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姐。”


    傅明嬋正心不在焉的坐在涼亭石凳上,看著湖中來回遊動的金魚。


    傅明歡的及笄禮辦得很隆重,不過卻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她可沒有那個心思替傅明歡真心高興,她的心裏正焦慮著如何讓傅明湘對傅明青失望。


    二姐姐可不能胳膊肘向著外人,正在傅明嬋愁悶的時候,李生的話打斷了傅明嬋的心不在焉。


    “五小姐,請問您有沒有見到青小姐。”


    見傅明嬋沒有反應,李生再度微笑的問了一次。


    傅明青的年紀要更大一些,按理說,傅大爺已經和蓮青相認,承認她傅國公府小姐的身份,就應該把排行也重新規劃一下,她該是四小姐才是。


    但因為傅周氏自縊又鬧了分家,排行隻需要用自家的便可以了。


    傅大爺為忙著分家的事情耗損了不少心力,也就將這件事給忘在了一邊,旁人也習慣了按照了原先的排行來稱呼,對傅明青,依舊是青小姐。


    傅明嬋有那麽一瞬間是失了反應,西廠督主汪延身邊的李生竟然會主動和自己說話,怎麽都覺得怪異讓人恐懼。


    傅明嬋猶如驚弓之鳥一般,“你……你剛剛說什麽?”


    李生很有耐心,對傅明嬋的問題也回答的很痛快,“五小姐,請問您有沒有見到青小姐。”


    “督主有些事情想要交代青小姐去做。”


    “沒……沒看到。”傅明嬋搖著頭,心中疑惑也不敢說出口,汪延為何要找傅明青。


    李生有些失望,“哎,那好吧,奴才再去四處找找,也不知道青小姐這麽關鍵的時候跑去哪了。”


    “五小姐,若是您見到青小姐之後,一定要幫忙轉告一聲,我們督主找她找的厲害,事關進宮的大事,可馬虎不得的,不然大家都要遭殃。”


    李生歎了口氣,轉身欲離開的時候唇角卻揚起一抹笑意,目光瞥著傅明嬋身旁的白棋。


    既然傅明嬋自己沒開口問,那他祝好主動說了。


    傅明嬋這才反應過來,很快的抓住了李生話中的重點,試探著的問道,“等等,李大人,您說?”


    “汪督主找傅明青是為了要進宮的事情?”


    “什麽進宮的事情,誰要進宮?”傅明嬋的心中已經波瀾四起,“難不成……是傅明青要進宮了?”


    李生很詫異的看著傅明嬋,“難道……五小姐竟然不知情?”


    嘶。


    竟然真的是傅明青要進宮。


    傅明嬋瞪大了眼睛的看著李生。


    李生納悶的嘟囔著,“還以為是五小姐有中意的人不想要進宮為妃,湘嬪娘娘這才選中青小姐的,沒想到五小姐……”


    李生突然噓聲。


    有的時候,話說一般的效果可要比全說了的效果還好,剩下的空間,就留給傅明嬋自己的遐想吧!


    “都怪奴才多嘴,可能湘嬪娘娘身懷有孕也有說不出的苦衷。”李生麵露急色,挑眉示意傅明嬋說道,“奴才好像聽說青小姐正在大堂那頭,那奴才便再去走一趟看看到底在不在。”


    李生轉身離開,留著傅明嬋在原地震驚。


    進宮分妃幾個字就好像魔咒一般徘徊在傅明嬋的耳邊,難怪傅明青敢這般張狂的對自己。


    原來是要進宮為妃了。


    也是,傅明湘現在正懷著身孕,是無法侍寢的,這個時候便留出了空隙,傅明青若是能抓住機會,很有可能就真的徹底翻身。


    隻要能得到皇上的重視,哪怕從前真的做過丫鬟又如何,到時候她就真的比不上了!


    這麽好的機會!


    傅明湘竟然給了傅明青!


    此刻傅明嬋的心裏充滿了怨懟,充滿了對大房一家的怨懟。


    其實傅明青自己還不知道傅明湘要讓她進宮的事情,隻不過汪延提前察覺傅明湘養在鄉下莊子的羅嬤嬤有了猜測而已。


    傅明嬋身邊的白棋添油加醋的說道,“小姐,那丫鬟憑什麽啊!”


