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我和無泯君換回身子之後,我終於體會到身為一個女人的痛苦與舒適。


    痛苦不外乎是來癸水一類的,而舒適則是不必早朝,每日隻要窩在掌乾殿中,偶爾管理一下後宮月錢分配和事宜。至於批改奏章什麽的,完全不必我操心了,隻是有時候我看見無泯君太辛苦,也會習慣性的去幫忙。


    初初換回來的第一天,我覺得稍微有點不適應,還差點去早朝,不過第二天我就完全適應下來,並非常快樂。


    我和無泯君換回來的第二日清早,無泯君先醒過來,由下人伺候著更衣要去早朝,以前都是我離開,無泯君窩在被子裏,這回輪到我半睡半醒眯著眼睛看他了,等下人先離開了之後,我笑嘻嘻地問他:“遺憾不遺憾?痛苦不痛苦?傷心不傷心?”


    無泯君笑著看了我一眼,道:“懶散慣了,是有些不習慣。”


    我哈哈大笑,剛想說“不過我覺得我已經很習慣了”,無泯君就靠過來,把我拉起來,親了親我的額頭。


    我:“……”


    無泯君衝我一笑:“不過,還是有福利的。”


    我赧然道:“這算福利嗎……”


    無泯君含笑不語,然後彈了彈我的額頭:“那你還睡得著麽?”


    我:“……誒,好像……睡不著吧……”


    無泯君囂張地大笑,然後轉身出了門。


    我:“……”


    無泯君,你是多幼稚啊!!!你是多看不得別人好啊!!!


    不過,事實證明,若是有機會可以睡懶覺,我還是可以完成這個任務的,是以無泯君走了之後,我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就慢慢睡著了,直到有人捏著我鼻子,我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來,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見無泯君的臉。


    我習慣性地一巴掌拍過去,剛好打中無泯君的鼻梁。


    無泯君:“……”


    他痛的快飆淚:“你不可以溫柔一點嗎……”


    我說:“我也不是故意的啦!誰要你捏我鼻子……”


    坐直身子,我湊過去看了看:“沒事吧?”


    無泯君說:“還好……”


    我也睡的差不多了,便剛好叫來下人梳洗更衣,吃朝食的時候,我看到無泯君還在那裏揉鼻子,隻好叫他過來:“真的很痛嗎?”


    無泯君說:“要不然你親一口。”


    我:“……”


    我歎了口氣,說:“無泯君,之前你是很女氣,現在你是很嬌氣……這樣下去你會沒救的,真的……”


    無泯君毫不猶豫的靠過來,用嘴巴封住我接下來的話,我被他親的暈暈乎乎的,等他退開之後,基本忘記剛剛還要說什麽了。“


    無泯君很賤地衝我挑了挑眉:“繼續說啊,我現在很嬌氣,然後呢,嗯哼?”


    我:“……”


    “你從嬌氣,又變成‘讓人生氣’的存在了。”我衝他翻了個白眼,心裏卻有點不好意思,換回來之後,無泯君是顯得興致高昂,做一些親密的舉動也是自然不過,可我卻總覺得不好意思……


    大概是臉皮沒他那麽厚吧……


    下午的時間,無泯君要去禦書房,我在掌乾殿裏坐了一會兒,平陽和呂率就來了,平陽說自己太無聊了,我也深有同感,不過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大對勁,畢竟平陽是因為懷孕,而我……總不至於這麽無聊吧……


    平日裏我頂著無泯君的身子,要忙的事情多的數不過來,無泯君也會來幫忙,我們兩個都沒什麽特別閑的感覺,除非有時候無泯君偷懶,躲在掌乾殿裏睡覺或者看書。


    而現在朝中之事完全交給無泯君了,我自己反而覺得無事可做,真是讓人糾結。


    平陽和我坐在一起,兩個人便開始聊八卦,我對內宮之中的事情並不了解,隻能聽平陽說,沒一會兒平陽便不高興起來:“皇嫂,你今日怎麽都隻聽不說呀?往日每次我來找你,你都有很多消息的!”


    我:“……”


    無泯君到底是在想什麽……啊?


