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孩子的身影便消失在走廊的一端,空寂的庭院中的小妖怪們早已不知消失到何處,四周安靜的竟然連一根針掉下都異常刺耳……


    ……


    生活其實是很無聊的,過慣了不平靜的生活的紗織,也難得體驗一次近乎無聊的生活,此刻紗織就能體會,為毛淩月會因為覺得有趣而把她帶到這裏來。紗織從不知道,人生竟然可以除了吃喝睡,就再也沒有其他事可做,甚至連戲都沒得看。她突然開始懷念阿瑞斯,如果是在奧林帕斯,他就一定會送上門來給自己“排解”無聊。


    好吧,即使如此,這裏還是很無聊!除了奧林帕斯她還沒在任何地方一待就是兩年。回去的事情,紗織並不著急,事實上她事後也去過幾次食骨井,但都沒用。命運既然把她牽引到這裏,總該會有點用處的。


    ……


    看著白天的晴明追著自己的替身人偶逐漸消失在森林深處,紗織終於鬆了一口氣。


    在紗織看來,這個孩子幾乎可以與麻煩劃上等號,自從她到這裏後,這個孩子就幾乎每天都與自己在一起,而她也算是見證了安倍晴明童年飛一般的成長。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孩子,紗織絕對不可能就這樣老老實實的在這裏呆上這麽久。


    這樣的日子還有多久?紗織有一種預感,看來也並不久了……


    不過,那是以後的問題,現在擺在紗織麵前的問題,接下來該如何應付這個孩子?


    紗織的術並不算太過高明,畢竟她隻是以自己強大神力催動而已,何況這個年紀的晴明還是太過生嫩。少年人總是對新鮮事有著強烈的好奇,在超強的學習與理解能力麵前,紗織經常有一種感覺,這個術已經用不了幾次了。


    真麻煩啊~!對於這種進步飛快的孩子……她該又想些什麽新東西來應付他呢?雖說是傷腦筋,可是紗織卻悠閑的坐在樹上啃著蘋果,一派清閑模樣,即使“真傷腦經啊~!”的這種話,在此刻說來也沒多少人會相信。


    難道要她下次教他打架麽?紗織正在認真考慮中……


    紗織會的陰陽術原本就不多,即便是這個也還是葉王教她的,自從偽少年正式向神棍進化後,他們就再也不曾見過,更不用說是這種一千年前了。命運就是這麽奇妙,即使同樣在一千年以前,他們也注定不會相遇。人與人的相遇是需要一種強大的緣分……


    一陣狂風自下而上的吹起,白色的長裙飛揚,幾乎一下子蓋住她的腦袋。樹下剛剛被引開的晴明又跑了回來,雖然紙人化成了灰燼,但他依舊正氣憤的向紗織抱怨著。


    紗織忍不住笑了出來,其實如果是夜晚版的晴明就一定能認出來吧!那個孩子的感覺更加敏銳,也更加近於黑暗,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成熟,難道妖怪的孩子都早熟嗎?她突然開始好奇,殺生丸的童年時代該是如何?難道也像日後那般冰山?


    就在這時,森林中的動物突然焦躁起來,鳥雀也撲扇著翅膀齊齊飛走,遠處而來的微風帶著一絲絲不安。


    黑色的長發甚至來不及梳理,隻是單手提著襲色為櫻色的小袿,便匆匆朝這裏奔來。羽衣狐是個非常注重美貌與儀表的狐妖,這般的她不僅僅是紗織,就連晴明也未曾見過。


    羽衣狐麵色焦急,顯得驚慌失措,甚至都不在掩飾自己的真實麵目,頭上毛茸茸的白色耳朵冒了出來,身後的幾條尾巴也晃來晃去的,就連五官也更加近似於狐狸。


    “母親,怎麽了?”晴明連忙上前問道。


    羽衣狐慌忙的一把抓住晴明的手,急忙道:“不好了,晴明!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裏!賀茂忠行找上門來了!”


    賀茂忠行,這時代最強大的陰陽師之一,對於無法戰鬥的羽衣狐而言,是個及其恐怖的存在。羽衣狐不懂,為什麽這個男人會幫助安倍家來對付她們母子?她明明從來都沒有做過什麽惡,也沒有傷害過那個家族,可是他們為什麽還要這樣對自己?人類是個可怕的生物,羽衣狐的人生第一次這麽覺得。她摯愛的丈夫已經拋棄了她,在他知道自己隻是個狐妖之後,毫不猶豫的……如今的自己隻剩下晴明了,她最重要的晴明,現在連他也要從自己身邊奪走嗎?


    羽衣狐顫抖著,雙手緊緊的摟著晴明小小的身軀,道:“晴明,跟我走!快!”


