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不大的房間擺上各類機器,明晃晃的燈光,架子上的黑盒子每“哢擦”一次,站在幕布前的林萊玉必換一個姿勢,強光下她肌膚如同白瓷,眸子黑得發亮。[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寧蝶知道照相機,以前寧府逢年過節拍大合照請攝影的師傅上門過,但第一次知道原來拍照還有這麽多的花樣。


    她身子纖長,比例甚好,再加上是林萊玉的推薦,那攝影的年輕男人想讓寧蝶試試,如果要說林萊玉嬌如玫瑰,熾熱又浪漫,那麽寧蝶無疑是一株木蘭,寧靜而純潔,哪怕隻是站在那都有種說不出的魅力。


    攝影師當即想和她定下長期合作,不過要求肢體語言得勤加練習。


    當模特報酬不多,寧蝶還是應下了,蘇梅去紡織工廠做女工掙錢辛苦,她也想著分擔點家庭重擔。


    如此,寧蝶和林萊玉走得越發親近。


    寧蝶愛看報,為了隱瞞自己去當模特的事,她便躲去林萊玉家裏或者學校看。


    一來二往,林萊玉也知道了寧蝶最關心股市的事。


    說來也奇怪,林萊玉後來跟著寧蝶炒股,凡寧蝶看中的必會大漲。


    有次寧蝶勸她將手上漲勢大好的一支股給轉手,她未聽,隔了兩日跌得連廢紙都不如。


    她好奇寧蝶身為一介女子,啥時候學會這種商人精明的眼光。


    寧蝶不答,她不好再追問,但以後炒股方麵凡寧蝶的話她都照辦。


    她們手上本金少,炒起股來獲得的都是蠅頭小利,寧蝶心裏卻已經頗為滿足。


    她本隻是利用前世一點未仆先知的能力,要當真靠炒股發家,她就沒這本事了。


    三年下來她存夠去西師大學堂報名的費用,給蘇梅算是減輕不小的壓力。


    那個時候的林萊玉已經蛻變成婀娜多姿的大姑娘,靠從小的演戲天賦,成功在西南的電影圈穩住腳跟,有固定的電影劇本接拍,雖都是些小角色,但她不過十□□歲的年紀,已經實屬難得。


    西南這三年發展得更為繁華,有句話怎說來著,揚名西南,等於是揚名全china。<strong></strong>


    寧蝶不想揚名這夢,她自從去西師大學堂讀書,減少了模特的工作,當起住校生,專心學習和參與學校社團組織的活動。


    可惜林萊玉不給她安生的機會,演戲時扭傷了腳,兩三個月內是難以痊愈了,寧蝶請了一天的假提著水果去醫院看望,身體虛弱的林萊玉正躺在床上翻劇本,一見到寧蝶便開始假意地抹眼淚,身上鬆垮的病服,寡味的藍白搭配,唯她穿出我見猶憐的韻味。


    “我這角色雖不重要,出場不過幾個鏡頭,但好不容易拿來的劇本,導演要我找其他人代替,我讓給誰心裏都不舒坦。”林萊玉歎道,這個理由一出,寧蝶就知道自己要倒黴了。


    果然林萊玉接下來道:“可你是我的好姐妹,你去,我定放心。”


    這部戲名是《桃幺的悲慘生活》,導演算是小有名氣,聽說最近和某位富商合作,有意要捧百樂門裏的紅牌莉麗,不僅欽定為女主角桃幺,連故事都是量身打造,講的是為生活所迫的舞女悲慘一生。


    林萊玉要演的角色是桃幺的同事,同為舞女,但在百樂門地位一般。


    寧蝶看了劇本,覺得故事不錯,有點躍躍一試的想法。


    媽媽為節省開支定是不去看電影,而這個小角色海報上根本不會放上去,這樣一來媽媽就不會發現她的秘密了,寧蝶一想,心裏有些雀躍。


    能在熒幕上看見自己的身影,心動難免。


    加上林萊玉說戲份少,不影響功課,寧蝶點頭同意。


    學校放假的休息日,寧蝶換下學校的校服,裏麵穿月牙白的旗袍,外麵罩一件橄欖綠的呢子大衣,她頭發剪的是學生式的齊耳短發,看著有些稚氣,便戴上一副珍珠耳墜點綴。


    百樂門的後門一般人不準進入,那裏是舞女上下班才能走的地方,寧蝶亮出身份,順利進去,人很冷清,百樂門白天不營業,加上為了拍戲,這個時間段百花門是清場的,隻有三四個女生在化妝和換衣服。


    其中一個坐在鏡子前麵描眉的女生,隨手往旁邊架子上一指,“之前導演提過,你是臨時代替的演員是吧,自己去架子上拿合適的衣服換上。”


    寧蝶道聲謝謝,翻找衣服發現這些舞女的衣裙她不敢穿,不是胸前布料少,就是後背露得多,胳膊和腿兒都在外麵,越翻她臉越紅。但畢竟是拍電影,總要有點職業精神不是。


    她挑了一件紅色的亮片短裙換上,按照規定的要求把妝容描得豔麗,然後跟著前輩走到一樓的接待大廳。


    演員和攝影機都在了,正在拍桃幺出場的情節,樂隊的音樂聲響起,璀璨的燈光從舞台上方照耀下來,百樂門的紅牌莉麗穿著黑色束身的垂地旗袍,舞扇和唱歌一起表演,風情無限。


    寧蝶入神地看了會,莉麗的拍攝結束,導演喊寧蝶過去。


    “季導演您好,”寧蝶拘謹地打個招呼。


    季平在垂頭檢查儀器,隻問:“可會唱歌?”


