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在大夫進來為黑衣女子療傷之後,元菁晚就走出了房門。


    門對麵,有一張石桌,而容璟一襲白袂,正背對著她,他的身旁,站了個婢女,小心地往他的酒杯中斟酒。


    乍一看,微風徐來,吹動男人的墨發飛揚,有一種天外謫仙的縹緲感。


    容璟此人,不知道他的人,會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以為他是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償。


    但實則,此人的手段,與素有暴君之名的燕祈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元菁晚繞著石桌,停在了他的對麵攖。


    他指節分明的手指,扣著杯沿,輕輕地摩挲著,話音淺淺淡淡:“相府的大夫,就算是與宮中的禦醫比,也不會落了下風,她死不了。”


    “大人沒有什麽想要問臣女的嗎?”


    聞言,容璟卻是輕笑了聲,抿了口香酒,才淡淡出聲:“你出來,不就是要與本相解釋嗎?”


    但元菁晚卻是眨了眨眸子,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因為解釋起來比較複雜,還得要從臣女很小的時候說起,大人貴人事忙,臣女還是不解釋了,免得打擾了大人辦正事兒。”


    站在容璟身邊的婢女錯愕地看著元菁晚,她在容璟身邊服侍的時日雖不長,但是放眼南周,除了皇帝與蕭太後之外,還有何人敢對他如此講話?


    容璟一挑眉梢,擱置下杯盞,“你過來。”


    對麵的少女紋絲不動,而容璟也不動怒,隻是慵懶地以單指抵著下頷,另一隻手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桌麵。


    “你說,那些被本相嚇走的官兵,此時有沒有走遠了?”


    他這是在威脅她,如果她不過去,他就把屋子裏的那個女人給交出去!


    元菁晚本就沒想著能夠如此簡單地忽悠過他,也並不怕他會做出什麽來,於是就走了過去。


    隻差兩三步的距離之時,男人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皓腕,隻稍一用力,就將她帶入了懷中。


    柔軟的身體,碰撞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元菁晚吃驚,而更吃驚的是站在他身邊的婢女。


    “臣女是皇上的禦侍,請大人自重,鬆手!”


    他扣住她皓腕的力道很重,完全無視了她的話,在她想要掙紮之時,長臂一橫,將她直接固定在懷裏。


    “別亂動,本相又不會吃了你。”


    男人的嗓音清清淺淺的,就響在耳畔,他在固定住她的同時,以單手撩起了她的鬢發。


    在她的右邊玉頸處,赫然有兩道刀傷,一道是在慈寧宮時,被那個侍衛留下的,而另一道,則是那個黑衣女刺客。


    他似是歎息了聲,從婢女的手中接過沾了藥膏的棉花球,“受了傷,也不記得及時上藥,小心日後留疤。”


    男人的動作很輕柔,棉花球擦拭在受傷處時,沒有一點兒疼痛感,反而還癢絲絲的。


    在這個過程中,元菁晚一直僵硬著身體,盡量讓自己的後背不與他的胸膛接觸。


    而男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刻意保持的距離,沒有多說什麽,繼續為她上藥。


    等到藥一塗好,元菁晚一掙,就掙脫開了他的桎梏,站起身來,連著後退了好幾步,保持了最安全的距離。


    隻是元菁晚看他的目光,添了幾分不明的意味,“你能看得見?”


    容璟隨手將用完的棉花球往腦後一丟,懶懶地揮了揮手,服侍的婢女立馬會意,最後看了元菁晚一眼,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本相何時說過自己看不見了?”


    被他的話堵了一下,元菁晚才淡定地接道:“大人既然能看得見,又為何要每日係著條綢帶?難道……是因為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低笑一聲,容璟霍然站起身來,他的身形很高,這麽一站起來,投下的暗影能將她整個人遮蓋住。


    “是呀,曾經也有人很好奇,想知道這條綢帶後的秘密,後來……他就死了。元大小姐,想不想試一試?說不準,你是迄今為止,唯一能夠活下來的呢。”


    元菁晚自是不信他的滿嘴鬼話。


    隻是她不明白,他為何會這麽輕易地,就在她的麵前暴露出他的秘密。


    “好啊,這可是大人你說的。”


    說著,元菁晚就伸手,直接將他遮住眼睛的白綢帶扯了下來。


    原本以為會看到什麽驚天駭俗的東西,卻不想隻是他黑色的瞳仁的周圍,散布了一些血絲,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很清楚地捕捉到了元菁晚眸底閃過的一絲失望,容璟微微一勾唇角,伸手抓住了她的皓腕。


    “怎麽,看到本相的眼睛,你很失望?難道……你還想,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抓住本相的把柄?”


