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個深入骨髓,刻在心坎裏,便算是滄海化為了虛無,也是無法輕易忘卻的人。[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即便他背對著她,即便此刻他捂著她的嘴巴,但她還是能在下一瞬便認了出來。


    她沒有掙紮,甚至沒有氣急敗壞,隻是等著男人先開口。


    他溫熱的鼻息,無比清晰地撲散在她的耳畔,“你要走?去哪兒?攖”


    “蘇將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你將一個良家民女強行捂住嘴巴,拽到牆角裏,這便是護國大將軍府的教養麽?”


    疏離的語氣,疏離的態度,疏離的稱呼。


    一聲蘇將軍,聽入蘇洵的耳中,讓他莫名地心口像是被針紮了一般地疼。


    低垂著眼眸,看著近在咫尺的女人,不知為何,這些日子以來的不安與煩躁,似乎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了一般償。


    “我一定認得你,而且……很熟悉,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做著同樣的夢,在夢裏,有個女人,一直若隱若離,我想看清她的臉,卻如何也無法撥開那層迷霧,那個人……便是你,對嗎?”


    原本,譚歌以為自己已經心死,不會再覺得疼了,但當這個男人出現在她的麵前,與她說著這些話之時,她還會覺得心口疼痛到窒息。


    但她卻是緩緩地闔上了雙眸,深吸了一口氣,將男人的手給推開,在回身之間,隻聽啪地一聲響。


    幾乎是沒有任何征兆地,她一巴掌便抽在了男人的側臉之上。


    “蘇將軍,這樣的話,想來你定是與許多女子講過?那麽請你在說這些話之前,想想你的新婚妻子!我根本便不認識你,還請蘇將軍讓開,倘若你定然要糾纏,我不介意報官,告你***擾之罪!”


    麵前的女人,說著擲地有聲的話,眸底沒有一絲的暖意,像是在看著陌生人一般地看著他。


    甚至……他還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厭惡之。


    這讓蘇洵忍不住捂住了心口,踉蹌著倒退了半步。


    但即便是對方說得如此地清楚,他也依舊不肯死心,“既然你說不認識我,那為何會在我的大婚之日,口口聲聲地質問我是否真的要娶親?你撒謊,我們分明便相識,而且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彼此。”


    聞言,譚歌卻隻是覺得無比地可笑,“這些話,蘇將軍還是留著與自己的新婚妻子耳語廝磨。我要趕路,還請蘇將軍讓開。”


    蘇洵深深蹙著眉梢,抬手還想要說些什麽,便隻見一道白光驟起,不過眨眼的功夫,便有一把長劍架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好狗不擋道,一句話我不想強調幾遍,我是個江湖中人,一貫殺人不眨眼,蘇將軍倘若顧念著自己的項上人頭,便滾開!”


    這樣絕情而又不留情麵的話,便像是一把刀,深深地刺穿了他的心口一般,血淋漓地疼。


    有什麽模糊的記憶,不斷地湧上他的腦海,占據著他的思想,腦袋似是要在這一刻炸裂了開一般。


    他捂著自己的腦袋,身體搖晃,冷汗戰戰,幾欲無法站穩。


    看到他如此痛苦的樣子,譚歌收回長劍,想要上前,但還是止住了腳步,繞過他的身子,便要往前走。


    但在下一瞬,便被男人一把給抓住了手臂,男人脫口而出便是一句:“歌兒……”


    這一聲歌兒,便像是跨越了亙古,響徹在她的耳邊,讓她的身子猛地一震。


    “你是歌兒,你是我最愛的女人,對不對?”


    即便不斷湧入腦海中的記憶破碎不堪,但他的心卻是十分地清楚,當他脫口而出這個名字之時,他便無比地確信。


    眼前的這個女人,便是他的一生摯愛。


    譚歌一個轉身,長劍再次出鞘,在劃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之時,長劍的另一端,便定格在了男人的胸膛之上。


    “蘇洵,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會殺了你!”


