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小皇帝看到齊太醫就像小鬼見到鍾馗似的,聽到太監來報,不管當時在做什麽,立即卷起褲腿就跑。[]


    按照挽袖姑姑的話來形容:“如果陛下能夠爬上屋頂,那麽,屋頂就是他的昭熹殿,吃睡都會在上麵。”


    平安脈請不成了,齊太醫最初還不著急,捧著那本《醫神》的書看得津津有味,等到過幾日書看完,小皇帝還依然在故我的不見蹤影,齊太醫就覺得事情好像有點鬧大了。


    他老人家也不是那麽固執的人,既然點子是魏溪出的,後續的麻煩自然要魏溪解決。


    聽了齊太醫的要求後,魏溪好一陣沉默,半響才幽幽的道:“師傅,我記得您才是皇上的禦用太醫吧,您什麽時候讓賢了?”


    齊太醫坐在搖椅上,翹著二郎腿:“不有事弟子服其勞,知道嗎?”


    魏溪哭喪著臉,轉身對白術道:“師兄,師傅欺負人。”


    白術捧著一本厚厚的《草木》神神叨叨,壓根沒聽到師妹的抱怨。


    魏溪還能如何呢,齊太醫說得對,有事弟子服其勞。仔細回想了一下村裏三四歲孩子們的搗蛋程度,眉頭越鎖越深:“師傅,您說皇上看見您就跑,可是,他是皇上,您是太醫,再如何懼怕您,不讓您診脈就是,犯得著跑嗎?他,該不會是那您做幌子吧?”


    齊太醫眼睛一瞪:“嗯?”


    魏溪猶疑著猜測:“也許,皇上想要玩耍,又找不到由頭?”


    齊太醫坐直了身子:“嗯~~?”


    魏溪覺得頭皮有點發硬,還是把自己的猜想給說了出來:“我記得在行宮時,皇上一天到晚大半的時辰都是在玩耍,少有規規矩矩坐著讀書寫字的時候。”


    那時候秦衍之是白天玩耍,晚上讀書習字加練武。這一點齊太醫知道,魏溪假裝不知。


    她這麽一說,齊太醫廓然開朗。


    可不是麽!三四歲的孩子,哪怕是皇帝,那也是孩子。讓他一天到晚呆在朝安殿讀書寫字聽奏折,是個成人都坐不住呢,別說孩子了。否則,曆史上就不會有那麽多亡國之君了,都是沉悶惹的禍啊!


    齊太醫氣得吹鼻子瞪眼跑去找穆太後,他不可能直白的說:你兒子太頑劣了,隻想著不務正業。不務正業就罷了,還要找個替死鬼,找個替死鬼就罷了,偏生還找了他這個老頭子,作孽哦!


    齊太醫穩住心神,語重心長的對穆太後提建議:“人嘛,做事要勞逸結合,不能一味的悶頭看書寫字,那樣對頸椎不好;也不能成天在外麵亂跑亂跳,把心都玩野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


    穆太後還沒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她現在正受到女人每個月的折磨,腰痛得直不起身子。齊太醫看她這樣就知道是老毛病了,關切的問要不要開個方子,穆太後搖頭,齊太醫又提議紮穴位,穆太後還是搖頭:“有沒有什麽簡單有效的法子?前陣子實在是吃藥吃怕了,針也沒少紮。您也知道,永壽殿整日裏盯著哀家,隻要有個風吹草動就恨不得鬧得人盡皆知,哀家實在是累了。”


    齊太醫是給皇帝看病的,對婦科研究不多。他也知道穆太後口中的前陣子是什麽時候,在穆太後的心中,先帝故去哪怕快一年了,也恍如昨日。那段日子穆太後過得昏昏沉沉,每日以淚洗麵,身子骨也壞了,若不是還有小皇帝要操心,說不定都會跟著先帝去了。齊太醫為了江山計,少不得用了一些重藥狠藥,強行把穆太後的精氣神撐了起來。


    “老臣回去問問擅婦科的大夫。藥毒不分家,是藥三分毒,少吃為好。”罷了,又提醒穆太後,“找個宮人來問問,看看皇上最近的學問是不是落後了不少。”


    穆太後點頭同意了,回頭就召了趙嬤嬤問飲食起居,朝安殿負責伺候的大太監問寫字背書,太傅問帝王術。


    飲食起居倒是回到了往常,寫字背書卻是大大不如以前。大太監拿出一本小冊子,上麵密密麻麻記錄了小皇帝每日裏寫字的張數,背書的頁數,膽戰心驚的匯報這個月的量,穆太後聽完後臉色就沉了下來。


    大太監跪在殿中央,頭也不敢抬,更不敢打小報告說皇帝貪玩耽誤了寫字背書的時辰。


    太傅隻負責每日裏講課和講解奏折,對於背書寫字這類有專人盯的呆板事情沒有關注,此時再一看太監的模樣,才突然發覺小皇帝有點頑劣,與穆太後說:“任何事情可以荒廢,學業絕對不行。規勸不行的話,那就隻能用強製手段了。”


    在太傅家,孩子們不好好讀書都是直接打手板,再不讀書揍屁股,還不行的話跪祠堂餓個三天兩夜就知道厲害了。


    事實證明,穆太後對小皇帝的寵溺有目共睹,對小皇帝的‘逃學’的處理也是別出心裁。


    小皇帝這一日又去了康雍宮用膳,還沒邁進門檻呢,就聽到裏麵穆太後嗚嗚的哭聲。


    “哀家對不起先帝,對不起各位先祖啊!皇上不愛學業是哀家的錯,是哀家沒有把他教導好。賢王大兒三歲能文,睿王兒子五歲能詩,齊王世子七歲彎弓射大雕,而哀家的兒子快四歲了連字都不會寫。太皇太後成日裏在諸多皇妃們跟前嫌棄他,說他是個庸碌無為的君主,甚至還與臣婦們直言,說皇上難成大器,趁著現在江山穩固早早換個皇帝來坐,省得日後禍害百姓的好。哀家心裏苦啊,皇上不做皇帝,誰來做皇帝呢?誰做了皇帝後還會留下他的性命,讓他大富大貴的平安一世呢?”


