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過後,等到貝蒂撤去籠罩的魔法護罩,眾人頓時被眼前的場景所震驚。如狂風過境,肆虐過後的客廳陷入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渣,翻到的家具,那裏還有剛剛整潔的樣子。


    但比這些更關鍵的是,從庭院中響起的隱隱哭泣聲。最先回過神來的艾米莉亞,第一時間衝到大門口,推開兩麵已經徹底損害的大門,走出來的少女不敢置信的看向四周。


    化作廢墟的庭院中,原本因為他們一行人歸來而歡呼的村民們,此刻正發出不該出現的各種聲音。孩子們的哭泣聲,傷者懇求治療的求救聲,母親呼喚著孩子,丈夫找尋著妻子……


    看著眼前宛如末日一樣的現場,捂住嘴巴的艾米莉亞流出了難過的淚水,嘴裏一直重複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艾米莉亞的聲音很輕,如果不是走到她的身邊,嵐根本聽不到少女的話。對於少女的自責,盡管能理解對方的難過,嵐卻沒有辦法做到感同身受,隻能將手掌放在對方的頭上。


    “自責的話,可以稍後再說。他們,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你!”


    “是我的錯……嵐,如果我不參加王選……如果……”


    “啪。”


    不知何時走到少女身邊的普莉希拉,毫不客氣的給了對方一擊耳光。


    “你這個女人,對艾米莉亞做什麽!”來的稍晚一步的菜月昴,對著普莉希拉怒目而視。


    “閉嘴,你個爬蟲。”普莉希拉隻是看了他一眼,充滿威嚴的氣勢就徹底壓製菜月昴。冷漠的視線轉而繼續看向半精靈,充滿怒氣的臉上,粉嫩的雙唇吐出刀鋒般的句子。


    “就這點覺悟,也想當妾身的對手嗎?本還對你有了些許期待的妾身,真為那一刻的自己感到羞愧。你以為這個世界是你過家家一樣的救贖之路?醒醒吧,卑劣的半精靈。”


    “如果隻能堅持到這種程度,趁著沒有造成更嚴重的後果前,趕緊收拾東西回家吧!躺在溫暖的被窩裏,像個小醜一樣自怨自艾,然後在悔恨中度過自己的後半生。”


    像咆哮的諸神般發怒的普莉希拉,一點都沒有顧忌艾米莉亞的情緒。盡管不清楚她生氣的理由,但嵐還是等到普莉希拉說完之後,才拍著艾米莉亞的腦袋。


    “得不到答案的事情,可以先不想。但是一定要先把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情處理好。”一邊這樣說著,嵐將手放在艾米莉亞的後背,微微用力。


    被推下台階的少女手足無措的回頭,看著推自己走下來的少年。


    “不要看著我,艾米莉亞。”嵐伸手指向前,“看著他們。”


    順著他的手指,少女轉過頭看向麵前的村民,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的求救聲,如雨點般響在耳際。


    淚水再一次滑落臉龐,自責的少女握緊雙拳,獨自站立在廢墟中的身影,如墮入凡塵的折翼天使般孤獨、痛苦、無助。最終,少女抹去因為悔恨流下的淚水,發出自己的清亮聲音。


    “幫幫我,這裏有人需要救助。”


    “是,艾米莉亞大人。”信步走出的尤裏烏斯,保持著他‘最優騎士’的禮儀。


    “讓女士久等,有失騎士禮儀。”


    “交給我吧,老師。”穿過嵐的身邊時,羅尼特意朝著對方點點頭。從客廳內走出來的他們,奔赴向廢墟中。


    “你到底是喜歡她,還是討厭她?”同樣準備向前邁出步伐的嵐,回頭看向普莉希拉。


    “哼,妾身喜歡這個世界。”準備袖手旁觀的普莉希拉,高傲的昂起脖子,“包括你在內。”


    “謝謝。”嵐點點頭,又笑道,“如果有一天,你能告訴我喜歡的理由,我會更加相信這句話。”


    “貪心的男人。”用折扇抵住雙唇的普莉希拉,明亮如星的雙眸看著走下台階,正衝自己揮手的可惡家夥,吵雜的聲音衝淡了對方回應的話語。


    狡猾的女人嗎?好似確認般低聲重複了一遍,移開折扇的普莉希拉露出嘴角的淺笑。


    救援的工作一直持續到傍晚,爆炸的中心點是一袋魔女教特意安置的礦石,在急著回到村落的平民馬車上爆炸。


    足以吞沒一座小鎮的爆炸,不禁毀壞了大片的森林,也對臨近的阿拉姆村造成了難以修複的損傷。


    一大堆無家可歸的村民,連同傷者一起住在了羅茲瓦爾的府邸。等到主要的工作結束後,需要回去王都轉述情況的尤裏烏斯,謝絕了艾米莉亞的挽留,帶著浩浩蕩蕩的純白騎士大軍踏上了返程。


    跟隨他們一起回去的還有普莉希拉,以及充當女王護衛的羅尼和亞克力斯。前者可沒有跟一名半精靈同居一個屋簷下的打算,何況羅茲瓦爾的府邸比起自家,實在是隻能用簡陋兩個字形容。


    因為要拜訪聖域的緣故,而選擇留下來的嵐,又一次住在了曾經的客房內。已經打掃過後的房間,除了空蕩蕩的窗架有些怪異外,大體還是保持著上次居住的原樣。


    推開鏈接陽台的小門,拎著酒走出來的嵐,抬頭看著熟悉的遼闊星光,心頭會出現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也就變得不那麽奇怪。


    人們站在高處,會習慣性的看著周圍,這樣尋常的動作讓嵐發現了自己左上方的身影。冽冽晚風中,用浮雕圓柱間隔開的半圓形護欄上,背靠著它、雙手抱膝的少女,獨自沐浴在月光下。


    “艾米莉亞。”嵐輕聲念著。


    意識到有人在叫著自己的名字,少女抬起臉,側頭看向身後,透過浮雕圓柱的間隙,她看見了對方的臉。


    “嵐。”


    “今天,辛苦你了。”嵐抿了一口酒,想起今天爆炸過後,少女愈加成熟的表現。


    沒有來得及回應,拚命抬起頭的少女,讓後背依靠在圓柱上,努力不讓眼淚再次流出眼眶,她已經不想再哭了。


    嵐認為這是一個好的表現,停止哭泣是邁向成長的第一步。接受痛苦,正視困難,將它們變成自己強大的養分,然後……變成一個自己也不認識的人。


    “嵐。”


    “恩?”微微上揚的語調,兩個人保持著這樣的隔空對話。


    “一直以來,謝謝你。”也許因為有太多感謝的話想說,想要開口的時候,艾米莉亞發現自己竟然隻想到了這句話,隻是心中的苦悶,逐漸被好友支持的溫暖所替代。


    “我什麽都沒做,隻是在喝酒罷了。”嵐聳了聳肩,他並不是喜歡管閑事的性子。


    “以後,讓我陪你一起喝吧。”說完這句話的艾米莉亞,有些詫異的捂住自己的雙唇。也許是因為在她的麵前,那個不知如何飛躍陽台之間距離的男人,已經坐在護欄上晃蕩著雙腿。


    “這可是你說的。”嵐笑的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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