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群山重重疊疊,雲霧悠悠縈繞在半山腰。


    劉溫在湖水中, 看著烈日下的湖麵波光粼粼。


    水麵上油層鋪開, 油膩織了一層五顏六色的羅綺, 與火星子接觸的刹那,火焰瞬間席卷。


    “劉溫, 劉溫!”汪秀滿臉的淚,跌跌撞撞走向湖邊,被小道士攔住。


    火光中,姑娘的臉蛋被映得紅撲撲的,像小時候一樣。


    劉溫又想起百年前他走到這片水域的光景。


    那時這片湖還很熱鬧,橋上行人絡繹不絕,橋下有船夫撐槳高歌。


    他想死在這裏,死後還能看著橋上的賣花姑娘同挑擔郎相伴一生, 還能聽著船夫悠閑哼著曲兒, 那倒也還不錯。


    當日金榜題名的狀元郎就這麽投了湖。


    可是沒過多久, 一場雨汛衝斷了橋。後來行人少了, 漁夫也不見了, 漸漸成了這荒涼景象。


    劉溫出著神,聽到汪秀的哭喊才漸漸收回思緒。


    火舌已經朝他張牙舞爪, 汪秀忽然朝小道士跪了下來。


    “阿秀, 你做什麽?”小道士大驚,倉惶地想要扶她起來。


    汪秀仰頭看著他,淚水漣漣地哀求他:“求求你,救救劉溫, 救救他,求求你……”


    她隻是個小醫女,沒有道法,沒有水火不侵之軀,她能想到的唯一救劉溫的方法,就是這一跪。


    小道士看著下跪的汪秀,僵硬地抿著唇,胸腔裏傳來沉悶的疼痛。


    見小道士不理睬自己,汪秀絕望地轉頭凝眸望著劉溫。


    “阿秀。”劉溫看著她,在火光中蒼白的笑了,“本想伴你一生,看你嫁個好人家,生兒育女,兒孫滿堂……”


    怎料欲念一起,就再也沒有回頭路。


    汪秀搖著頭,泣不成聲。


    她終於明白,自己愛的是劉溫。


    她不該猶豫,不該貪戀小道士看得見摸得著的陪伴。


    如果一切都是原樣,如果她不任由小道士走進自己的生活,劉溫就會好好的,一切都不會變。


    嘴唇翕動,汪秀哭得撕心裂肺:“救救他啊,救救他!”


    小道士手動了動,猶豫了一下。


    “日後定要照料好自己。”在火光中,劉溫看著汪秀,身體像水像霧一樣散開。


    “不,不要!”汪秀看著劉溫的身軀漸漸變淡直至消失,搖著頭,從地上爬起就要衝進火裏。


    小道士趕忙拉住她:“阿秀,你瘋了嗎!他已經灰飛煙滅了!”


    汪秀身體驟然停住,像聽到什麽難以置信的事情。


    “灰飛煙滅……”汪秀突然冷靜下來。


    “灰飛煙滅。”她輕輕笑了起來,掛著淚珠的臉這麽一笑,就帶上了幾分萬念俱灰。


    她又想起兒時同劉溫的對話。


    “今日娘帶我去鎮上茶館,說書先生說什麽女鬼為了書生,灰飛煙滅了。哥哥,灰飛煙滅是什麽意思啊?”


    劉溫告訴她:“灰飛煙滅,即是連轉世投胎都不能,是徹徹底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了。”


    “那她,為什麽會灰飛煙滅呢?她沒有法力嗎?”


    劉溫臉上笑意溫柔:“她起了不該有的貪念,上天為了懲罰她,就給了她這麽一條道路。”


    “什麽貪念?”汪秀問。


    良久,才傳來一聲低歎。


    “鬼與人,怎能廝守。”


    灰飛煙滅了。灰飛煙滅。


    從此,世間再無劉溫。


    汪秀睫毛顫動了下,整個人都平靜下來。看上去,就跟她往日治病醫人時一樣沉靜。


    她虛抱著胳膊,跌跌撞撞往回走。


    “阿秀?”


    “阿秀,我送你回去吧。”


    村民們圍了上來,擔憂地看著她。


    但是她誰也沒理,直直地看著前方,一步一步往回走。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把目光投向了小道士。


    “小道長,這回多虧了你,才除了這一妖一鬼!”


    “是啊,小道長,不然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要被害死呢。”


    小道士看著汪秀的背影,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來:“若無他事,各位叔伯請回吧。”


    村民們聽了他這話,連連點頭,又朝地上啐了好幾口,這才紛紛散去。


    小道士見人都走了,捂著心口,忽然咳出血來。


    落葉飄下,落在他鬢間,又隨著風飄走,葉柄帶出幾縷灰白的頭發。


    他攤開手掌,掌心裏躺著一個半指長的小玉瓶。玉瓶裏,隱隱約約可見一小縷幽藍色的火焰。


    對著玉瓶,小道士喃喃道:“我下山本是為了降妖伏魔,匡扶正義。可為了一己私欲,借人心之畏懼加害於你。我自知有此惡念,日後必生心魔。現今用二十年壽元,保住你一縷精魄。”


    “祖天師有言,人主於晝,鬼行於夜,陰陽分別,各有司存,違者正一有法,必加誅戳。於是幽冥異域,人鬼殊途。”