    晴明沉默了,目光看下大宅的方向,有些猶豫。對於年幼的他而言,還並不理解為什麽母親如此驚慌失措,他隻是注意到“賀茂忠行”這個名字,當世最有名的大陰陽師……一心想要做陰陽師的他想要見一見這樣的大人物,可是……晴明的目光落在羽衣狐身上,他的嘴動了動,最終什麽也沒說出口……


    “逃有用嗎?”慢悠悠的,一直坐在樹上看著這對母子的紗織突然開口道。


    “不逃那該怎麽辦?難道坐以待斃不成?!”羽衣狐緊緊的抓住晴明,抬頭看著坐在樹上的紗織,激動地問道。


    “那麽逃卻有用嗎?難道賀茂忠行就找不到了嗎?”紗織看著遠方,輕輕一笑,縱身從樹上跳下,腳半懸在空中,一手托起羽衣狐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道,“有些東西叫做命運,注定的而無法逃避。對吧,晴明!”


    晴明沉默了一會兒,也點了點頭。自從學習了陰陽術,對於這些東西他已經有了一些了解,但最多也就是初窺門徑而已。


    “那我該怎麽辦?”或許是因為驚慌,羽衣狐一時沒了主意,尤其是在見到晴明也讚同紗織的說法後,她下意識的問道。


    “別急呀~!”紗織微微一笑,目光望向大宅的方向,她挑著嘴角道:“羽衣狐啊,咱們去會會這位大陰陽師如何?畢竟客人親自登門拜訪,而身為主人的咱們卻還避而不見,這多失禮啊~!”


    ……


    疾風自遠方吹來,枝葉搖擺聲不曾有片刻停止。


    一個穿著狩衣的中年男人,信步走來。一個簡單的結界,淩月從來沒有指望過它能欄的住這位大陰陽師。可是,自己的結界卻被人這麽輕易破去,卻讓淩月心中十分不爽,正因為站在高處,淩月把破除結界的經過看的一清二楚。


    淩月冷哼一聲,合攏袖子,縱身躍下樹枝,飛到大門前,那清冷高貴如天山雪蓮般的舉止儀態卻依然無暇可指。


    “哼!我該說你藝高人膽大嗎?陰陽師。隻身一人竟然敢擅自闖入妖怪的地盤。”淩月首先不滿的道。什麽賀茂忠行淩月並不認識,對於常年不與人類來往的她而言,所接觸過最後一個陰陽師還是一個懂得靈視,名叫麻倉葉王的厲害家夥,可是最後卻被同族給逼死,這就是人類……真是諷刺,渴望強大的力量,卻又害怕那些自己無法控製的強大,明明渺小,卻又總是希望能控製這世上的一切,有時候甚至還不如妖怪要來的更加可愛。


    淩月對人類談不上友善,卻也不算太過厭惡,一概而論不是淩月的風格,隻是這些年她越發厭惡那些虛偽的人類。如果她說話有用,那麽從一開始她就不讚成羽衣狐與那個人類男人的事情,如果她當初聽了她的,那麽也就不會是如今這個下場。


    賀茂忠行微笑著,溫和有禮,不卑不吭,一雙精明的眼睛看著淩月,道:“因為我此次前來本無惡意,相信一向待人友善的犬族一定也不會刁難我。”


    淩月冷哼一聲,道:“待人友善?你從那裏看出來的?我們犬族與你們陰陽師一向沒什麽交情吧!”


    對於淩月的態度,賀茂忠行並不意外,他依舊是一副不變的溫和笑容,道:“很巧,我上個月剛剛遇上了犬族之長鬥牙王,就我所見過的人與妖怪之中,鬥牙王絕不愧於英雄這一稱號,想來大名鼎鼎的淩月姬自然也是如此。”


    與世人傳言賀茂忠行的溫和不同,賀茂忠行留給淩月的第一印象是一個笑麵狐狸。


    一向不善言辭的淩月再次冷哼一聲,甩了甩依舊,把臉偏向一邊,不在說話。


    “喲~!淩月呀,來客人了嗎?”一個悅耳的聲音忽然從賀茂忠行身後傳來


    大陰陽師暗自一驚,臉上卻依舊不失溫和。這個人是什麽時候繞到他身後的?他竟然完全沒有發現……


    隻見樹林隻見,一個白衣女子站在那裏,穿著一身奇怪的無袖長裙,比這個賀茂忠行見過的所有人都要更加白皙瑩潤甚至無暇可指的肌膚,一頭白色的長發,這在光線不明的森林之中,竟然帶著如星辰般的光輝,一張精美的臉龐隻能用漂亮來形容,隻是那確實一張有些雌雄莫辯的麵容。賀茂忠行他注意到,這個女人手中還牽著一個俊秀的男孩……


    賀茂忠行微笑著,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道精光。呀呀~!不像妖怪,卻也不似人類呢……有天賦的陰陽師總是第一眼就能看出人類、妖怪等生物靈魂的區別。


    賀茂忠行微微欠身,禮貌而恭敬,卻並不謙卑,他道:“不知尊駕大名……”


    瞥了他一眼,紗織慢悠悠的道:“你叫我紗織就行了。”紗織也不多說什麽,對於賀茂忠行的恭敬也似習以為常一般,她隻是頗有興趣的看著眼前這個大陰陽師而已,“你的名字。”


    “在下賀茂忠行,隻是一個陰陽師而已。”賀茂忠行道。


    “嗯……是嗎?”紗織沉吟一聲,緩步走到淩月身邊,一手搭在淩月肩上,衝賀茂忠行微微一笑,看上去溫暖無比。她道:“那麽……大陰陽師閣下,你不遠萬裏的隻身一人跑到我們這種荒山野林來,有何貴幹?”


