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喬離開後,片場一陣安靜,眾人無聲做著自己的事,隻有管菡那邊,偶爾傳來一陣甜甜的笑聲。


    她窩在軟椅裏和經紀人聊著天,幾個小太陽圍著她,那張白皙的臉蛋被照的紅撲撲的,笑起來露出一排小白牙,純真又可愛的模樣。


    不得不說,她確實長了一張偶像劇女主應該有的臉,不含攻擊性的氣質,讓人見她第一眼就很容易生出好感來,出演傻白甜女主毫無違和感。


    管菡手背貼到臉頰上,歎了口氣,水汪汪的眼睛看向經紀人,嘟了嘟嘴抱怨道:“烤的臉都要幹了。”


    經紀人和管菡有些親戚關係,寵她寵得不行,聞言提著那幾個小太陽拿遠了點,又倒了杯熱水給她:“條件不好,沒辦法,來,菡菡喝點水,咱回去好好敷個麵膜。”


    蔣聞靠在一邊,目光裏的煩躁幾乎壓抑不住。


    他看著被小太陽圍繞的管菡,又看了看司城張穎慧幾個主演坐到一邊,捂著不怎麽熱的暖水袋默默翻劇本,心裏頭氣的不行。


    管菡經紀人二話沒說,招呼人把目光所及的小太陽都拿到了管菡邊上,劇組裏僅有的幾個全被供奉到她那邊,連蔣聞特意留給司城烤幹衣服的都拿走了。


    平日裏對司城幾個人罵歸罵,但幾個小孩表演是真用心,蔣聞嘴上不說,心裏頭是滿意的。


    眼看司城一身浸了冷水的濕衣服,小孩半句話沒抱怨在那兒看劇本,蔣聞火氣旺的,站在他旁邊的攝影師戰戰兢兢,生怕被波及。


    蔣聞沉著臉,忽然把目光落到了小攝影師身上,攝影師一抖,小心翼翼開口:“導演?”


    蔣聞皮笑肉不笑地揚了下嘴角,就在攝影師驚恐的目光中,伸手握住了他控製著攝影機器方向的手。


    小攝影師結結巴巴,頗為不自在地開口:“導導演,您這是……”


    看他遊移不定的眼神,糾結的表情,蔣聞愣了下,沒好氣道:“想啥呢?”


    頓了下,蔣聞低聲吩咐:“機器打開。”


    攝影師不解地點點頭,打開機器,不知道蔣聞要做什麽。


    蔣聞握著他的手,微微挪動,控製著鏡頭方向,掃過管菡和司城等人。不到十秒鍾的鏡頭,刻意沒有對上焦,鏡頭搖搖晃晃,看上去就像是隨意掃過的一樣。


    “行了,關了吧。”蔣聞臉上陰鬱散去幾分,“這段保存下來,就不用跟旁的人說了。”


    攝影師猶豫了一下,應了一聲,隨後有些遲疑地問道:“導演,您這是……”


    蔣聞沒立即回答他,像是陷入在沉思中一般。半晌,才冷笑一聲:“萬一用得上。”


    攝影師不敢再問,拿了塊幹棉布擦了擦機器,一抬頭恰好對上從化妝間回來的許喬。


    為了保暖,化妝師本打算嚴嚴實實給他在裏頭裹厚厚幾層保鮮膜,因為多少影響身體形態,被許喬拒絕了,直接套上一身飄逸的白裙。


    本就安靜的片場在他走出來時變得更靜了。


    管菡和經紀人笑著聊天,聲音在格外靜的片場越發突兀起來。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管菡抬起頭,順著眾人目光看過去。


    從轉角處走出來的人,衣袂飄了一層又一層,裙擺像翩躚的蝴蝶。他抬起頭,淡漠的眼睛看過來,便讓人想到了浸在冰水裏的黑玻璃球。


    那一身白衣勝雪,身段窈窕,腰肢細瘦,烏發散落在身後,真真有一股子仙氣撲麵而來。


    原著裏用“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a纖得衷,修短合度。”等句子來形容孟萱仙子,將她與洛神相比,形容她美的風華絕代,乃是傾城之姿。


    管菡當然是好看的,出演的幾部青春偶像劇大火就足以說明這一點。但那股子好看,用讀書時代隔壁班的班花來形容更加準確。


    足夠清新動人招人喜歡。但不仙、不靈,沒有孟萱仙子該有的那股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