    下一瞬,男人的手霍然抬起,直接便握住了長劍,殷紅的鮮血瞬間溢出,順著劍身,一滴接著一滴地往下砸。


    落在地麵之上,暈開一圈又一圈,便像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絕對不會放手。”


    男人說得那樣斷定,而又那樣地毫不猶豫。


    四目相接,兩人就這麽對峙著,最終,譚歌還是敗下了陣來。


    “蘇洵,我們始終是兩個世界的人,現下這樣,不論是對於你還是對於我,都是最好的,我求你,不要再糾纏我了,我已經不想再愛你了,我們放過彼此。”


    說完這句話,她驟然鬆開了手,任由長劍自男人的手中,脫落於地。


    在轉身的那一刻,她潸然淚下,但依然咬著牙,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也不知是因為她說的那一番近乎於祈求一般的決絕的話,還是男人也認清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在她轉身離開之時,他並沒有再追上來。


    在離開之前,為了趕路方便,譚歌先去東市買了一匹駿馬,她獨自一人牽著馬向著城門口而去。


    背後卻是傳來了一陣躁動,在她下意識地轉身之際,眼見得一條長長的紅毯,從路的那一頭,朝著她滾了過來,一直滾到了她的腳下,才停止。


    那個身形碩長的男人,在紅毯的那一頭,翻身下馬,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彎下了膝蓋,跪了下來。


    他以膝頭,跪在地上,沿著紅毯,一步一步地跪著走過來。


    一雙漆黑而又專注的眼眸,隻盯著她,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嵌入自己的靈魂之中。


    蘇家家主,鎮國大將軍,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向一個女人跪了下來,一路跪著走過來,直至停在她的跟前。


    “我,蘇洵,罪該萬死,竟然將此生摯愛忘卻,迎娶他歡,從今日起,我自行請願卸去蘇家家主之位,請辭鎮國大將軍之職,從今往後,世上再也沒有鎮國將軍蘇洵,隻有……摯愛譚歌一人的白衣蘇洵。”


    在說著這些話之時,男人從腰間一件件地將佩飾取了下來,一一擱置在腳邊。


    他的每一句話,都是那樣地擲地有聲,而又無所畏懼。


    此時此刻的他,隻是一個向心愛的女人道歉的男人,他舍下了名利地位,舍下了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跪在她的腳邊,當著全城的人,吐字無比地清晰。


    “歌兒,如今的我一無所有,你還願意收留,無處可歸的蘇洵嗎?”


    恍然之間,時光像是回到了最初,她初遇這個男人,在生死一瞬間救下了他,至此命運糾纏,再也無法解脫。


    男人自懷中緩緩地取出了一條紅絲線,在譚歌怔在原地之時,拉住了她的右手。


    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說著:“此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歌兒,天涯海角,蘇洵都願與你共赴,不離不棄。”


    這個她一生所摯愛著的男人,當著滿城百姓的麵,說著這世上再為溫柔不過的情話。


    有晶瑩的淚花,自她的眼角滑落,但也是在下一瞬,她看見了不遠處的兩抹身影。


    在男人的紅絲線要纏上她的皓腕之際,她猛地收回了手。


    “蘇洵,這世上沒有哪個女人會那麽地傻,不慕錢財地去愛一個男人,相比之於你這個人,我更在意你的榮華富貴,可是你卻無法許我將軍夫人之位。如今一無所有的你,還有哪一處值得我去愛?蘇洵,別天真了,我愛的,從來就不是你這個人。”


    在話落的同時,她驟然握緊了藏於流袖之下的素手,隨後翻身上馬。


    “終此一生,不複與君相見。”


    馬兒揚塵而去,隻留下一縷餘香,與揮之不去的煙塵,彌漫了雙眼。


    ——


    宣政殿,處理完政務,燕思樺正打算回王府,便聽到外頭傳來了躁動聲。(.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棉花糖


    不等燕思樺提聲詢問,外頭人頭攢動,更甚至有人竟然就這樣直接闖了進來。


    “大膽,是何人給你們的夠膽,竟然敢在宣政殿前吵鬧?!”


