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一天,離秦易風訂婚還有一天的日子裏,來得比喬安心想象中更加平靜,隻是秦易風很明顯的比平時還要忙,甚至連這段時間他一直堅持陪她吃飯的習慣,也因為他臨時接了個電話而出門,喬安心的傷勢漸好,菜色也慢慢有了變化,但偌大的餐桌,隻剩了她一個,喬安心深吸一口氣,夾起一筷子她愛吃的糖醋裏脊安靜吃飯。


    喬安心這頓飯吃得格外慢,紫君和她姑媽來收拾東西的時候,她還沒有吃完,喬安心便讓她們先到一邊去等,她們坐在一邊等,不一會紫君就湊過來跟她說話,因為兩人平時交往多有密切,她姑媽也不疑有他,說話的功夫,紫君悄悄往喬安心手裏塞了什麽東西。


    喬安心快速捏在手裏,神色毫無波動,等紫君兩人走後,她回房間,才看到手裏的東西,是一枚鑰匙,她呼吸急促了一瞬,這,就是大門的鑰匙吧……


    果然像蔣明樂說的,他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秦易風即將訂婚,第二天一大早肯定就有好些事,當夜肯定不可能在住在這裏,喬安心將現下需要的東西整理到一個袋子裏,衣服除了身上穿的那件……曾送給周燃燃的外套,她隻帶了另外一套換洗的,最後收拾完隻有一個背包就可以放下了。


    蔣明樂時不時給她發消息,基本是母親那邊事宜的動向,喬安心看著一條條消息,靜靜等待著夜晚的來臨。


    跟她想得稍有不同,秦易風自中午走後連晚上都沒有回來過一次,說不清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反而多了些擔憂,鬆了一口氣是因為她不知道若是他真的回來了,在這最後時刻裏她會不會亂了手腳露出馬腳,說多了些擔憂,或許是因為她太過緊張和敏感的神經,看不到他,便不知他會不會暗地發現什麽……


    這一下午的時間,格外的漫長。


    直到晚上十點多,秦易風依舊沒有回來,電話、短信什麽也沒有,喬安心開了電視,以為會看到關於秦易風訂婚的消息,但跟前幾天一樣,還是什麽都沒有,跟方如雲訂婚那次稍有不同,仿佛這一次秦易風的訂婚,隻有兩個家族的人知道似的,反常的,不管是電視還是報紙,都沒有一星半點的消息……


    喬安心關了電腦,不再多想,她看著時間,背包就放在手邊,她穿著長靴、牛仔褲、毛衣,羽絨服也在手邊,隻等蔣明樂的信號就可以走了。


    與蔣明樂約定的時間在十一點鍾,喬安心坐在床邊,靜靜等待著。


    她腦子裏空空一片,除了隔一會看一下時間,再也沒作他想。


    終於,手機亮了一下,喬安心驀地起身跑到窗邊,不遠處停著一輛車,閃著比路燈亮得多的光,榆與此同時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的蔣明樂的來電。


    喬安心迅速掛斷電話,拉上窗簾,跑回床邊,穿上外套背上包出了門,她腦子裏異常冷靜,出門的時候甚至沒有忘記關了燈。


    下樓,掏出準備好的鑰匙,開門,出門,一係列動作都像是腦海中預演過無數次一樣的順利,直到她到了路邊停著的越野車上,看到駕駛座上的蔣明樂衝她笑得明快的模樣,一切不可思議的順利著。


    蔣明樂發動車子,向東邊駛去。


    “這車是嶽鵬找人改裝過的,天氣預報一直說暴風雪這兩天也沒下下來,我估摸著不是今晚就是明天的事,不過不用擔心,這車招架得住。”


    喬安心看著他精神奕奕的模樣,跟那天剛被推出手術室簡直判若兩人,她不禁道:“你的腿完全好了嗎?如果一直開車會不會有影響?”


    “放心吧!”蔣明樂從後視鏡看她一眼,“我開一段時間沒問題,其實我腿傷的也沒那麽嚴重,都是那醫生誇張了,嶽鵬在城外等著我們,等到城外就換他開。”


    喬安心點點頭,蔣明樂早就告訴過她,他準備走一條一般人不會走的路,一路開到南城去,那一路其實是圈裏徒步達人總結出來的,有些最偏的地方在地圖上甚至都不明顯,而那條路嶽鵬走過兩次,所以這次由他開車,嶽鵬是蔣明樂的鐵哥們,蔣明樂信任他,喬安心便也相信。


    蔣明樂時不時看她一眼,見她微微垂著頭,穿著寬大的粉色的羽絨服,極少見她穿這種顏色的衣服,但裹著她單薄的身體,怎麽看怎麽惹人憐惜。


    她帶著大大的口罩,蔣明樂看不到她臉上的傷,她的頭發批下來,遮住了額頭簡單包著的傷口。


    受傷的事,喬安心沒告訴蔣明樂,一時怕他因此會推遲這事,另外,主要還是不想再給他添麻煩,就算蔣明樂一直不說,喬安心也能想象到母親的事到底有多麻煩,她抱緊了懷裏的背包,裏邊有從蘇景晨那裏搶來的藥膏,她一直按時塗抹著,至少,再見到母親的時候,希望不要讓這些明顯的傷刺激到母親才好。


    喬安心目光落到窗外,冬夜裏,今天格外的冷,不同於之前的幹冷,天陰得厲害,即便是黑夜裏,那種壓迫感也似乎垂直落下,喬安心心情沒由來的有些沉悶,注意到蔣明樂有些擔憂的目光,她調整下表情:“蔣明樂,你的表情,好像很擔心我?”


