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溪的騎術是經過魏海等人手把手指導的,按道理來說應當是不錯。[]可惜的是,那是針對原來魏溪的身體而言,哪怕騎上三天三夜那也不在話下,換了魏熹的這個身子骨,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了。


    魏溪策馬狂奔了不過十裏路,就感覺大腿內側磨蹭得生疼。


    身驕肉貴,說得就是魏熹了。


    秦衍之帶著白術和一群侍衛跟在後麵追著,平緩前進的時候眾人還發現不了差距,等到秦衍之也揚鞭後,白術就隻有淚流滿麵的悔意了。


    □□之馬,根本不在一個段位。


    本來就都徐徐跟在皇帝身後悠哉悠哉,結果不過十丈距離,皇帝的千裏馬就隻留給眾人屁股後飛揚的塵土,連人帶馬都不見了。


    不過片刻,落後的秦衍之就追上了魏溪,並駕齊驅時才問:“又有誰惹你了?”


    得到的回答是魏溪毫不掩飾的白眼。


    秦衍之笑了笑:“讓我想想。如今朝中沒有什麽大事,你家雖然是武將,兵營裏也沒有什麽大變動,應當跟你哥哥們的公務無關,那就是家事了。家事的話,在外有你兩個哥哥頂著,在內有將軍夫人和你嫂子……唉,該不是你家開始給你說親了吧?”


    秦衍之雙眼在黑暗中也閃著光,興致勃勃的問:“你家想要給你找個什麽樣的夫君?”


    魏溪本來就腿疼,聽得他這麽胡謅氣得爪子也疼了,隨手在路邊的樹上折下一根樹杈往他身上打去:“我才不嫁!”眼珠子一轉,趾高氣揚的道,“我家招贅!”


    “入贅女婿?”秦衍之瞠目結舌,“你爹同意了?”


    魏溪哼哼道:“不同意也得同意。再說了,我這麽嬌弱的閨閣小姐嫁去陌生人家,被夫家欺負了怎麽辦?我身子骨不好,才學也沒有,就連廚藝女紅也不行,嫁給誰家都是被婆婆挑剔嫌棄的份。我好歹也是二品將軍家嫡女,犯得著去別人家自討苦吃嗎!”


    秦衍之將對方仔仔細細的掃視了一遍。相比剛剛醒來的那一個月,如今養了一年的魏溪早已沒有了病榻沉屙多年的蒼白,也許是一直在藥園忙碌的緣故,她的臉頰反而比尋常閨閣小姐還要紅潤,雙眸靈動,唇瓣豐澤,小小的手握著馬鞭,雙腿夾著馬腹的動作自然而熟練,怎麽看都跟‘嬌弱’兩個字扯不上關係。至於被欺負,秦衍之心裏早就發出不屑的鼻音,她還被人欺負?第一次見麵,皇帝都被她吼得賠禮道歉的人,怎麽看都不會被外人欺負吧?


    秦衍之輕輕揚了揚馬韁,平靜的替她分析道:“心甘情願入贅的男子可不好找。當然了,憑借你家如今的,想要給你找個有才學的如意郎君也不是什麽問題。問題是,願意入贅的男人還算是男人嗎?你家可不是尋常的官宦世家,二品將軍府,不是我說,等你大哥回來,說不定你家的台階還要再高一階。到那時,一家女百家求,願意入贅的人排滿長街,你能夠保證入贅的男人不是看上了你家的權勢?”


    秦衍之眼看魏溪在沉思,咂了咂嘴,繼續道:“當然了,聯姻本來相互利用,這一點我想你心裏也明白得很,所以才想著既然要聯姻至少也要讓自己過得舒坦,不想去夫家受製於人。(.)隻是,你替自己考慮了,有沒有想過你那位入贅的夫君是何感受?”


    “選擇了入贅的男子,要麽家世不好,需要借助你家的權勢一展所才;要麽是才學不夠,家裏突逢變故,需要借助將軍府的威望幫忙家族度過難關;要麽是一無所長之輩,性子軟弱,隨波逐流,被家族廢物利用。不管是哪一種,他們入贅後都要背負小白臉,吃軟飯的名聲,甚至在你家諾大的權勢麵前卑躬屈膝,逢迎拍馬,過著奴仆一樣的日子。這樣的男子,你看得上?”


    魏溪雖然知道對方說得對,可依然氣得磨牙,惡狠狠的說:“您管得真多啊!”