    隨著一個人突破了前頭宮人的阻攔,便有接二連三的大臣闖了進來。


    這些大臣,都是朝中的老人,甚至還有幾個,乃是兩朝元老,服侍過兩位君王。


    人數眾多,外頭的禦林軍又怕刀劍無眼,會傷了這些股肱之臣,一個不留神,便讓幾個給鑽了進來,有幾個突破了阻攔,剩下的便直接一擁而進。


    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便闖入了宣政殿。


    在聽到燕思樺的斥責之後,便有一位異姓親王站了出來,冷笑了一聲道:“皇上足有一月多未曾上朝,恪親王你以皇上風寒在身無法露麵為由,獨掌朝政大權,連一些股肱大臣想要尋皇上議事,也是處處加以阻撓,恪親王,本王看你便是居心叵測,狼子野心!”


    燕思樺猛地一拍桌案,霍然站了起來,怒斥道:“一派胡言!本王乃是皇上的至親手足,對皇上一直以來都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倒是豫王你才是真正地居心不良,攛掇著朝中大臣,私闖宣政殿,你們視天威於何物?可有將皇上放入眼中?!”


    聽到燕思樺擲地有聲的質問,有幾個心智本就不堅定的大臣不由心下起了退卻之意。


    豫王見之,立時便反駁了回去:“既然恪親王口口聲聲說對皇上乃是忠心耿耿,那麽敢問,皇上到底是染了如何重的風寒,將近一個多月都無法下床?倘若恪親王真的問心無愧,那便讓我等親自麵見聖上,誰是真心,誰又是假意,自有聖上來定奪!”


    燕思樺簡直要被豫王這話給氣吐血了,燕祈如今昏迷不醒,如何能定奪?


    而且倘若讓這些大臣們知曉燕祈現下的情況,那些原本便蠢蠢欲動的勢力,定然會伺機而起,到時整個南周定會亂成一鍋粥!


    便在台上台下兩兩對峙之時,忽而有一道清清淡淡的嗓音響起:“豫王殿下,諸位大臣心念著皇上龍體安泰,臣女代皇上謝過諸位關懷,隻是不知我南周何時有了規矩,下臣可以在沒有任何聖旨的情況之下,結黨成群地私闖宣政殿?有一份拳拳的忠君之心固然是好的,但我南周尚有國法在前,諸位大臣的此番做法,實在藐視國法,藐視君威?”


    一聽這話,便有幾個立場不堅定的大臣先跪了下來,直喊:“微臣不敢!”


    隨著這幾個大臣的跪下,便連著有好幾個大臣也一同跪了下來。


    雖然他們都是受他人鼓動而闖入宣政殿的,但倘若因此觸犯了君威,被摘了腦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豫王氣得咬牙,直直地瞪向了緩緩走進殿內的元菁晚。


    “元禦侍是以什麽樣的身份,站在宣政殿內與我等說出這些話?看元禦侍這架勢,難不成……是想做第二個蕭太後?如今我等皆無法麵見於聖上,自是你們說什麽便是什麽,倘若元禦侍定要因此而定我等的罪,那也隻能由聖上說了算,不論是元禦侍你,還是恪親王,都沒有任何的資格!”


    豫王如何有這般大的口氣,膽敢帶著這麽多的大臣私闖宣政殿,質問燕思樺?難道他是傻了,不知曉南周自來有著嚴明的律法?


    他當然不傻,正是因為如此,他才鼓動了這麽多的大臣,尤其是這些有權威的股肱之臣,即便他們私闖宣政殿有罪,但能給這麽多大臣定罪的,卻隻有一個人。


    那便是燕祈!


    元菁晚眸光微凜,看著豫王自信滿滿的麵目,便知曉,此人定然是利用什麽手段,知曉了燕祈如今昏迷不醒的消息,才敢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帶著這些大臣們私闖宣政殿。


    他這是篤定了,燕祈無法出來說話,倘若真讓其詭計得逞,到時她與燕思樺定然都無法逃脫。


    謀害君王,架空君權,此等罪責隻要一出,整個南周定然會在一夕之間大亂!