    說不出任何可以讓人感興趣的八卦,我有點羞愧,隻好給平陽說起東源國的事情,這個饒是無泯君也說不了,於是平陽便非常感興趣,我說起我小時候的事情,也漸漸把許多塵封多年的記憶給拾起,自己都覺得有點意思。


    和平陽聊天直到快要吃晚飯,無泯君也回來了,便幹脆留平陽和呂率在這裏吃飯,吃完飯後平陽和呂率離開,我便婉轉地向無泯君表示了一下自己的無聊。


    “如果每天都隻能待在掌乾殿裏,平陽也不會每日都來,我都不知道該做什麽。”我托著下巴,甚是憂慮。


    無泯君點了點頭:“嗯,那你來幫我?”


    我苦著臉道:“除了這個意外,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嗎……”


    無泯君替我出主意:“練武?”


    “嗯,這個可以……”


    “然後,學女工?”無泯君替我分析,“不瞞你說,我現在都可以繡荷包了,鴛鴦之類的花紋也完全沒有問題。”


    我道:“這也不是特別值得驕傲吧……”


    無泯君說:“然後,你雖然不喜歡舞文弄墨,但一國之後,還是有點文采比較好,若你願意,我可以替你請太傅來。”


    我道:“這個沒什麽必要……也罷,反正沒事做,你讓他來吧。”


    無泯君滿意地摸了摸我的腦袋:“乖。”


    我打掉他的手,道:“哎,做你的皇後居然這麽無聊,早知道……”


    無泯君:“……”


    “咳咳咳,哪怕你當初做了原鬱或者吳雍的妻子,也未必會比現在更有趣。”無泯君黑著臉道。


    我:“……”


    我道:“我隨便說說,你不必多想……”


    無泯君道:“哼。”


    我:“……”


    弱智不弱智……


    無泯君第二日就請了太傅來教我念書,太傅表示非常的不解,因為那次迎春殿上,無泯君頂著我的皮,那叫一個驚采絕豔,文采斐然,哪裏看起來會像半個文盲,我隻好表示,其實那時候都是無泯君在我身後教我。


    太傅表示,好吧,他會努力的。


    我在東源國時幾乎沒有念書,也就是識字沒有困難而已,然後最通俗的詩詞會兩句,其他便一點不懂,因此,太傅教我也教的分外吃力,到了夜晚,我捧著書本,點著油燈,默默地背誦詩經,結果怎麽背也背部下來,無泯君本在一旁批改奏折,最終還是走到我身邊來,把詩經給抽掉,道:“算了,別學了。”


    我道:“你別管我,我總會背下來的。”


    無泯君道:“其實讓你學這個,是怕你無聊,若是為了學這個,真正挑燈夜讀,便沒有必要了。有的人天生便適合學文,有人天生適合學武,何況,你學習的最好年紀已經過去。”


    我淚道:“那我隻能一直當文盲……”


    無泯君:“……”


    “你識字啊,那些詩詞,背下來和不背,其實沒什麽區別,你要看話本還不是照看?這宮中迎春節也才一年一次,平日帶那些公主遊園,也不需要文采,其實幾乎沒用的上的地方。”


    我聽著無泯君這麽說,覺得分外有理,過了一會兒,我才反應過來,吃驚地望著無泯君:“你在安慰我嗎?”


    無泯君:“……不然呢?”


    我掩麵道:“哎,說來說去,我還是不適合學這些。”


    無泯君回他自己那邊去,彎腰提筆寫了兩句話,然後遞給我:“念一念。”


    嗯?難道在考驗我認字認的全不全嗎……


    我看向那張紙,無泯君的字體一如既往的瀟灑而蒼勁。


    “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粗記可以休……”我慢慢念出,才知道無泯君的意思。


    我忍不住笑起來,道:“這句詩哪裏有道理了,那些不識字的鄉野村民,也還是要為生計發愁啊。因識字而憂慮,怎麽能這麽說。”


    無泯君道:“因為識字之人,便想的更多,即便生計無憂,卻還是總不能滿意,由此生出種種煩惱。”


    我道:“無泯君,你和我換回身子之後,真是變了太多。你以前哪裏會這麽正經的說這樣的話。”


    無泯君淡淡道:“我以前也不會這麽說。”