    秦衍之嘿嘿笑道,絲毫不覺得對方的態度有問題,反而還指著對方的鼻子道:“看看,特別是你的性子,得饒人處不饒人,一副老子有理走天下的德行,你日後的夫君肯定會被你欺壓得頭都抬不起來,更加別說一振夫綱了。”


    魏溪瞪著他:“我不饒人?”說錯了吧,不饒人的人該是她麵前這個可惡的皇帝才對!最近朝廷和後宮可都被他攪得天翻地覆,苦不堪言來著。看看太後的重病,各位嬪妃們的淚眼,還有太皇太後王家,太後穆家,胡歆兒的胡家,對了,最淒慘的該是老仇敵賢王等,簡直個個怨氣滿天。


    秦衍之啪的打開折扇,頗有風度的扇了兩下風,才慢悠悠的建議:“其實你不用入贅,天底下還有個更適合你嫁的夫家,要不要試試?”


    魏溪:“哪家?”


    秦衍之露出藐視群雄的睥睨微笑,不可一世的道:“帝王家。”


    魏溪:“……”


    秦衍之的折扇拍打著胸脯:“如何?”


    魏溪默默伸出了手。


    秦衍之掩飾著自己內心的狂喜,正要伸出手去握住對方,隻見那秀氣的柔荑往空中一揚,一陣粉末朝著他的身上撲了過來,“這是什麽?”


    秦衍之大喊。


    魏溪冷道:“可以讓你清醒的東西。”


    秦衍之吐出口中的苦澀的東西,一邊拿著折扇撲打衣袖衣擺,隨著粉塵揚起,秦衍之聳了聳肩膀,扭了扭腰,然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是什麽,哈哈,天,這是毒粉嗎?哈哈哈,好癢,癢癢,癢癢癢……哈,哈哈,魏魏……”


    秦衍之想要去抓魏溪,嘴裏‘哈哈’不停,手才到半空就忍不住往自己的胳肢窩裏,腰間,腿上不停的抓撓,‘哈哈哈’的笑聲不絕於耳。


    魏溪單手叉腰指著他大罵:“你個色胚子,宮裏的嬪妃還不夠填飽你嗎?她們是顏色不好,還是不夠風情啊?選秀過去才多久,這麽快就厭倦了,你的胃口倒是蠻大啊!有本事再選秀啊,把滿宮都塞滿了,一天七次郎都沒有人怪你!所有的美人都會前赴後繼的奔向你的懷抱,誰你為所欲為。酒池肉林會不會啊,烽火戲諸侯玩得了嗎,千金買一笑舍不舍得啊!居然還跑到外麵來獵豔,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是吧?敢偷到老娘身上,看我不毒死你!”


    一腳,把皇帝給踹到地上去了。


    秦衍之:“哈哈,哈哈哈哈,沒有哈哈,我哪有,哈哈哈,我不是偷你哈,我明媒哈哈哈,還不行嗎?”


    魏溪直接拿著樹枝不停的戳他腰邊的癢癢肉,一戳秦衍之就抱著肚子狂笑著打滾,笑著笑著居然打嗝起來,笑聲就變成了‘哈哈,救命,哈哈嗝,嗝哈哈哈’。


    魏溪:“誰稀罕嫁給你!你以為你後宮裏的人都是好相與的嗎?一個個心懷叵測蛇蠍心腸,我這麽一朵嬌花入了宮,那不就是羊羔進了狼群,等著被她們撕成碎片!你這不是要娶我,你是想要我的命,對不對!”


    一邊罵一邊戳,拿著樹枝當雞毛撣子不停的抽他手臂,大腿和肚子。


    秦衍之幾次要站起來又被渾身難抑的麻癢給擊倒,感覺整個身子都被無數個螞蟻啃咬,咯吱咯吱的即*又斷魂。


    等到白術和侍衛們趕到的時候,就隻看到滾得一身塵土的皇帝一邊笑一邊打嗝,至於始作俑者,早就不知去向。


    白術拿出銀針給他紮了針,又喂了藥丸和水,顏麵盡失的少年天子才揉了揉笑得僵硬的臉頰,興奮的問:“看到了吧?”


    白術無奈:“這算什麽?癢癢粉很尋常,魏家的藥鋪一直都有賣,是女子們出門在外的防身必備之物。”


    秦衍之正色:“朕出門在外這麽多次,就這一次被人下了藥。”


    白術:“那是你傻!”


    侍衛們:“……”


    白術:“哦,那是因為禁衛軍們護駕得力。”


    失力的禁衛軍侍衛們欲哭無淚。


    秦衍之不死心的問:“你就沒發現她與魏溪的共同之處?”


