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葉瑾被矮個子用力拽到了地上。


    這一下扯到肩胛骨上的傷口,疼的她幾欲昏厥過去。


    可她還是咬破嘴唇讓自己清醒了過來,用力握緊手中的木棒,朝著矮個子的後頸就是一下!


    對方應聲而倒。


    勝負的反轉實在是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周圍的人都忘了手中的動作,直到許久之後,才傳來抽氣聲一片。


    但夏葉瑾此刻卻沒有心思去關注別人的想法,看到對方倒在麵前,她大大的鬆了口氣,本想撐著一口氣爬起來,卻發現手腳冰涼的就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沒法,隻好也順勢倒了下去……


    等到她再次睜開眼睛,發現場上早已沒有他人,隻剩下天邊一輪彎月的餘暉,清清冷冷的灑在身上。


    輕甲上的露水不重,看樣子,似乎自己也沒有躺很久。


    隻是剛才用力過猛,牽動身上的傷口,導致現在她連稍微的動一下,都疼的呲牙咧嘴。


    月色下,遠遠的有人在朝這邊走來,夏葉瑾咬牙撐著坐起來,待對方走近,她才看清那張英挺俊秀的麵容。


    朱高煦一整晚上都在王帳裏同朱棣在商談作戰計劃,等出了營帳,才聽某個燕衛提起夏葉瑾在晚操時的“壯烈事跡”,半信半疑之間,本想直接回營帳休息,卻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操練場。


    待看到小兵卒滿臉是土齜牙咧嘴的坐在地上,他頓時開始無限懷疑剛才所聽到的傳言真實性。


    ——郡王。


    夏葉瑾低低的叫了一聲,想要站起來行禮,卻悲催的發現才剛站起來,就再次跌坐回了原地。


    “怎麽傷的這樣重?”


    朱高煦虛扶了一把,當看到夏葉瑾又重新坐到地上,便收回了手,隻是看向她的目光裏,比往常柔和了些。


    “其實傷的不大重,隻是牽動了之前的舊傷口。”,夏葉瑾抬頭,雲淡風輕的笑了笑。


    想起來,人的潛能還真是無限的,在來這裏之前,每天坐在電腦前升級打怪刷論壇的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在幾個月之後,她竟然能夠在600年前的大明朝揮刀殺敵。


    “不是讓你去藥帳了麽?”


    朱高煦罕見的皺眉。


    “標下自小身子弱,傷好一些便想著多練練強身,沒有想到,到底還是自不量力了些。”


    想了想,她還是不打算把木顏強製讓她去練操的事情說出來。


    雖然對方這種做法明顯就是想要找茬,事實證明也成功的被她找了茬,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告訴朱高煦,除了生出不必要的麻煩之外,又有什麽用?


    就算她此番的目的是要破壞朱高煦與木顏兩人的姻緣,但對於朱高煦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她還是不大了解,為了木顏的人身安全,像這種小報告,還是少打為妙。


    萬一不下心將木顏的小命給弄丟了,那她就虧大發了。而且更可怕的是,萬一這兩個人一來二去,成了歡喜冤家了,那豈不是更慘?


    雖然後一種可能性極低,但夏葉瑾覺得還是小心為好。小心駛得萬年船嘛,她可不想半路翻船。


    清風皓月,碧空無雲。


    兩人一坐一站,沉默像是無邊的海水般在四周漫延開來,不遠處又斷斷續續的傳來離歌,淺吟低唱,婉轉哀戚,伴著當空明月,讓人憑白生出一段孤寂蒼涼之感。


    朱高煦負手而立,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虛空之中,月色下,年輕的臉上晦暗明滅,讓人看不通透。


    夏葉瑾抬頭,就算是在濃重稠密的夜色之下,眼前的身影也依然絢爛耀眼,不知為何,腦海裏卻突然浮現起朱高煦日後的結局來,她愣了一下,話竟脫口而出:


    “郡王,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裏?”


    “離開?”


    朱高煦顯然也被她這無厘頭的問法問的有點懵。


    “是啊,離開。”


    夏葉瑾仰頭看著他,說很多時候我都在想,人就隻有這一輩子,而且還是如此短暫的一輩子,就算有下輩子的存在,但那時的你,卻也早已不是現在的你了。既然如此,為何要將自己寶貴的光陰浪費在同一件事情上呢?隻要走出去,就會發現,外麵的世界,還有許多新奇的事情等著我們去發現……


    “新奇的事情?”


    朱高煦問的一臉高深。


    “是啊,標下雖從小生在山上,但師父早年卻是雲遊四海,標下從他那兒聽到了好些外麵的事情……”


    夏葉瑾坐在地上,開始娓娓道來。


    從與大明毗鄰的南蠻諸邦,到遙遠的西方列國;從金發碧眼的毛子到全身像塗了黑炭一樣的土著;從海外的風土人情,到別樣奇特政-治製度;從資本積累掠奪到剛剛嶄露頭角的近代文明……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麽多,她也一直都知道曆史的大方向是不可能改變,她甚至不確定朱高煦能不能聽懂她說的話。但一看到眼前意氣風發的年輕將軍,聯想到他日後的結局,她還是會不忍心,隻是不忍心而已。


    “你是說,我還有更好的選擇?”


    夏葉瑾發現,其實朱高煦在日常對話中,極少用特定的稱謂,比如“本王”“孤”之類的。


    “倒不是更好的選擇,隻是可以出去看看……”,換一種活法。


    想來,朱高煦是可憐的。


    現在的世子之位不是他的,日後的皇位也不會是他的。


    朱棣給他畫了個大餅,但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兌現。


    清風拂過,夜色愈發濃重,朱高煦突然回頭,看著夏葉瑾淺笑道,你年紀不大,倒是懂得很多。


    夏葉瑾撇撇嘴,表示對他這種說法不服,在未來的世界裏,隻要一部手機,就能看盡天下的新聞,跟年紀一點關係都沒有,她說的這些,算是懂得少了的。


    是夜,等到兩人回營,都已經接近一更天,夏葉瑾身上有傷,想換藥,但卻又不得不避開朱高煦,搞的她睡得更晚,等到天邊浮起亮光,她才認真的閉了眼。


    等她醒來,睡在外間的朱高煦早已不見人影。


    其實說是同他一個營帳,但對方在這兒出現的時間卻少之又少,反正自從夏葉瑾住進來之後,除了昨晚上出現過一次,就幾乎沒有看到他回來過。


    當然,這對於夏葉瑾來說,是一件好事。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身上的傷口雖然還有些疼,但遠沒有昨天晚上那麽壯烈。夏葉瑾本想出門去找肖林,但一掀開帳子,卻發現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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