    我沒搞懂無泯君是什麽意思,捧著那張寫了詩的紙愣了一會兒,等我想明白,他已經繼續在批改奏章了。


    ——其實很好懂,大概就是說,在他之前也用自己身體的時候,也不會好好的勸別人。


    我笑了笑,把那張宣紙平鋪在桌上,欣賞了一會兒,便把詩經放下,走到無泯君身邊去,說:“那,無泯君,你明天讓太傅別來了……我還是繼續練武吧,累了就試著做女工。”


    “嗯。”


    ***


    換回來之後,我的日子顯然非常好過,既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悠閑的不得了。


    然而大約是上天不喜看我的悠閑,我和無泯君才換回四日,我們都沒預料的事情便忽然發生了——南紋國舉兵攻打西泱,而且這次他們幾乎用盡兵力,足有六十萬大軍,這數字實在讓人目瞪口呆。


    無泯君隻考慮了一會兒,便決定親自帶兵出征,他當太子時南征北討,當皇帝以來卻反而沒有帶兵過,當然,原因是我們互換了……這次正好,這樣誇張的戰爭,也一定要陛下親自做才好,一方麵鼓舞士氣,一方麵無泯君的確有這樣的能力。


    我和無泯君才換回來沒幾天他就要走,我的心裏其實還是有一點點舍不得,但我絕不敢對他說“你要好好的,回來我們就可以怎樣怎樣”之類的話,因為按照話本規律來說,這樣的話無泯君一定會戰死沙場,太不吉利了。


    既然要備戰,無泯君這幾日都沒回掌乾殿,帶著作為副將的何欽和其他幾個副將們整日在想對策,呂率也主動表示要出征,但被無泯君留了下來,無泯君以自己當初輕易打敗他為由,表示呂率如果打仗,平陽很容易守活寡。


    ……他真的忘記了當初是他和幾個高手侍衛“一起”打敗的呂率嗎?


    不過橫豎是為了平陽,我也就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說老實話,這次南紋國攻打西泱國,怎麽看都是不明智而且沒有來由的事情,就算南紋國終於爆發了想要奮起,但也不應該從孤立無援且奄奄一息的北昌國來下手嗎?居然直接挑戰最強大的西泱……真是太讓人覺得奇怪。


    我問無泯君他要帶多少兵嗎,無泯君說三十萬,我嚇了一跳:“這才是南紋國的一半啊。”


    無泯君胸有成竹道:“南紋國一向喜歡虛報兵力……我打探了一番,至多四十萬。”


    而後衝我勾了勾嘴角:“我西泱大好男兒,哪個不是精悍之人?一個頂十個亦沒問題,這次帶三十萬,還是高估他們了。”


    我:“……那你帶四十萬去啊。”


    無泯君拍我的頭:“你可以保持沉默。”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西泱國的後勤部隊先一步離開都城,無泯君他們也即將動身,我把無泯君那套戰甲拿出——當年我聽別人口口相傳,說是西泱國太子無泯君有一套戰神裝,是前朝人留下的,據說刀槍不入,瀟灑非常。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這由魚鱗形狀的小甲片製成,下擺為彎月形,長至小腿,即便一年未拿出,但對盔甲稍加擦拭,便在日光下泛起銀光,亮的刺眼。


    無泯君離開那日,我大清早起來,替他一環環扣好,將銀鎧服服帖帖的替他穿上,最後終於穿好,我站在無泯君麵前,支吾道:“你……唔,凱旋!”


    不敢多說,我隻好隨便用了一個詞。


    無泯君卻好似一點不緊張,捏了捏我的臉,輕鬆地道:“那是自然……為夫的能力你還信不過?”


    我哭笑不得:“什麽為夫……”


    無泯君衝我挑眉:“親一個?”


    我微微抬頭,閉上眼睛,預想之中的吻卻並未落在唇間,而額頭上卻傳來溫暖的觸感。


    輕輕睜開眼睛,無泯君已經握起一旁的銀槍,他朝殿外走去,日光傾灑,我以前就說過,無泯君很好看,而他穿上戎裝,便不止是好看了。那種散發出來的英氣和豪情,仿佛真的結結實實出現在眼前,在他的眉角間鍍上一層凜冽的光芒。


    我沒法把平日和我開玩笑的無泯君與眼前這個人聯係在一起,卻並不感覺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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