    “是命運把我牽引到這裏。”大陰陽師道。


    於是某女神非常不厚道的笑了出來:“大陰陽師閣下,難道沒人告訴過你,這句話是那種魯莽的年輕人在搭訕的時候才會使用的嗎?”


    聞言賀茂忠行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一抹紅暈,年近四十的他早已過了那種年輕氣盛的歲數,更何況一向沉穩、專心於陰陽術的他而言,更是對那些年輕人的輕浮話語沒有半點研究,如今卻對一個女性說出這樣的話來,即使如今身為陰陽寮首席的他也難得的不淡定了,更苦況對方還是一位神明,雖然她是異域神明,但是對於神明最起碼的尊重賀茂忠行還是有的。


    “不,很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到這裏來確實是因為一次占卜的結果。”他微紅著臉,急忙解釋道。


    紗織眨眨眼睛,繼續問道:“哦~?不是因為羽衣狐的事情嗎?”


    賀茂忠行道:“卻切地說確實也與她有關。”他說著目光落在紗織手邊的孩子身上。


    順著賀茂忠行的目光騾子晴明身上,紗織挑起一邊眉毛,微微勾起嘴角,意味深長的目光看向淩月。


    一陣沉默,森林裏就連枝葉搖擺作響的沙沙聲也聽不見,隻剩一片詭異的安靜。


    “進來再說吧。”在沉默了半晌後,淩月忽然留下這樣一句話,然後便轉身離開。


    ……


    大廳依舊空落落的,正如這件帶著濃鬱唐風的莊院一般,整間大宅之中即使加上侍從、婢女也不過十幾個人而已。


    一塵不染的大廳似乎很久沒人用過了,淩月的這間莊院甚少招待客人,賀茂忠行大概算是近百年來的第一個。


    各自在大廳落座,不待淩月多說什麽,便有侍女進來端茶倒水,隨後複又推出門外。


    “有什麽話現在說吧!”掃了一眼賀茂忠行,淩月道,“賀茂忠行,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意思不是很簡單嗎?”賀茂忠行微微一笑,“正如我剛才所說,我此次前來其實並不是為了對付羽衣狐,相信你們應該也看出來了。”他說著,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正看著手中的茶盞,一副眼觀鼻鼻觀心模樣的紗織。


    “難道不是安倍家請你來的嗎?”


    賀茂忠行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我會特意來此,嚴格說來其實與安倍家無關,隻是我無異在一次占卜得知,我正巧與那孩子有些緣分而已。” 他說著目光落在坐在紗織身旁的晴明身上,“孩子,你願意拜我為師,學習陰陽術嗎?”


    孩子的手動了動,當世最有名的大陰陽師此刻就在眼前,除了他自己的兒子賀茂保憲之外,便再也不曾收過一個弟子的大師,現在一個機會擺在眼前,對於熱愛陰陽術的晴明而言,不動心幾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做了你的徒弟,你是不是就不會再為難我的母親?”晴明低著頭,緊緊抓著紗織的手,突然問道。


    “隻要她以後也不會為惡,我自然不會針對她。”賀茂忠行道。羽衣狐早已失去了戰鬥的力量,關於這一點,對於追蹤了她們母子許久的賀茂忠行而言不是秘密。


    晴明沉默了半天,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麽,就在這時一直躲在帷帳之後的羽衣狐終於忍不住衝了出來……


    她驚慌失措著,臉上不在有一絲名為優雅的東西,隻是一雙手緊緊地抱住晴明,她激動的道:“不行!不行!!你不能跟他走!他一定是跟安倍家串通,一心想來帶走我的兒子的!我的晴明,母親隻剩下你了!”長久以來的孤寂,當她終於可以不再寂寞的時候,現在又要有人吧這個孩子從她的身邊搶走……


    感覺到羽衣狐身體傳來的絲絲顫抖,晴明再次猶豫了……


    “那麽你想就這樣一輩子都束縛著你的兒子嗎?”賀茂忠行問道,“你很清楚吧!你在耽誤他。”


    “賀茂忠行,難道你就不清楚嗎?晴明終究隻是個半妖啊!那些人類是不會認同他的!”羽衣狐聞言激動的道。


    賀茂忠行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晴明身上,道:“可是我眼前所看到的確實就隻是一個人類而已啊!是不是半妖其實並不重要,隻要你能用自己的實力證明自己。”


    “不想要試一試嗎?還是甘於如此?”賀茂忠行的目光越過羽衣狐,直直的看著晴明,想他伸出手來。


    “母親大人……我想要去試一試。”沉默半晌,晴明這樣道。


    怔怔的羽衣狐癱坐在地上,看著晴明,一時之間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好的!晴明你想做就去做吧!母親永遠會支持你……


    ……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在月底前又趕出來一章~~


    正太晴明差不多就這樣要退場了,下一章先讓犬爸登場~~


    此乃羽衣狐姐姐……嗯…應該說羽衣狐姐姐的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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