    哭哭啼啼的折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裏麵的穆太後哭得肝腸寸斷,宮殿外的小皇帝委屈得眼淚嘩嘩,最後頭也不回的回去讀書了。


    小孩子嘛,定力不夠,哪怕今日發狠話要發奮讀書讓所有人刮目相看,不過三日,就會原形畢露。好在這一次,他不披著怕齊太醫的假皮了。


    齊太醫心大,小皇帝不拿他做幌子了,他也就丟開不理了。


    魏溪想要知道結果,還隻能多方打聽。


    第一天還聽說皇帝勤奮了,字都寫了二十多張,每個字指甲蓋大小;第二天,小皇帝背書坑坑窪窪,好歹是全部背出來了;第三天,騎馬跑了三圈,大腿磨破了皮;第四天,臨摹的字大了些,成人指甲蓋那麽大;第五天,第六七八天,基本就一張宣紙三個字了,他自己的名字。


    穆太後想要揍舍不得,罵也罵不出口,哭也沒用了,怎麽辦呢?原本就要去的月事又淋漓不盡,可見是真的心焦。


    太醫院的大夫意思是吃藥調理,也有主張食補的,最後還是魏溪悄悄的與齊太醫說了個偏方。


    “用紹酒泡棉花成團,再塞到耳朵裏,一炷香就見效。我娘月事來了後就是用這個方法止痛的,月事久不去也有效。”


    齊太醫琢磨了一下,就讓穆太後試了,果然立竿見影。這一次,齊太醫不居功了,直接在穆太後麵前誇獎了魏溪一番,直說她‘有悟性,也有靈性’。


    穆太後這才想起魏家三兄妹來,趙嬤嬤趁機在旁邊道:“在行宮時,魏家兄妹就整日裏陪著皇上玩耍,奇怪的是,白日裏玩得再累,到了晚膳後皇上就哪裏也不去了,一門心思的讀書習武,不用老奴操半點心。”


    穆太後問:“這是什麽緣故?”


    趙嬤嬤看了齊太醫一眼:“也許,這就是勞逸結合?”


    穆太後決定把魏家三兄妹召回來,重新安置在皇帝身邊試試,實在是沒法子了,也隻能死馬當做活馬醫。


    魏家三個半年來的第一次重逢居然還是靠了小皇帝的緣故,心裏難免五味雜陳,好在他們也知道自己的任務,當天就帶著小皇帝玩開了。


    不過,魏溪還是提前與小皇帝約法三章:“每日小楷二十張,背書一章,第一天完成了,第二天我們就過來陪你玩耍,否則你就自個玩吧。”


    小皇帝酒逢知己,心裏高興得很,立即點頭:“不過朕還要上朝,太傅講學也不能出來,下午要習武。”


    魏溪道:“我們也有事呢,哥哥們也在讀書習武,我在太醫院當差,每日裏陪你的時辰也少,早上一個時辰,下午一個時辰,都選在用膳前,怎麽樣?至於玩什麽,怎麽玩那就得聽我們兄妹的,否則我們就不來了。”


    “成!”


    因為當日天氣晴朗,秋風雖然有點大,好歹還不冷,又是賞菊的時節,魏溪提議摘花泡茶去。


    宮裏的菊花可不是外麵那些花花草草,幾乎每一朵都是名貴品種,風飄雪月、綠雲、新玉孔雀、玉堂金馬、獨立寒秋、十丈珠簾、鬃翠佛塵、芳溪秋雨、太真含笑、汴梁綠翠等等,真正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黃,陶令籬巴色,羅舍宅裏香。


    花是好花,可惜遭遇了辣手。


    四個孩子,一人一個提籃,也不摘花,直接小手一抓,就把花葉全部硬生生的扯下來丟入了花籃,殷色翠色紫色黑白各有,姹紫嫣紅耀花了人眼。


    用山泉水洗淨,再用冰山雪水一激,花香就濃鬱了起來,再過一味,去火敗毒的菊花茶就好啦!


    小皇帝還知道不吃獨食,特意讓人挑了最好的花葉分別給永壽殿和康雍宮送了去。


    穆太後知道是兒子為了她特意采摘的,萬分欣喜,也不管兒子糟蹋了多少花,讓人洗淨曬幹了,每日裏泡一杯菊花茶,喝得愜意。


    太皇太後就沒這份閑心了,原本還邀請了大臣的內眷賞花吃螃蟹宴的,結果,才走到珍蕊園,滿園子的菊花都隻剩下殘敗的枝椏,在秋風中瑟瑟發抖,老祖宗差點氣得當場中風。回了永壽殿,再一看小皇帝送來的鮮嫩菊花葉,當場就摔了籃子,對著齊王妃、睿王妃和賢王妃吐了大半天的苦水。


    隔日,三位王妃就忍痛割愛,把自家園子裏的名貴菊花都送入了永壽殿。


    日子,就在這雞飛狗跳中緩慢的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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