    元菁晚輕輕一掙,在擺脫掉他的桎梏的同時,將白綢帶遞到他的跟前,“難道大人沒有聽過天上掉餡餅兒的事嗎?說不準,臣女在丞相府的這幾日,真的就能無意中撞見大人的秘密呢,大人可要小心了。”


    不過容璟的這雙眼睛,似乎是真的有問題,白綢帶被扯掉沒多久,他就不適地閉上了眼睛。


    將其係回去之時,他才淡淡地出聲:“本相倒是有些好奇,你在慈寧宮說了那番大逆不道的話,若是沒有本相出來替你說話,你要如何脫身?”


    輕輕地笑了下,她的話音不算重,甚至是慢悠悠,卻十分篤定,“因為……太後娘娘不會真的動手殺了臣女,臣女隻有將話說重了,才有機會全身而退呀。”


    沒錯,她的話雖然聽著大逆不道,但卻字字切中要害,蕭太後能夠有今日的大權在位,靠的可不是運氣。


    這個才三十出頭的女人,能夠忍人所能不忍,元菁晚的所言所行,還不足以讓她徹底昏了腦袋,做出不合時宜的舉動來。


    “你很聰明,也很大膽。”


    男人薄唇輕吐,這樣評價她。


    元菁晚也不客氣,微笑自若地朝他行了個禮,“多謝大人誇讚,若是大人沒什麽事,臣女便進屋了。”


    也不等容璟回答,元菁晚轉身就走進了屋內。


    元菁晚前腳才跨了進去,床榻上的黑衣女人就清醒了過來,醒來之時的第一反應就是反扣住正在為她包紮傷口的大夫的手腕。


    用力往外一掰,連還沒走進來的元菁晚,都能清楚地聽到一聲清脆的‘哢嚓’聲。


    “姑娘,難道清風小謝的人,都是這麽恩將仇報的嗎?”


    不清不淡的嗓音,讓黑衣女人還想要繼續往外掰的動作一滯,就看到元菁晚快步走了過來。


    她手上的溫度,很溫暖,扣住女人皓腕的時候,也不是很重,但卻足夠讓黑衣女子緩緩地鬆開了手。


    大夫得了解脫,痛得滿頭大汗,但卻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出來,隻是低著頭整理醫箱。


    整理好了之後,才小心地開口:“傷口都已經處理好了,隻是姑娘你身上還中了一種毒,不知這毒……”


    大夫的話還沒說完,就收到黑衣女子冷颼颼的警告目光,嚇得大夫立馬就閉上了嘴巴,飛也似得逃出了房間。


    “多謝姑娘的救命之恩,這是我的腰牌,若是他日姑娘有事,可攜著此腰牌來清風小謝,告辭。”


    將一塊腰牌丟到元菁晚的手中之後,她就打算離開,但卻被元菁晚按住了肩膀。


    “你重傷未愈,又有劇毒在身,出去,是想要讓那些官兵當場捉拿嗎?”


    元菁晚的嗓音很冷靜,一點兒也不像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冷靜。


    黑衣女子盯著她看了許久,其實她說得也沒有錯,如果此刻她出去,十有八.九會被那些官兵抓住。


    但是……審視的目光,毫不掩飾地在元菁晚的身上來回地掃射,“你為何要救我?”


    微微一笑,元菁晚扶著她坐好,替她將枕頭墊高了些許,飛快地眨了下眼睛,“因為我剛才在馬車上,聽大人說,你是清風小謝的人。”


    清風小謝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說得好聽些,清風小謝的人,都是劫富濟貧的俠客,說得難聽些,他們就是一群冷血殺手。


    他們隻殺貪官佞臣,奸商富豪,而且經常還會將劫來的錢財,送給窮人,即便建派才不過三年,卻已經在江湖站穩了腳步。


    一聽到‘大人’這兩個字,黑衣女子的眸中,也閃過一絲輕蔑,“容璟他也不是一個好人。”


    “是啊,隻不過沒人敢殺他而已。雖然他不是好人,每次出門就是大排場,而且據說還是靠著蕭太後的裙邊,才坐上的丞相之位,不過他唯一做過的良心事兒,就是懲治了許多貪官汙吏。”


    元菁晚這話,前麵大半部分都在貶低容璟,就隻是後麵的半句,稍稍地誇了他一下。


    饒是行走江湖,每天在刀尖上生存的黑衣女子,聽了也不由楞了住,不知作何反應。


    “自從本相坐上這個位置之後,聽過無數阿諛奉承的話,但像今日這般,獨特的誇讚,本相還是第一次聽到。”


    門坎處,容璟一襲白衣,衣袂飄飄,抱著手臂,懶懶散散地斜靠在上頭。


    在說這話的時候,腳步不輕不緩地走了過去,停在元菁晚的身側,略微垂下腰,以單指勾起元菁晚的下頷。


    嗓音低柔似水:“小晚兒,本相發現,你真是越來越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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