    事實上,蔣聞也沒想著真找個完美還原原著的女明星來演孟萱。原著裏這麽說了,就能真這麽演嗎?那九成九的電視劇都沒辦法拍了。


    小說裏劇本裏有那麽多的第一美人、傾城之姿,要真按照書裏的這個標準來甄選演員,怎麽拍?根本就沒辦法拍。


    所以隻要不是差的太遠,跟人設離得十萬八千裏,那就行了。


    管菡長得精致好看,又自帶流量,還奢求些什麽呢?


    然而現在蔣聞知道自己錯了。怎麽就不能完美還原了?眼前這不就有個現成的嗎!


    換上錦兒的紅衣時,那張臉豔若桃李,勾魂攝魄。換上孟萱的白裙時,骨肉勻停,清冷脫俗,一雙眼睛澄如秋水寒似玄冰。


    太幹淨了,太出塵了。


    可塑性太強,以至於反串毫不違和。


    周圍的演員們被震的半晌沒動作,良久緩過神來,表情還有些恍惚。


    媽媽,我看到了仙女。


    這就是不識人間五穀、天上來的仙女吧。


    不少人忍不住偷偷拿出手機,隱晦地給許喬拍了幾張照。


    這些小動作自然沒能逃得過蔣聞的眼睛。劇組裏未經允許不能拍照是明文規定,但現在……蔣聞看了眼許喬,又看了看一旁臉色不佳的管菡,也沒製止。


    管菡捏緊手中的杯子,神色不太好看。饒是她對自己的顏值非常有自信,此時也知道,自己被換上白裙的許喬碾壓得體無完膚。


    警惕心一瞬間躥到了頂峰,她終於明白,李成軒對許喬的忌諱從何而來。原本以為隻是個草包花瓶,誰能想到這花瓶有這樣的魔力。


    不過又怎麽樣呢?扮相再好看,也不過是給自己當替身的。拍出來成片,他連臉都沒辦法露,又有哪個觀眾能知道他現在的樣子。


    想到這一點,管菡的神色好看了些。


    時間緊迫,蔣聞召來許喬司城,和待會飾演反派嘍募父鋈貉藎擦艘換岫謁衛鐧淖呶壞鞫齲誑盞厴涎萘芳副櫬螄罰駝嬌牧恕


    司城走進水牢重新吊好,等一切就位後,場記打板。


    陰暗潮濕的水牢裏,牆壁上也結著水珠,滴滴答答掉下來。


    鏡頭先是給了水牢一個全貌,緊接著移到司城這邊,停留在他被拷上、無力耷拉下的兩隻手,和青紫交加的臉上。


    突然,一陣嘩啦水聲響起。


    司城手指動了動,合上的眸子顫動兩下,睜開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鏡頭隨著他的目光移了過去。立於水中的白衣仙子出塵絕世,看上去和這間水牢格格不入。


    “孟……仙子。”司城含糊地開口,咳嗽起來。


    許喬剛踏進這一池水,就有種要被凍僵的感覺。本就天冷,又一身輕薄的裙子,還沒有做任何保暖措施,止住身體本能的顫抖就要費一番功夫。


    這具身體,到底比不上在穿書世界身懷各種奇異本領的身軀,他有些高估自己的身體素質了。


    許喬冷淡的目光在司城身上掃過,眉如遠山重霧。


    清清流水聲晃蕩,昏暗的水牢內,隻有頂部有一扇巴掌大的小窗,淺淺的日光透進來照在許喬蒼白的臉上,日光似乎變成了月光,周身像攏著一層輕煙薄霧,似真似幻,獨占一天一地的清幽。


