罪名實在是太大,大到壓得人無法呼吸,當年的趙國公府也是因為通敵叛國才被滿門抄斬,趙國公府之前,先帝在位時,更因為這個借口株連了朝中數十位大臣,甚至連備受百姓尊重愛戴的內閣首輔梁永士也沒能躲得過去。


    傅明嫻轉而將目光放在傅祁和傅鈺糾結的臉龐上,心中突然起了疑慮,傅國公府岌岌可危,到底是因為什麽岌岌可危?!


    朝堂中的事情她不懂,可是越想越讓人覺得心驚。


    傅周氏高高的抬起頭,“既然你們都不顧傅國公府的榮耀,那這丹書鐵券也再沒有留著的意義,與其等著滿門抄斬那天,還不如我親手解決,還能留個死後的名聲。”


    “母親……”傅大爺和傅二爺麵帶愧色,聲音已經有了哽咽,“您何必如此決絕……”


    傅周氏重重的敲打著胸口,“男子漢大丈夫,你和老二都是多大的年紀了,居然還能為了女人大打出手,不惜要鬧到分家的地步,你可曾想過你這麽做對得起你的祖宗,對得起你的至親!”


    “當初是你自己主動爭來的爵位,你可知道傅國公這三個字並不代表權勢,更代表著你身上要承擔的責任,還有你老二,你忘記你三弟在世時是如何同你說的!”


    傅鈺無奈搖頭。


    “你再說一遍,你方才想要說什麽!”傅周氏渾身顫抖。


    傅大爺頭重重的扣在地上,“兒子知錯。”


    傅周氏並未表態,繼續指了指傅鈺,“你呢!”


    傅二爺抿唇,也並未反駁,“兒子知錯。”


    傅周氏起身,跪著的一屋子人卻沒一個人擅自起來,“死後的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著,但,隻要我活著一日,傅國公府便不可分家,你們聽明白了麽?”


    眾人噓聲。


    傅周氏幹枯蒼老的雙眼氳了層水霧,不住的搖頭歎息,甚至連看都不願意再看一眼這些人,蒼老沙啞的聲音月宛若利箭刺到了眾人的心口。


    “傅國公府衰敗,我還能活著多久,老爺,若你泉下有知,希望你能原諒妾身,妾身真的是盡力了。”


    傅周氏心裏和明鏡兒一般,這是她還活著,她拿丹書鐵券作為要挾,震懾住了這一大家子的人,可是事不過三,傅祁和傅鈺積弊多年的結痂不可能瞬間化幹戈為玉帛。


    恐怕她一閉上眼睛,便再也沒人能製止住了,不過那也不是她能管的事情了。


    有些時候,人不要做壞事,做多了壞事是真的會受到報應。


    傅周氏的咳嗽聲越來越遠,不一會兒許嬤嬤卻是又折了回來,有些遲疑的看著傅明嫻,“傅小姐,老太太有令,您這禮是不必繼續了,她在青桐院等著您。”


    一句話,算是給傅鈺下了死命令,再也不許打收傅明嫻為義女的主意了,原本傅鈺也是無暇顧及她,她可以找個機會回家去了,可是傅周氏叫她去?


    是要做什麽。


    鵲之有些擔憂的看著傅明嫻,總覺得傅周氏才是這傅國公府中最厲害的角色。


    傅明嫻微搖了搖頭,示意她安心,目光卻有些沉重複雜的瞥了眼傅祁和傅鈺,腦海中閃現出傅政的身影,隨即看著許嬤嬤點頭,“阿衡知道了,這就隨嬤嬤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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