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安琢言安貴妃大約沒想到柳塵鳶居然會反複表示不信,還說的如此斬釘截鐵,她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為什麽不信我呢?因為我騙過你一次……對,那次我是失心瘋了,我太嫉妒了,才會有那樣的決定。可現在不同了,你看,我這個樣子,還怎麽可能和你爭皇上呢,我又何必騙你呢?我想起了這兩世,所有的記憶都恢複了,我是看你可憐啊……你上一世明明是他的妻子,被他當做物品送給皇上,這一世亦然,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悲麽?”


    柳塵鳶說:“我不是因為你騙過我所以不信你,而是因為……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上一世是不是存在,起碼,這一世,趙書賢沒有把你送給先帝,不照樣當了太子嗎?”


    安琢言一頓,趙庭雲立刻點頭附和道:“新娘子你別信她,我看她就覺得她不是好人。”


    “我……”安琢言有些羞惱,正要反駁趙庭雲,又勉強忍住了,她撥了撥頭發,露出個無所謂的笑臉,“既是不信我,又何必來找我?皇上在外麵弄了那樣多的守衛,你們也能進來,看來大將軍的武功也真是好……”


    她忽然一頓,皺眉看了眼趙庭雲:“當初是你把柳塵鳶從牢裏帶走的?”


    趙庭雲不想理她,柳塵鳶替他道:“是他。”


    “哈。”安貴妃諷刺地扯了扯嘴角,“也虧得趙庭雲兩世都為你做了這麽多事,卻根本得不到你的人……要怪就怪他自己太蠢了,隻怕這一世,他也得死在自己親愛的二哥手下了。”


    趙庭雲聽懂了安貴妃說自己蠢,當即皺眉,卻沒有說什麽,畢竟他聽得懂那句“死在二哥手下”。柳塵鳶有些意外:“你……你什麽意思?趙庭雲上一世因何而亡?”


    “你又不相信我,我說了有什麽用?”安貴妃好笑不已,“太後想來真是太閑了,才會大費周章來這裏,聽一個自己不相信的人說這些。”


    對……她不能再聽下去了。


    柳塵鳶皺起眉頭,拉著趙庭雲道:“我們走。”


    趙庭雲點點頭,跟著柳塵鳶就要離開,此時安琢言忽然揚聲道:“難道你們就不好奇,趙庭雲為什麽會變得這樣呆呆傻傻嗎?”


    柳塵鳶和趙庭雲齊齊一頓,趙庭雲立刻回頭,指著她道:“這還用你說?!我自己都知道!我打仗的時候,傷到腦子了!”


    安琢言實際上本不曉得趙庭雲傷著腦子的事情,隻知道趙庭雲一直在修養,畢竟趙書賢從沒跟她提過這些事情。


    可剛剛他們來這裏,從趙庭雲寥寥數語中,便可以看出,趙庭雲一定有出什麽問題。


    眼瞧著柳塵鳶就要走了,她隻能賭一把!


    上天眷顧,她賭對了。


    安琢言揚了揚嘴角,心中暗自回憶了一下當初趙庭雲重傷回京養傷的時間到現在過去了多久,便立刻想好了一套說辭——老實說,她自己都有些訝異。


    連她自己都快覺得要瘋了,她費盡心思,每天哭,笑,哀嚎,往外砸東西……那些侍衛都在呢,可沒人去通報趙書賢,她再也沒有見過趙書賢。


    她依然愛他,卻更加恨他,兩世的感情混雜糾結在一塊,打斷骨頭尚連著筋呢,她怎能放棄?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安琢言抬眼,一字一句道:“是嗎?可這麽久了,藥,也吃了不少吧?病,怎麽就是還沒好呢?”


    柳塵鳶越聽越心驚,想拉著趙庭雲立刻離開,可趙庭雲卻站的定定的,目光炯炯:“你這個瘋女人,到底在說什麽!”


    “瘋女人……”安琢言輕笑一聲,“你自己都快要變成瘋子了,卻還來說我是個瘋女人?不過,我也確實快瘋了……皇上每天,都讓人給我灌潰神散呢……”


    這當然是假的。


    潰神散就那麽多,趙書賢才不會浪費在她身上。


    “潰神散?”柳塵鳶皺了皺眉頭,“那是什麽?”


    安琢言說:“是我父親研究出來的東西,吃了這個潰神散的人,一時間會渾渾噩噩,意識不清,長時間服用,就會越來越瘋癲,越來越好操控……嗬,別這樣看著我,沒錯,我爹當年拿這個給先帝吃,怎麽了?”


    柳塵鳶抿了抿唇:“然後呢?這個東西……”


    “這個東西,皇上之前就像我要過,我一直不知道皇上要去是做什麽的。”安琢言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可現在,看到三皇子,我就曉得了。”


    柳塵鳶看了趙庭雲一眼,他皺著眉頭沒有說話,柳塵鳶道:“你胡說八道什麽,他已經是皇上了,為什麽還要這樣對付趙庭雲?”


    “錯了。”安琢言搖搖頭,“大錯特錯!他不是當了皇帝還這樣對付三皇子,而是因為這樣對付三皇子才能當上皇帝!”


    她越說,心中的說法就越發完善,她深吸了口氣,道:“從三皇子忽然傷著腦子,到你嫁來趙國到他登基……難道不像是一個早就設計好的局嗎?如果不是三皇子忽然重傷,怎麽會停戰?對了,還有大皇子……大皇子忽然暴斃而亡,時間正是皇上十四歲那年回到京城時發生的事情……是誰做的,很明顯吧?大皇子暴斃而亡,三皇子空有兵權與威望卻已是呆傻之人……你說,他不登基,誰又能登基呢?”