    許喬手一揮,吊著司城的鐵鏈應聲而斷。


    就在這時,水牢衝進來七八個人圍攻兩人。


    流水聲瞬間激烈起來,許喬在人群中身姿綽約如行雲流水,輕靈飄逸。拉著無力的司城在人群中進退有度,白裙翻飛,濺起的水珠都透著淩厲的鋒芒。


    蔣聞望著監視器,越看越滿意。


    許喬的打戲在他演錦兒的時候就知道了,不管是身體的平衡力,還是柔韌度和控製力都非常好,各種動作都很穩,難得的是足夠輕盈,姿態也優雅,看著就賞心悅目。


    拍攝順利完成後,接下來隻要管菡補幾個正臉鏡頭就行。


    想到這點,蔣聞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


    得,後期一剪輯,這段幹淨利落身姿盡顯的打戲就歸管菡了。


    聽到導演喊“哢”後,司城喊來人解開手上的鐵銬,攙扶著許喬走出水牢。


    剛剛那段,他被許喬牽引著,大部分動作都是由許喬來完成的,許喬耗費的體力可想而知。


    “許喬哥,還好嗎?”司城看著他蒼白的臉龐,濕透的衣服,擔憂地問道。


    許喬點點頭,身子卻不由自主打著顫。李飛飛趕忙拿了塊幹毛巾過來裹住許喬,心疼得直抽抽。


    蔣聞親自端了兩碗薑湯過來:“你們倆趕緊的,喝了薑湯去換身幹衣服,去休息間休息下,我讓人送兩個小太陽過去,好好烤烤火暖暖。”


    司城道了聲謝接過兩碗薑湯,遞給許喬一碗:“許喬哥,快喝吧。”


    見許喬發著抖,薑湯都端不穩的樣子,司城抿了抿唇,從他手裏接過薑湯。觸及許喬疑惑的眼眸,他躊躇了一瞬,壓住想親自喂他的衝動,將湯給了李飛飛:“你喂他。”


    李飛飛應了一聲,端著碗小心喂起自家哥哥。


    喝完了湯,卸了發套,李飛飛攙著許喬往休息間去。許喬拿了幹衣服正要去更衣間換上,就聽到李飛飛暴怒的聲音:“這個賤人!”


    聽著李飛飛怒不可遏的罵聲,許喬扯了下嘴角,還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評價,不由好笑問道:“怎麽了?”


    李飛飛要氣哭了的模樣,把自己手機遞給了許喬:“哥你自己看!”


    許喬接過手機,屏幕上是管菡的微博主頁。


    最新一條微博是十分鍾前發的。


    管菡:來客串啦~是水牢戲哦,你們期待嗎?天冷大家要記得保暖,愛你們!


    附了兩張照片,一張她在劇組的自拍,一張水牢的圖。


    底下評論數飛快上漲。


    啊啊啊啊啊是打戲嗎超級期待!!!


    這麽冷的天菡菡還要下水拍戲,好辛苦,菡菡一定要注意身體千萬別感冒了呀!


    女鵝真棒真敬業,啾啾啾


    這是菡菡第一次古裝造型吧,好想看


    水都沒下在那邊艸敬業人設,存心惡心人的吧?敢情他家哥哥在水裏遭了這麽多罪,都給你當嫁衣裳了?


    李飛飛氣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焦躁得不行。


    許喬將手機還給他。


    李飛飛咬牙切齒:“這個賤人,賤人!!!”


    “飛飛,有鏡子嗎?”許喬平靜地問道。


    李飛飛一口罵聲噎在嗓子裏,不知道許喬要鏡子幹嘛,委委屈屈給他找來了鏡子:“哥,氣死我了,總不能便宜了她吧!”


    許喬打量了下鏡子裏的自己,臉上還掛著水珠,唇色蒼白。


    他朝李飛飛伸出手:“把你包裏那個補水噴霧拿給我。”


    李飛飛不解,從包裏拿出了大瓶補水噴霧。


    許喬接過,拿著噴霧對著臉和頭發一陣噴。那水霧細密,許喬噴了好一陣,直到水霧結成水珠順著臉往下滑時才停下。


    對著鏡子,許喬揉了揉鬢角。


    現在看上去,就是一幅剛從水裏出來的狼狽模樣。


    許喬放下鏡子,問李飛飛:“我看著慘嗎?”


    李飛飛毫不猶豫:“慘啊,慘死了!”


    “慘就對了。”許喬笑了一下,坐在椅子上,將那大毛巾嚴嚴實實給自己裹了一圈,隻不小心露出了一點點,不注意壓根看不見的白裙角。


    他蒼白的唇掀起一個愉悅的弧度:“來,給我拍照,怎麽慘怎麽拍。”


    白蓮花,就你會嗎?我也不是沒當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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