    元菁晚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在走到大殿的中央位置之時,緩緩地抬手,隨之盈盈跪下。


    行的是一個極為標準的君王之禮,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說著:“臣女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燕思樺一震,險先站不穩身子,而豫王更是大驚失,一步上前,怒斥道:“元菁晚,你膽大包天!竟然敢……”


    “豫王你才罪該萬死!在新皇麵前,竟然敢出言不遜,其罪當誅九族!”


    “你……”


    不等豫王回話,其中一位股肱大臣樓正霖便站了出來,“元禦侍,你可知方才那一句萬歲,你擔的是怎樣的罪責?”


    在沒有任何征兆之下,元菁晚便敢當著這麽多朝臣的麵,直呼燕思樺為萬歲,這不是瘋了,便是早有圖謀,想要聯合恪親王,篡奪皇位!


    元菁晚反是一勾唇角,不緩不慢地自袖間掏出了一樣東西,將其高高舉起。


    “玉璽在此,諸位大臣聽令!”


    一瞧見元菁晚手中那代表著最至高無上的皇權的象征的玉璽,豫王的整張臉都變得猙獰了起來。


    但諸位大臣見到玉璽,都紛紛跪了下來,他即便心中再不甘,再火大,還是隨著一同跪了下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燕祈在位十載有餘,今海內清平,天下太平,朕因多年操勞成疾,漸生退位之心。恪親王燕思樺人品貴重,甚肖朕躬,堅剛不可奪其誌,巨惑不能動其心,朕欲傳大位於恪親王,諸皇子當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當悉心輔弼,同扶社稷,欽此!”


    這下,豫王再也無法淡定了,在話落的同時,豫王一下子便跳了起來,大喊道:“元菁晚,你竟然敢聯合恪親王,謀害皇上,假借聖上之意,謀朝篡位!”


    “豫王你好大的膽子!來人,將他給我拿下!”


    元菁晚一聲令下,立時便有禦林軍上前,不過幾下,便將豫王給反扣在地上。


    而豫王則是奮力掙紮著,想要擺脫禦林軍的桎梏,“元菁晚,燕思樺,本王是絕不會讓你們的詭計得逞的!我南周決不能被你們這兩個狼子野心之人給摧毀!”


    輕嗤了一聲,“豫王殿下對我南周還真是忠心耿耿呀,即便是如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也還口口聲聲喊著要為南周社稷著想,豫王殿下今日有如此大的膽量,當是因為在你的身後,還有著那些異姓親王的鼎力支持?”


    聽到這話,豫王心中一驚,旋即像是想到了什麽,麵驟然一變。


    隨之,便聽元菁晚淡淡補充道:“沒有禦令在身,便私自調動府兵,集結軍隊,這是顯然不將我南周律法放入眼中,不將聖上放入眼中,這些叛亂之臣,便在一刻鍾前,已被禁軍所踏平!帶頭重犯收押大理寺天牢,一眾女眷,全數發配邊疆!”


    在元菁晚擲地有聲的話音娓娓落音之時,豫王腿下一軟,便直接癱坐在了地上,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


    元菁晚不再看她,隻是抬了下手,便有禦林軍將豫王給押了下去。


    隨之,她冷冷淡淡地掃視了一圈,隻道:“對於皇上的詔令,諸位大臣可還有異議?”


    人家都已經將那些蠢蠢欲動的勢力給連根拔起,甚至連象征著最至高無上的皇權的玉璽都拿了出來,這些大臣們,哪兒還有話能夠說得出口?


    隻得跪首在地,高呼:“臣等謹遵皇上聖意!”


    在諸位大臣全數退了出去,殿門重新合上之後,元菁晚的身子才猛地一晃,直接便單膝跪倒在地。


    燕思樺幾步上前,趕忙扶住她的雙肩,卻在下一瞬,發覺自己的手心傳來了一股濕潤之意。


    低首那麽一瞧,便見手心之處恍然有一灘血,“這是怎麽回事?”