    “你身上沾染了那蛞蝓精的汙濁之氣,本與大道無緣。經此烈火灼燒,雖身軀消散大半,也並非壞事。留下精魄本元,洗去汙濁,你便在此地借湖水蘊養。日後望你,好自為之。”


    “至於那蛞蝓精……他害了十數條性命,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是死有餘辜。”


    呆在原地良久,小道士捏緊這玉瓶走到湖邊,將之沉入了湖底。


    火滅了,一切都歇了。


    風也停了,湖麵沉靜,似乎是在長睡不醒。


    小道士站在湖邊,回頭看了看汪秀離開的方向。


    他腳步動了動,朝著另一條路行去。


    ……


    “哢!”胡正華大喊一聲,鏡頭凝固在李成軒扮演的小道士背影上。


    “辛苦了辛苦了!”胡正華拍拍手裏的劇本,滿臉的笑意,“表現的都很好,這段過了。”


    大家對視幾眼,紛紛歡呼起來。


    這場戲結束後,在廣西的拍攝基本也就結束了,後續再補一些鏡頭《水鬼卷》就算正式殺青。


    整個百鬼劇本五個故事,水鬼拍完後還剩下一個故事,後麵的就不用許喬他們操心了。


    李成軒鬆了口氣,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一旁的許喬。李飛飛正端著熱水在他跟前噓寒問暖,不知道說了什麽,許喬白了他一眼。


    親身跟許喬對戲,才能體會到其中的壓力。


    水鬼和蛞蝓精,兩個截然相反的角色,可哪怕是沒有妝容造型,許喬站在那裏,一個眼神,就能讓人明白他此時是蛞蝓還是水鬼了,絕對不會認錯。


    在剛剛的這段戲裏,自己麵對許喬分飾的兩個角色,壓力不可謂不大,好幾次都沒能接住戲。


    好在還是順利拍完了。


    李成軒有些不甘心地收回視線。


    李飛飛把熱水遞給許喬,又拿著幹毛巾給他擦頭發,滿臉的高興:“哥,可算是拍完了,天天在這山裏頭待著人都要傻了。”


    “我看你不傻啊。”許喬喝了口熱水,瞥他一眼。


    李飛飛嘿嘿兩聲:“成弘哥給咱們訂了明天下午的機票,明兒晚上就能躺在自個家睡覺了,舒坦。”


    那邊胡正華交代了些事情,隨後走到許喬跟前拍了拍他肩膀:“許喬,晚上殺青宴,記得過來哈,給你介紹幾個朋友。”


    胡正華跟不少關係好的同行私底下拉了群,這段時間沒少在群裏誇許喬,一來二去的,同行的導演朋友就對許喬起了點興趣。


    恰好群裏有幾個導演人就在廣西,胡正華辦殺青宴,邀請他們過來,幾個導演就沒拒絕,抱著剛好過來看看許喬的心思答應了。


    這一行少不了要講個人情,胡正華看好許喬,也是打心眼裏欣賞他,就不吝給他這個人情,幫他牽線搭橋多認識幾個名導。


    百鬼總的戲份還沒結束,所以殺青宴也沒大辦,胡正華在山下鎮子上包了個酒店擺了幾桌。


    許喬卸了妝,簡單衝了個澡換上幹淨衣服,就跟李飛飛往酒店去。


    導演和主創在一個大包間,工作人員在另一個包間,許喬進去後,看到胡正華旁邊還有幾個陌生麵孔,幾個人看上去相談甚歡。


    “喲,咱們的男主過來了!”胡正華看到許喬,招招手。


    等許喬坐下後,胡正華笑著道:“這幾位都是我朋友,來,認識一下。”


    幾個人互相打招呼認識了,交換了聯係方式。


    服務員開始上菜,胡正華端著酒瓶子一人給倒了杯白酒。


    許喬酒量是不太行的,見大家都碰起了杯,猶豫了一下還是幹了杯裏的白酒。


    酒過三巡,幾個大導都喝的臉紅脖子粗,話也多了起來。


    這時,包間的門被打開了,徐斯奕走了進來。


    “抱歉,有點事耽誤了。”


    他在百鬼裏有些戲份,這回還給許喬當了回替身,胡正華自然也把他給喊來了。


    看到徐斯奕,幾個導演明顯要熱情的多。


    徐斯奕朝幾人打了招呼,自然而然走到許喬旁邊座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看到許喬眼睛格外的亮,呼出的氣還帶著辛辣的酒味,徐斯奕瞥了他一眼:“喝酒了?”


    許喬點點頭。


    一旁幾個導演聊得熱火朝天。


    “老胡,你老在那兒得瑟許喬演技,倒是給我欣賞欣賞啊?”一人開口。


    其他人紛紛附和。


    胡正華笑了兩聲,摸出手機來:“都是不能外傳的,我保存了幾個片段在手機上,來,給你們看看,就給看一遍啊。”


    幾個人就紛紛湊到了手機屏幕前。


    徐斯奕見許喬眼神有點飄,忍不住問道:“喝了多少?”


    許喬頭有點暈,他轉頭看著徐斯奕,晃了晃腦袋:“沒多少。”


    “沒多少是多少?”


    見許喬數不過來,徐斯奕知道他恐怕喝的不少,有些無奈,給他盛了碗銀耳羹:“喝點。”


    許喬搖了搖頭,揉了揉太陽穴:“有點暈。”


    徐斯奕看他想在桌子上趴會,桌子上又全是碗碟,於是靠近了托著他腦袋放到自己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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