    “無論是樣貌身份,都遠遠不如您從小養在大夫人名下的,那樣的人即便真的去的宮中當妃子也是下賤胚子,得不到皇上的寵幸,白白的浪費了二小姐的好鋪陳。”


    傅明嬋一腔銀牙都快要咬碎了,“這個賤人,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手段,我一定要在眾人麵前撕破她的嘴臉。”


    “我要去找到她!”


    白棋殷切的說道,“五小姐,方才李大人不是說了蓮青那丫頭正在大堂,咱們可要趁著李生找到她之前讓她再沒有進宮的資格!”


    “你說得對!”傅明嬋已經被嫉妒衝昏了頭腦了。


    從前她自詡清高,以為被鄭氏養在名下寵著就和那些嫡出的小姐沒有什麽差別,誰知道在傅明珊的事情上鄭氏是那般的不留情,說把她丟去鄉下莊子就丟了下去,這讓秦國公府如何看她,她以後還如何在秦洛麵子自處。


    秦國公府恐怕她該絕了念頭的,結果傅明湘回來,不但不幫著她籌謀,有了進宮為妃這般好事寧願給傅明青也不想著她!


    這個家裏還有什麽她的立足之地。


    到底不是親生的。


    鄭氏好不容易養出來的情分稍一被動搖便岌岌可危了,傅明嬋更是被權利和地位衝昏了頭腦,傅明青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被準備送去宮,又如何會有好下場。


    不過傅明嬋卻想不了那麽多了,直接去大堂到了傅明青的麵前,將其拖到了後院,“你這個賤人,跟我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放手!”


    “傅明嬋,你是不是瘋了。”傅明青不敢聲張,隻能壓低著聲音的掙紮。


    白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暗中掐了傅明青很多下,反正有傅明嬋在上麵頂著,她隻需要將事情鬧得越大就行了,李大人可是給了不少的好處呢!


    “啊……”


    到了後院四下無人,傅明青慘叫的捂著被掐過的地方,反手將傅明嬋推開,“你這個瘋子,又在發什麽神經。”


    傅明嬋猝不及防的直接被推到坐在地上,“傅明青,你到底是用了什麽手段,哄得二姐姐對你這般好!”


    “竟然連親事也為你處處周全鋪路!”


    “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還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命,我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傅明青正在氣頭上,也沒有深究傅明嬋話中的含義,“因為你太讓人討厭了,二姐姐照顧我,我的親事和你有什麽關係!”


    “二姐姐就是想對我好,有什麽好的東西也都想著給我!”


    “傅明嬋,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太蠢了,害得大姐夫必須要娶四姐姐,讓大姐難過,二姐沒有對付你就很不錯了,你還以為你從前養在夫人名下的掛名嫡女嗎!”


    傅明嬋和傅明青竟然直接大打出手。


    白蘭在一旁急的不行,想要上前去拉著自己的主子,卻被白棋給直接攔了下來。


    “蘭妹妹,主子們做事情,若是這個時候咱們上去了,恐怕被出氣的就是我們了。”


    白蘭弱弱的說道,“可是,要是咱們不管,被老爺和夫人知道了,咱們還是一樣要受懲罰的啊!”


    白棋卻是笑笑,“那可未必,這兩位是什麽身份,難道你不清楚嗎?”


    “大夫人更不會插手。”


    白蘭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卻突然發現湘嬪身邊的巧翠正朝著這邊走來,“棋姐姐,你看,是巧翠姐姐來了,咱們快去求她幫忙!”


    白棋心中暗暗喊糟,看著正在打的難舍難分的傅明青和傅明嬋,突然猛地伸出了手推了傅明青一把。


    ……


    傅明嫻一路繞開了來往賓客,又穿過抄手遊廊直接到了竹林。


    已是夏天,竹林翠綠,蒼勁挺拔,很像一道綠色的屏障,徹底將外界的視線阻隔。


    傅明嫻站在她和汪延初次見麵的大理石後麵四處張望,低頭看著那侍女遞過來的紙條。


    上麵寫的明明是這裏,為何會不見汪延的身影?


    傅明嫻皺眉疑惑,四處看了看,卻突然看到青石小路上一雙鑲金長靴,向上看去,那熟悉的紫色直輟朝服,腰間同金色蛛紋帶,黑發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者,麵色凝重的看著自己。


    見到傅明嫻正望著他,汪延邁著步子,緩緩地到了傅明嫻的麵前。


    恰逢清風吹過,竹林翠綠竹葉簌簌作響,出奇的美感。


    汪延凝神的樣子宛若從畫中走出。


    傅明嫻心沒由來的跳了一下,目光落在汪延的手背上,等到汪延近在眼前的時候,傅明嫻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汪督主,您的手……還好嗎?”