    元菁晚隻是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轉而將手中的玉璽塞到了他的手內。


    “豫王買通了養心殿的一個宮女,得知了皇上昏迷不醒的秘密,與幾位異姓親王勾結,想要借此逼你下位,進而奪取皇位,便在一炷香之前,他們派出死士,潛入養心殿,想要偷取玉璽,卻被我先行了一步。”


    聽到這裏,燕思樺便都懂了,但隨之,他便隻覺氣惱不已,“如此重大之事,你為何不與本王講?!”


    “抱歉,因為我的一時不察,差些釀成大錯,豫王與其餘諸侯王的勢力雖已被我先發製人,元氣大傷,但他們畢竟根深蒂固,無法輕而易舉地一舉殲滅,方才的那些話,其實是我嚇唬豫王的,之後的事情,還需要你親自去處理。”


    抱歉這兩個字,從元菁晚的口中吐出,便像是狠狠地扇了燕思樺一巴掌。


    他是男人,是代掌皇權的親王,對於大局的把控,這應當都是他的職責才對,但方才的那一席話,元菁晚明顯是將所有的責任都扛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燕思樺隻覺喉間一澀,沉著臉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將元菁晚給抱了起來,“這些事容後再議,你的傷勢不輕……”


    “隻是一點小傷,隨便包紮一下便好了,王爺,眼下還有一大堆的事情等著你去做,方才的那一席話,我並非是嚇唬他們的。”


    聞言,燕思樺手上一頓,便聽元菁晚慢慢補充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何時能醒過來,我們誰都無法保證,有太多雙眼睛盯著皇位,後又有鄰國虎視眈眈,王爺,南周需要你,天下的百姓也需要你。”


    “我怎麽可以……”


    “你可以!王爺,沒有誰一生下來便是一代明君,王爺你有治國之才,亦是有胸懷蒼生之心,將南周交到你的手上,他比誰都要放心。”


    這個他,不言而喻。


    燕思樺手心一緊,眸光之中,是鮮少有的凝重:“定不負君意!”


    ——


    青山綠水之外,重巒疊翠,青煙嫋嫋,鳥鳴蟲叫。


    近來,元菁晚一直在做著一個夢,在這個夢中,她一直在一個小鎮子裏轉,像是在尋找著些什麽。


    長長的街市,大大小小的攤位,店家的吆喝聲,來往的路人,好生熱鬧。


    她在此間穿梭著,來來回回地,連她自己也不知曉她到底在尋什麽東西。


    忽而,有人撞了她一下,她猛地向前晃了一下,下意識地便摸上了自己的腰間。


    錢袋不見了!


    驟然抬首,便瞧見方才撞了她的人,手上正拿著她的錢袋,見被她發現了,飛快地朝著前頭跑去。


    “抓小偷!抓小偷!”


    元菁晚一麵叫著,一麵在後頭追,街上的人太多,人頭攢動,元菁晚甚為艱難地在此間推開一個又一個的人,死死地追在那個小偷之後。


    一路之上雞飛蛋打,不知撞壞了多少小攤子。


    忽然,那小偷便竄進了一個巷子裏,元菁晚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便跟著追了過去。


    追到了一半之時,小偷猛地轉了過來,拎著錢袋,笑意賊兮兮的,“喲小妞兒,體力不錯呀,追著爺跑了幾條街了,不就是幾兩碎銀子麽,還真當寶貝了?”


    元菁晚隻將手給伸出來,“將錢包還給我!”


    “還給你?好呀,你過來,我便還給你。”


    聞言,元菁晚便走了過去,誰知那小偷忽然便撲了過來,抓住元菁晚的皓腕的同時,一把便摟住了她的腰肢。


    旋即就將惡心的嘴臉湊了上去,“小妞兒,這可是你自個兒送上門來的,來,小爺我定然會好好地疼你的!”


    說著話,便要親上去,元菁晚將腿一屈,抬起之間,膝蓋便直接踹中了那小偷的命根子。


    他痛得立時便麵目猙獰起來,鬆開了抓著她的那隻手,趁著這個空隙,元菁晚拔腿便往外跑。


    但在下一瞬,卻被那小偷給一把抓住了鬢發,直接往後一拽。


    元菁晚向後一仰,便栽倒在了地上。


    “敢踹小爺?我看你是活膩了!”