    白術親自給皇帝打掃了一下儀容,很是平靜的道:“有一些。”


    秦衍之:“比如?”


    白術:“防身有術?魏溪當年渾身上下就沒有個能夠讓你安全碰觸的地方,聽聞在戰場上近她身的人都死了。由此可見,此女比魏溪善良啊!”


    秦衍之:“你什麽意思?”


    白術:“你還有命在,不就是證明嗎?”頓了頓,“我很想問,皇上你犯了什麽事,惹得她如此待你?”


    秦衍之:“我說要娶她。”


    白術雙手一聲,突地將他腰間的銀針給抽了出來,秦衍之身子一抖,張嘴:“嗝,嗝嗝,嗝嗝嗝!”


    眾人:“……皇,皇上?!”


    白術:“今時今日,微臣發現師妹有時候說得很對,皇上,您真的很欠抽!”


    打著嗝的少年皇帝:“……嗝?!”


    魏溪一行人當晚就住在了皇莊。第二日大清早,魏溪就隨同收容的孤兒們一起上山揀柴,摘野果,順便去早就布好的陷阱裏看看,如果有收獲,今日就加餐。


    不得不說,孤兒們都有一身獨特的生存本領,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哪怕魏家並不負擔他們的飲食,在這皇莊附近他們也可以活得很好,吃得很飽。


    隻是,魏家並不是苛責的世家,既然要收容他們自然會將他們的衣食住行都安排妥帖。


    等到日上三竿,魏溪還在皇莊周邊遇到了晨練的魏海魏江兄弟,以及她的三哥,而後,在用飯的大堂裏遇到了秦衍之。


    一個皇帝,居然也擠在孤兒們用飯的飯堂裏,在泛著油光的桌邊吃著白麵饅頭,細粥和野菜,哦,他的麵前額外加了一碟手撕魚和醬板鴨。


    魏溪將手中剛從廚房壇子裏麵挖出來的自製辣椒蘿卜端上桌,秦衍之就快手夾了一口去,咯吱咯吱的咬著。


    魏溪恨恨的道:“你怎麽還在這裏?”


    秦衍之喝了一口粥:“我本來就是出來散心,去哪裏不需要告知於你吧?”


    魏溪懶得跟他胡攪蠻纏,自己將脆脆的蘿卜夾在兩片饅頭中,曬得嘴巴裏滿滿當當的,像隻含著堅果的鬆鼠。


    秦衍之手指未動,從麵前的碟子裏夾了一塊魚肉,慢條斯理的挑出了魚刺,態度自然的放入了魏溪的粥碗邊上:“聽說你召集了不少孤兒,想要將他們培養成才。國子監覺得你是在浪費精力,我倒是想要來看看,畢竟,曆朝曆代很多英雄的出處都來自於貧寒的民間。說不定,日後的內閣大臣就出自這群孤兒之中,你說是不是。”


    說到正事的時候,魏溪也收起了自己那份尖刺,平靜的道:“國子監非精英不能入,能夠在其中混出名堂的自然在才學才智方麵都是出眾之輩,我這裏廟太小,可不敢與國子監比肩。”


    秦衍之笑了笑:“你這才開始張羅,孤兒們的性子和才智都是未知階段,國子監自然看不上。”


    魏溪:“那你來這裏看什麽?”


    秦衍之又給她撕了一條鴨腿,道:“我就是來看看,原本是想從中間選一些好苗子,為朝廷儲備一批特殊的人才。”


    “特殊的人才?”


    “你的書院與國子監最大不同是什麽,你自己不知道麽?”


    魏溪道:“士農工商嘛!國子監隻教導士子,而我這裏不單教導孩子們讀書寫字,還教導他們日後的生存之道。”


    “工商。”秦衍之替她回答,“那你有沒有想過,第一批人需要五年甚至十年才能出師,可是第二批直接在第六年,每年都有孩子從書院離開,皇城沒法容納這麽多工商世子,怎麽辦?”


    魏溪:“去外地啊,大楚這麽大,難道有本事的人還活不成嗎?”


    “所以,我才說我要來看看,選一批好苗子為朝廷所用了。兵部、工部和戶部都需要有一技之長的人才,還有各州各郡也需要無數識字讀書的人擔任小吏。他們會逐步取代那些陳舊的、無能的、大字不識的庸才們。朕的大楚,遲早會成為真正的禮儀之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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