    當日汪延的手仿佛被鮮血浸染,木屑劃痕雖不是很深,但那些碎木屑處理起來卻比較困難,稍一不慎是要吃些苦頭的,傅明嫻有些自責和愧疚。


    她一直對他避之不及,私心裏恐怕也將當年被逼穿上嫁衣的過錯怪在他的身上,而他……並未解釋,隻是沉默的做了些事情。


    汪延眉心漸漸擰做一團,看著傅明嫻的身影薄唇輕啟,“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下一句是我很想念。


    我好想你。


    傅明嫻一愣的看著汪延。


    汪延陡然伸手將傅明嫻攬在了懷中,他的肩膀很寬厚,讓人會覺得莫名的安全感,手臂更十分有力,將傅明嫻緊緊的禁錮在自己的雙臂之下。


    他的下巴佇立在傅明嫻的額頭上,輕輕的說道,“別動,沒人。”


    傅明嫻下意識的想要掙脫汪延的束縛,卻突然聽到這麽句話,汪延的聲音沒由來的沙啞疲憊,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模樣,這般脆弱的汪延……她從不曾遇到過,無論前世今生,竟然傅明嫻不自覺的紅了眼眶。


    掙紮著的雙手慢慢放下,傅明嫻感受著汪延的呼吸打在自己的發髻上,什麽都沒說也沒有做的站在原地,有些僵硬的任由汪延緊緊的抱著。


    “我很高興。”汪延的喉結滾動,輕聲的呢喃出聲。


    他是真的很高興。


    高興傅明嫻終於有了放棄霍彥青的理由,高興傅明嫻的心裏終於沒了霍彥青。


    傅明嫻待在督主府的那段時間,心裏想著的是霍彥青,汪延雖從不曾提過,但並不代表,他不知情,更不代表,他不會神傷難過。


    傅明嫻緩緩的伸出了手,想要去回應汪延,屬於汪延身上的氣息很好聞,似乎有凝神的作用,更很有感染力,“我也很高興。”


    傅明嫻莫名其妙的說了這麽句話,緩緩抬起的手卻是再度落下,她到底還沒有去堂堂正正擁抱汪延的勇氣。


    汪延有些不舍的將傅明嫻鬆開,看著她快要低到地底下的頭,眼中笑意一閃而過,“你可以不必來的。”


    “嗯。”傅明嫻點頭,隨即又解釋道,“我知道這是傅明湘的手段,但是我始終不懂傅明湘為何要算計我。”


    傅明嫻指的是,前世,傅明湘為何要算計她。


    “若我不來,恐怕傅明湘還會想著別的手段,到時候防不勝防,還不如趁著傅明歡的及笄禮人多,她也不能仗著自己是皇妃的身份對我下黑手。”


    “怪我。”汪延心情很好,眯眼看著這一片翠綠盎然的竹林,“她再不會出手對付你了。”


    “嗯?”傅明嫻沒聽懂。


    汪延解釋道,“她不會再有時間和機會對你出手。”


    傅明湘得以翻身的便是她那腹中的孩子,若是那孩子沒能成功生出來呢,還是,那孩子本就不存在,羅嬤嬤人現在正在西廠大牢,至於傅明青,怕是也不會有機會進宮了。


    傅明湘自顧不暇,還如何會有機會對付傅明嫻。


    傅明嫻蹙眉,還是沒聽懂,但看著汪延的樣子,恐怕已經是胸有成竹了,她便也沒有那麽擔心了。


    “沈瑜在嶺南過的很好,已經爬上了先鋒的位置。”汪延手指不自覺的轉動這玉扳指,“傅二爺十三年前曾救過一位房姓女子,將其納為姨娘,那位姨娘在入府的時候就已經身懷有孕,剩下了傅明玫。”


    “其實傅明玫該是你大舅的女兒,你的三表哥也是為了找她而來。”


    傅明嫻遲疑的點點頭,早就知道何九燁對傅明玫不一般,她的心中也有幾分猜測,沒想到竟然在汪延的口中得到了證實。


    汪延沒有說話了,傅明嫻也覺得有些尷尬突兀,索性便站在了汪延的麵前。


    竹林瑟瑟,歲月靜好。


    汪延緩緩抬起手到了傅明嫻散落的發髻之上,“阿……阿衡。”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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