    說著話,一個拳頭便朝著元菁晚而來,在那一團黑乎乎的拳頭朝著她的臉而來的刹那,有一道白光自她的眼前掠過。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便擊中了那小偷的眼睛,他慘叫了一聲,捂著自己的眼睛,連連倒退了幾步。


    “是誰,敢擾了小爺的興致?!”


    因為倒在地上,所以在元菁晚的這個視線,隻能瞧見一個碩長的身形,投下了斑駁的暗影。


    隻聽到,清清淺淺的嗓音悠悠響起:“給你三秒鍾考慮的機會,將錢包還給這位姑娘,跪下道歉,否則……我不介意讓你真正地斷子絕孫。”


    也不知這小偷看到了什麽,捂著一隻眼睛,隻以獨眼瞧著麵前之人,在男人話音落地之時,他便踉蹌著上前。


    將手中的錢包安安妥妥地遞到元菁晚跟前,而後腦袋便磕在地上砰砰作響。


    “小的錯了,姑娘饒命,姑娘饒命!”


    隨後,便又聽那道嗓音再次淡淡響起:“滾。”


    聽到這句話,那小偷立馬便爬起來,一溜煙兒地便跑沒影了。


    這變化實在是太快,元菁晚還處在木楞之中,便見那碩長的身影慢慢地彎下了腰來。


    指節分明的手,緩緩地伸在了她的跟前,“姑娘可還能站起來?”


    元菁晚怔了一下,在碰到那人的手之時,如春的暖意,瞬間便通過手心傳遞而來。


    在站起來的那一瞬,她聞到了淡淡的墨竹清香,彌漫在鼻尖,兜兜轉轉,似是曆經亙古,終於來到了她的身邊。


    便在抬眸的那一瞬間,她隻覺得心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


    這個男人,有如風光霽月一般絕美的容顏,如遠山一般的眉梢之下,是一雙溫潤如碧池的深墨眼眸。


    他的唇邊有一抹淺淺淡淡的笑弧,若隱若現,便如他這個人一般,給人一種若即若離之感。


    隻是他望著她的目光,讓她覺得隱隱有些奇怪。


    而他像是察覺到了她目光之中的困惑之,隻微微一笑道:“我眼睛不大好使,讓姑娘見笑了。”


    元菁晚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盯著對方看,實在是不禮貌,趕忙收回視線,賠笑道:“抱歉,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方才多謝公子出手相救,不知公子姓甚名誰,小女子日後定當湧泉相報!”


    男人微微一笑,隻輕輕地挑了下好看的眉梢,“以這幾兩碎銀子湧泉相報?不如……便以身相許。”


    元菁晚頓時便呆住,而男人則是笑出了聲來,“在下說笑的,現下世道不好,姑娘隻身一人在外,還是要多加小心。”


    說罷,男人便要離開。


    元菁晚趕忙叫住他,“你的名字……”


    “在下姓容,單名一個璟字。”


    容璟,容璟。


    在聽到這個名字之時,幾乎在頃刻之間,元菁晚便是潸然淚下。


    原來,我尋尋覓覓,徘徘徊徊,便隻為等你,出現在我的生命中,與我說上一句話。


    “娘親,娘親,娘親……”


    隱隱約約,由遠及近地,她似是聽到有人在不斷地喚著她。


    霍然之間,元菁晚便睜開了雙眸,刺目的光芒在頃刻間刺入眼簾,讓元菁晚不適地半眯了眼眸。


    不過旋即,她便瞧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朝著她跑了過來。


    但因為一時跑得極了些,一個不慎,便直接栽了過去。


    元菁晚幾步上前,將那個小人兒給穩穩地接住,抱了個滿懷,“與你說多少次了,慢慢地走,總是這麽毛毛躁躁的,摔了不知多少次,也不長記性!”


    相思撒嬌地在她的懷中蹭了蹭,唧一下便在她的麵頰之上親了一下。


    “娘親給吹吹,相思便不疼了呢!”