    他倒是毫不隱瞞,點頭道:“你跟我不一樣,這裏畢竟是你從小待到大的地方,況且這次離開不一定什麽時候才能回來,你不低落我才奇怪。”


    喬安心搖搖頭:“其實我也不是從小在這裏長大得……算了不說這個了。”


    頓了下,她又加了一句:“不過我這次離開,就沒打算回來。”


    蔣明樂看她一眼:“也是,你到了南城就知道了,那才是真正的宜居,夜城的環境沒得比。”


    說到這個,蔣明樂的話就多了,嶽鵬幾個曾在南城鼓搗著開了個小酒吧,蔣明樂在那裏蹭住了許久,但據說嶽鵬有個壞毛病,就是遇到合眼緣投脾氣的人一定要跟人家喝個痛快,他的痛快就是指非得喝到大著舌頭說話走不了路而已,這還不算什麽,關鍵是每每喝醉了一定要給人家免單,不管對方消費多少,一律免單,誰結賬跟誰急,長此以往,小酒吧入不敷出自然就開不下去了,倒閉之後他就跟著蔣明樂了,非說要把當年蔣明樂蹭他的再給蹭回來,雖然不在南城開酒吧了,但原來的朋友有開小客棧的,還有在那裏街頭唱歌賣藝的,總之也還是熟得很。


    不得不說,蔣明樂是個很會講故事的人,在他的講述裏,喬安心慢慢不在低落,沉浸在描繪的生活裏,人還在冬夜裏的越野車上且前路還未可知,但心已經慢慢安定下來……


    蔣明樂看著她平靜下來的眼神,心裏默默鬆了口氣。


    車子一口氣開到了城郊,應該是在夜城的最南邊,蔣明樂看了下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他拿出一條厚厚的毯子遞給喬安心,“保險起見,咱倆輪流睡,你先睡,大概三個小時後我叫你。”


    喬安心也不矯情,點點頭接過毯子,整理下身邊的東西在後排躺下。


    “那個”蔣明樂的臉從前座露出,他指著自己的臉,對喬安心道:“口罩,睡覺也戴著嗎?”


    喬安心一愣,這才發現自己口罩還戴著,她搖搖頭:“不用摘,我最近習慣這樣。”


    蔣明樂點點頭:“好吧。”


    他轉頭過去,喬安心聽到他小聲嘟囔了一句,果然女人就是善變啊……


    她忍不住揚起嘴角,閉上了眼睛。


    ……


    喬安心再次醒來的時候,車子是在移動中,她驚得猛地坐起身:“蔣明樂?!”


    “啊?怎麽了?”蔣明樂從副駕駛歪過頭,一向整齊的發型些許的淩亂,眼裏也還有睡意。


    他怎麽在副駕駛?


    誰在開車?


    喬安心迅速看向駕駛座,嶽鵬從後視鏡看著她,流裏流氣吹了個口哨:“嗨,喬美人,好久不見。”


    “嶽鵬?”喬安心坐正了身子,“你什麽時候來的?”


    “嗯?五點多吧,怎麽樣,是不是很驚喜?”


    喬安心趕緊看下時間,已經是快七點鍾了,也就是說他們已經走了一會了,想到這裏,她看向蔣明樂:“蔣明樂,你怎麽沒叫醒我?不是說好輪流休息嗎?”


    蔣明樂還沒說話,嶽鵬就道:“輪流?喬美人,明樂可一向憐香惜玉,哪裏舍得真跟你輪流,是吧明樂?”


    “少貧”蔣明樂不理會他的埋汰,對喬安心道:“我也想叫你來著,後來聽歌不小心聽嗨了,毫無睡意,叫醒你估計我也睡不著,我想著等我困了再叫你比較合適,誰知道一直等到了嶽鵬來。”


    話是這麽說著,但他眼底的黑眼圈卻是騙不了人,就算不是昨晚熬的,這些天來想必也沒少讓他忙碌,喬安心心裏一暖,順著他道:“下次我們再輪流的時候我跟嶽鵬再給你聽歌怎麽樣。”


    “哎這主意不錯。”嶽鵬立馬道。


    蔣明樂也不反駁,樂嗬嗬的說好,隻是怕他對那些歌有了抵抗力就沒轍了。


    嶽鵬走的這條路明顯人煙稀少,也不是在高速,但幸好路邊還有公廁,隔好遠才有一個,像是村民在路邊修的,幾人用濕巾擦擦臉,又刷了牙,嶽鵬帶了好些吃的,他們簡單吃過之後接著上路。


    積鬱了幾天的風雪終於開始下了,雪花大得嚇人,喬安心望著窗外撲簌簌下落的雪花,一望無際的農田和偶爾的村落,慢慢的才有了種真實感。


    她,真的從夜城出來了……


    她目光沉了沉,極力忽略心裏那一抹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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