    柳塵鳶咬了咬唇,仍是道:“你說長時間服用潰神散的人會神誌不清,又說皇上一直給你喂潰神散,可我怎麽看你神思清明的很?”


    安琢言慘然一笑:“那是因為,我太想把這些事情告訴別人了……我好怕我自己忘記,我每天都會重複好多遍,現在才能這麽清晰地說出來——我知道,你隻怕還是不會信,我給你看證據。”


    證據?


    她能有什麽證據?


    柳塵鳶蹙眉,看了一眼旁邊的趙庭雲,見他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呆呆的看著安琢言,似乎還在慢慢消化剛剛安琢言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安琢言折身,不顧腳上叮當響的腳鏈,往床邊走了幾步,然後拿出一個墜著瑪瑙的手鐲。


    那手鐲看起來很普通,但安琢言被禁足後,所有東西也都被趙書賢派人給清走了以免她又做什麽事,但當初安琢言決定要給趙書賢下藥時,為防止有意外,還在這手鐲裏藏了一些潰神散。


    那瑪瑙並不是完整的瑪瑙,邊沿有小小的暗扣,隻要按一下,瑪瑙便可以打開,可以藏一些粉末。


    安琢言便想盡辦法把這個手鐲藏了起來,也幸虧沒有被搜走。


    她當著柳塵鳶和趙庭雲的麵,按下暗扣,倒出一點潰神散,道:“這就是潰神散。”


    柳塵鳶微微退了一步,警惕地看著她,仿佛生怕她把潰神散吹到自己臉上來一般。


    安琢言輕笑一聲,道:“不必怕,這東西必須吃下去才有用……如果你想真正了解它的功效,你自己,或者讓三皇子吃一點,就知道我有沒有說假話了。”


    柳塵鳶說:“我們才不吃,萬一是□□呢?”


    安琢言說:“好,那我吃給你看。”


    她也不猶豫,當即撚起一小把然後丟進嘴裏咽下,還不忘重新將瑪瑙扣上免得剩餘的潰神散給散出來。


    柳塵鳶眼睛都不敢眨地看著安琢言,過了一會兒,安琢言果然眼神開始迷蒙,神色恍然。


    她也不說話,隻看看柳塵鳶,看看趙庭雲,又偏過頭,東看看西看看,臉上茫然不似作偽。


    趙庭雲說:“你……”


    “噓。”柳塵鳶對他搖搖頭,然後伸手在安琢言麵前晃了晃。


    安琢言被吸引了注意力,呆呆地看著她。


    這癡傻的模樣,確實像是真的……


    柳塵鳶想了想,試探著道:“你是瘋子。”


    趙庭雲迷茫地看了眼柳塵鳶。


    柳塵鳶依然道:“你,你對不起所有人。”


    安琢言呆呆地道:“我對不起所有人……”


    居然真的有效。


    柳塵鳶立刻指著手環道:“那是我的東西。”


    安琢言一言不發,默默將手環遞給柳塵鳶,柳塵鳶驚喜地拿過瑪瑙手環,終於徹底明白安琢言起碼在潰神散這件事上沒有說謊。


    然後柳塵鳶拉了拉一臉迷茫以及震驚的趙庭雲,讓他馱著自己回了椒芳宮。


    雖然拿到了安琢言的潰神散,可柳塵鳶也不怎麽高興的起來,趙庭雲看起來也神色凝重。


    畢竟,真的有潰神散,那麽起碼安琢言沒有完全撒謊,甚至可能,她說的很多事情是真的……?


    柳塵鳶看了眼呆呆傻傻的趙庭雲,一時間心緒有些複雜,可一想——萬一,潰神散還是安琢言裝出來的呢?


    柳塵鳶決定讓趙庭雲試一試,她跟趙庭雲說了之後,趙庭雲撓了撓頭,說:“沒問題,不過,我不是本來就呆呆傻傻的嗎?”


    “……也對。”柳塵鳶說,“那,那我吃。”


    “不行不行。”趙庭雲立刻拒絕,“你不是說吃了這個會變傻嗎?”


    “隻是一時間而已。”柳塵鳶說,嗯,這樣吧,我吃了之後,你就一直對我說……就說,我喜歡吃豬蹄。”


    實際上柳塵鳶最不喜歡吃豬蹄了,倒沒什麽別的原因,隻是覺得很難咬。


    趙庭雲呆呆地點了頭,柳塵鳶深吸一口氣,吃了點潰神散,過了一會兒,腦袋裏居然真的渾渾噩噩起來,反反複複隻剩下趙庭雲的一句“你喜歡吃豬蹄”。


    趙庭雲雖然呆傻,但反而因此做答應的事情一絲不苟,跟念經似的在柳塵鳶耳邊念念叨叨,柳塵鳶服的並不多,最後不勝其擾,推了推趙庭雲,自己也逐漸清醒過來。


    可清醒過來後,趙庭雲說“你喜歡吃豬蹄”,她居然也沒有哪裏覺得不對勁。


    甚至,她立刻吩咐冬梅,去讓小廚房做個玲瓏豬蹄來。


    等冬梅端著玲瓏豬蹄上來,柳塵鳶才意識到哪裏不對,趙庭雲倒是很開心,捧著豬蹄直接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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