    說罷,相思便從她的懷中出來,轉而便又跑向了裏屋。


    停在茶幾之前,使勁地點起腳,將擱置在上頭的花瓶取了下來,把裏頭已經幹枯的野花給摘了去,換上新摘來的野花。


    而後獻寶似得捧著花瓶,跑到了床沿邊,湊上小臉,唧一下便親在了床榻之上那張熟睡的俊容之上。


    “爹爹爹爹,你看相思摘的花花,好不好看呢?”


    但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床榻之上的男人有所回應。


    相思努了努嘴巴,便有一雙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輕輕地說著:“隻要是相思送的,你爹爹都會喜歡的。”


    “可是爹爹都不與相思說話,相思也想要爹爹像娘親一樣,抱抱相思。”


    元菁晚心中一澀,撫摸著她的小腦袋,笑著道:“等你爹爹睡醒了,相思想要什麽,爹爹都會給你。”


    “真的嗎?”


    親了親她的額首,“娘親可有騙過相思?”


    “沒有!娘親說什麽都是對的!”


    母女倆正在說話之時,便聽到外頭傳來了呼喚聲:“相思相思……”


    一聽到這聲音,相思眼睛便是一亮,從元菁晚的懷中退了出來,飛快地便朝著外頭跑去。


    “長生哥哥!”


    興奮地喚了一聲,相思便撲了過去,一頭栽進前腳才進門的少年的懷中。


    相思才到少年的腰間左右,他能十分安妥地將她給抱在懷中,溫柔地撫摸著她的小腦袋。


    “相思想不想我?”


    大眸一眨不眨,相思唧一下便重重地親了他一口,“想!吃飯的時候想,睡覺的時候想,連如廁的時候都想呢!”


    “咳咳……”


    少年被這話說得一時語噎,麵頰微紅,但還是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將相思放下來之時,便自懷中拿出了一樣以紅布包裹著的東西,遞到相思的跟前。


    “禮物。”


    相思可是高興壞了,立馬便拿了過去,“謝謝長生哥哥!”


    說著便迫不及待地拆了開,紅布裏包裹著的,是一隻透明的玻璃,而在玻璃裏頭,則困著一隻飛舞的蝴蝶。


    這隻蝴蝶實在是漂亮,是相思從未見過的品種,翅膀極大,撲散間,似乎有什麽星星點點落下來。


    而同時,少年便將手伸了過來,捂住了瓶子,周圍的亮光頓時便黑了下來。


    整個瓶子便發出淡淡的銀光,蝴蝶撲閃著翅膀,便像是劃出了一條條的銀河一般,美得相思都不舍得閉上眼睛了。


    “喜歡嗎?”


    相思用力地點首,“喜歡喜歡,長生哥哥送的,我都喜歡!”


    聽到相思的這句話,少年心中便是一軟,恰在此時,一隻手冷不防拍在了少年的後腦勺之上。


    “你小子,為了逗妹妹開心,跑得倒是快?”


    長生趕忙站直了身子,摸著後腦勺回了身,“大爹爹。”


    “東玨叔叔不準欺負長生哥哥!”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手軟,這話用在相思的身上最為合適不過,收了長生的禮物,一見長生被東玨教訓,便立馬將小嘴巴一嘟,攔在了長生的跟前。


    元菁晚自裏屋慢慢走了出來,手中還端著茶盞,將其放置在桌案之上,才看向門口之人,“大師兄這次回來得倒是快。”


    “還不是這小子,得了隻品種稀少的蝴蝶,整日裏怕它會死了,嚷嚷著要帶來給相思,拗不過他,便提前回來了。”


    一聽這話,長生的臉便更紅了,立時便跺腳道:“我……我才沒有!”


    元菁晚輕笑出聲來,斟了幾杯茶,而後才道:“穆大夫怎麽沒來?”


    “山路顛簸,趕了幾日的路,我看他有些累了,便讓他去歇著,不準他過來。”


    說著,東玨便緩緩走了進來,先是朝著裏屋看了看,“還是沒醒?”