    “一點點。”寧蝶答道。


    導演揮手,讓她上台。


    寧蝶:爽快!


    在二樓早早有人等候了,二樓是小型的舞池,因為此時沒有舞女坐台,沒有開燈,幽幽暗暗的光線裏,兩個論外貌和氣質俱是出類拔萃的男人靠在拉杆上飲酒,他們所站的地方能俯視整個一樓的情況。


    陳粵明懶洋洋地將高腳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眼神往樓下的方向暗示,曖昧地道:“莉麗,這屆百樂門的選美皇後,可是厲害?”


    霍丞看著那個從舞池上走下來的妙曼身影,食指摩挲下唇,漫不經心地笑了笑,“看著床上功夫應該厲害。”


    又似帶欣賞地點點頭,“難怪你這鐵公雞舍得砸錢捧她。”


    陳粵明臉上的笑一僵,這廝官僚出身的家境,從小接受軍事化的訓練,說話卻總是和大街上的流氓沒兩樣,又偏偏讓人感覺不到一絲的粗魯。“我對她產生不了興趣。”


    “陳先生什麽時候這麽挑剔了?”霍丞視線隨意地掃視樓下,他五官十分立體,棱角分明,眼睛輪廓很深,不言苟笑時,眼神冰冷冷的,給人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即便是他外貌出眾,身材挺拔,也極少有女人接近,隻敢把欣賞默默埋在心底罷了。


    陳粵明把手中的酒杯已經換成一根細長的香煙,吐雲吐霧地笑道,“霍先生不也二十四年來守身如玉,遲遲不肯將就麽。”


    好似一語戳中霍丞的心思,霍丞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是什麽人值得你找三年,隻差沒翻遍整個西北,”陳粵明將煙頭碾滅在煙火缸裏,他並沒有取笑霍丞的意思,事實上有些敬佩,對方這般從人血裏踏出一條路的人,竟會因為一個素未平生的女子心軟成災。


    若不是他的生意也在西北遍布,能有不少西北的消息,按霍丞的品性和家世,他們估計永遠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陳粵明把搭在胳膊上的西服外套穿上,低頭係紐扣,“收工了我要請季導演吃飯,霍先生要不賞個臉一起?”


    遲遲沒有聽到霍丞的回複,他抬起頭看,霍丞依舊安靜地站著,然爾全身上下的肌肉卻仿佛蓄著力氣,好似下一秒就要衝到樓下,而他臉上的表情也是複雜難辨,有欣喜,有震驚,還有一些悲傷……


    悲傷?陳粵明為自己一閃而過的形容覺得好笑,霍丞這鐵石心腸的人會有這種情緒,不過他先是順著霍丞的目光往樓下的舞台上看,沒有什麽奇特之處,唯一的不同隻是台上的女子――


    暴露在外麵的長腿肌膚如玉,紅色的裹身短裙包裹著挺翹的臀部,偏瘦的身材意外地有料,但這又如何,直到陳粵明看到那女子青澀的眉眼、似水霧朦朧的山黛,恍然想起似乎在哪見過。


    是了,霍丞書房裏掛著的一副西洋油畫,畫上的女子不正是此人麽,當初他還覺得吃驚,霍丞的西洋畫向來畫鹿像馬,唯有這女子畫出神韻,處處逼真。


    不等他再次開口,霍丞一個扭頭的動作,暗處的一位下屬大步跑過來,軍靴啪地一聲立正,行禮。


    霍丞囑咐完,揮手讓下屬去辦事,他無聲地冷笑,這一次哪怕是追到陰間地府,他必得得到她。


    ……


    一曲唱完,寧蝶忐忑不安地走下來,還好她隻是個不重要的配角,沒多少人對她特別關注,季導演為鼓勵新人,甚至誇了她一句音色不錯,還順便提點她,下次得唱個時下受歡迎些的曲子。


    寧蝶臉一紅,連忙地應了。


    回到後台去,她沒由來升起不安的情緒,那股壓印的感受一陣陣湧來,她匆匆地卸完妝換上自己的衣裳,打算直接回家,擔心是不是月事來了引起心理反應。


    百樂門裏的女大班突然走了進來,好幾個女生看到她手裏大棒的玫瑰花束,紛紛驚呼,以為又是哪個富家公子送給莉麗的大手筆。


    “就放那邊吧。”在對鏡拆耳環的莉麗頭也不回地道。


    大班堆笑道:“皇後,這是霍先生送給寧蝶小姐的禮物。請問誰是寧蝶小姐?”


    寧蝶站在旁邊一愣,自己並不認識什麽霍先生啊,她接過花束,很香,香得刺鼻。在旁人的圍觀裏,她尷尬地道,“謝謝,我先回去了。”


    說著就要打開門。


    這時又有人進來,這一次是季導演身邊的女助理,高聲問:“誰是寧蝶小姐?”


    寧蝶“啊”了一下,那女助理道:“今日霍先生請大家到妙雲酒店吃飯,特別囑咐定要寧蝶小姐到場。”


    這霍先生誰啊?大家紛紛疑惑。


    但是連季導演都給麵子,必是個人物吧。


    莉麗不由地多看寧蝶一眼,確實是個好姿色,不怪她剛來便搶了這麽多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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