    “之前穆大夫便說話,此事急不得,而且我覺得現下這樣也挺好,待他醒來,看到相思會跳會跑,還會喚他爹爹,他定然會很高興。”


    元菁晚都不急,東玨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麽,隨後便將自己帶的東西拿了上來。


    “今年剛上市的櫻桃,我帶了一筐,夠你與相思吃上好幾日的了。”


    一聽到櫻桃,相思立馬便撲了過來,拈起一顆便往嘴裏送,“好甜呀!”


    元菁晚有些無奈地拍了下她的小手,“還沒洗幹淨呢,便往嘴裏送,小心肚子裏長蟲蟲!”


    聞言,相思嚇得立時便縮回了手,抓著長生的衣袂,“長生哥哥,蟲蟲會吃人的!”


    長生憋著笑,一把便將相思給抱了起來,“哥哥洗給你吃,便不會長蟲蟲了。”


    待長生將櫻桃洗幹淨了之後,相思先抓了一碗,遞給了元菁晚,“娘親吃櫻桃,很甜的哦。”


    而後又端給東玨,再給長生,最後才輪到自己。


    即便她現下年紀還小,但卻已十分懂得何為分享。


    元菁晚笑著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馬上便要用飯了,不準吃太多,知道嗎?”


    相思用力地點了點首,“知道!”


    因為相思的撒嬌賣萌,東玨便同意留下來吃完午飯再走,相思可高興了,拉著長生在外頭轉悠,似乎不會累一般。


    在用飯之前,元菁晚先將煎好的藥倒好,一如往常一般,先送去喂燕祈服下。


    外頭是相思與長生的歡笑聲,給這一貫清靜的屋子,增添了不少樂趣。


    元菁晚撩起簾子,唇邊的笑弧才揚到一半,卻是一眼瞧見,床榻之上,坐著一個身影。


    此時陽光正好,撒進斑斑駁駁的暗影,鍍在男人的身上,似是流光一般,稍縱即逝。


    砰地一聲,手中的碗便兀自脫落,掉在了地上,藥漬灑出,濺在身上,但此時此刻的她,卻一點兒也不覺得疼。


    滾燙的淚花,不受控製地往下落,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


    眼簾之中,那張熟悉到融入骨髓的俊美容顏,那雙如星光一般深邃的眼眸。


    此刻正與她四目相接,他的眼中,隻清清楚楚地倒映著她一人的身影。


    那樣地清晰,便算是滄海化作了桑田,也永不相忘。


    男人緩緩地伸出手來,薄唇輕吐,“晚晚,過來。”


    便在元菁晚想要邁動有些僵硬的腳步之時,一抹小身影迅速躥了出來。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便當先撲到了男人的懷中,高興地簡直要跳起來了。


    “爹爹,爹爹,爹爹……”


    一夢南柯,至此一生。


    執子之手,與此偕老。


    她溫暖如玉的手,被冰涼如霜的大手所包圍的刹那,似乎,門前的桃樹,都在那一瞬間,悄然綻放。


    “晚晚,我回來了。”


    男人涼薄的氣息,撲散在她的眼簾,纏綿在她的耳畔,似是說一輩子,也不會膩。


    元菁晚反摟住他的腰肢,輕輕地應著:“歡迎回家,阿祈。”


    ——題外話——


    一萬五大結局。


    此文到這裏,是真的要與寶貝兒告一段落了,這一路走來,起起伏伏,我經過了大悲也感受過大喜,寫文至今,這是我最長的一篇文,在最後的這一刻,我的內心是激動而又不舍的,有一句話叫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多麽想,能夠將這個故事一直寫下去,但同時我也知道,一段故事的結局,代表著另外一個故事的開始,花開花落,亦是如此。


    感謝陪我一路走來的所有寶貝兒們,因為有你們一直以來的支持,不論是我知道的寶貝兒,還是躲著看文的寶貝兒,你們都是我寫文的動力,是我最最親愛的小天使,我愛你們,麽麽噠。


    希望將來不久之後,我們會在同樣的老地方,我獻上一個全新的故事,慢慢地細說,而你們,依然還在,清風尚存,綠水長流,咱們新文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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