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觥籌交錯,當夜,方南便歇在了門頭溝。


    次日,陽光明媚,微風和煦的晌午。


    吃人嘴軟的他,以及徐老怪,不得不在於東的陪伴下, 再次到了門頭溝郊外的《投名狀》劇組。


    曠野上,一場近兩千人的大戰蓄勢待發。


    “來了?”


    “早飯吃了沒?”


    “坐坐,外麵調度差不多了,馬上開拍!”


    樣板房裏,幾人簡單寒暄後,劇組攝影指導鮑德熹、美術指導等人主動讓開位置, 方南、徐老怪圍繞導演陳可欣坐了下去。


    “能動用的人全在鏡頭裏,大概是1800人,看看效果怎麽樣。”


    陳可欣用對講機給外麵的陳小東、攝影助理做完最後交代,麵色凝重的對方南、徐老怪說道。


    離《投名狀》上映檔期還有四個月。


    四個月裏,他還要拍攝一場攻城大戰,之後又要做幕後、審核、拷貝,再拖下去,資方怕是要把他給活吞了。


    說起來,他自己也一度後悔拍這部戲。


    經驗不足的情況下,出現了太多讓他扒瞎的困難。


    “陳導,陳導,外麵準備好了,請求開拍。”


    對講機響起了刺撓聲,同一時間,陳可欣說道:“曉東, 拍吧。”


    【《投名狀》第36場,4鏡,實拍7次, 5、4、3、2、1, a】


    大戰開啟,方南指了指監視器上的俯拍鏡頭,陳可欣放到主界麵後,說實話,方南那是看的心情澎湃。


    哪個導演不希望自己能掌控一場方圓幾裏地內的大戰鏡頭!


    “俯拍的場麵效果很好,看細節。”


    手抵下巴的徐老怪讓陳可欣切換相機視角。


    下一刻,李連結、劉德樺、金城武三人頭發林亂,滿臉帶血的砍殺場麵出現。


    發現演員表演沒問題,陳可欣主動把視角轉到了群演身上。


    眼見三五人、十來人的群演麵目猙獰、咬牙切齒的抱打成一團,事先安排好的刀砍人、槍挑人、馬匹衝撞讓現場變得混亂不堪,陳可欣一顆心算是落了下來。


    如此場麵,才表現出戰爭的殘酷麵,戰爭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死較量。


    “有安排相機拍攝局部鏡頭?再瞅瞅。”


    方南剛一問完,陳可欣已經轉好了視角,局部場麵廝殺同樣慘烈,群演的腦門上空甚至已經形成了一股讓陽光扭曲的熱氣。


    “哢....”


    “what?”


    “梆...”


    “誰喊的哢?誰喊的哢?”


    陳可欣瘋了,一拍擺放監視器的桌子站了起來,他麽的這一條眼看就過,現在喊“哢”?


    想要他命?


    攝影指導鮑德熹指了指手裏的對講機:“對講機裏傳來了的。”


    陳可欣一把操起自己的對講機,“曉東, 你搞什麽啊?三個主演的鏡頭結束就過了!你喊什麽哢?”


    陳曉東的回應還沒來, 眼明手快的方南指了指監視器上的一個分畫麵:“和陳導應該沒啥關係,好像是外麵的群演真打起來了。”


    一行人定睛一看,可不是麽,幾十個群演正於現實世界裏上演著全武行。


    “幹!”


    一頭秀發,向來文質彬彬的陳可欣終於破防了,“唰”一下起身躍過於東走了出去。


    於東快吐了,散了一圈煙,苦大仇深的對方南道:“他麽的,點子背,喝涼水都塞牙。”


    方南衝於東咧嘴一笑:“你昨晚不是說博納已經接受紅杉資本、和SIG的注資,一天兩三百萬算個啥,錢有的是!”


    “資本的錢哪裏是好拿的,損失一分一厘就得給那幫家夥寫報告,他麽的,煩!”


    於東一臉煩躁的走了出去。


    可不一會,他和陳可欣、陳曉東又一起回來了。


    “外麵什麽情況?”徐老怪問。


    “幹他娘的,方導的提議確實好,上來先拍打仗戲,群演吃飽喝足,打起來確實有勁。但也因為有力氣,導致下手過重,致使兩幫群演打出了真火,再不喊哢,打出人命了。”


    陳曉東解釋完,拿起大號塑料杯“咕嚕咕嚕”灌了一大口冷茶。


    方南和一行人聽的發蒙,不過也能理解,世間多少事,就是這麽千奇百怪,不稀奇,隻是於東、陳可欣倒黴了一點,撞上了。


    出了些小意外,但大體問題解決了,方南懶得再在這個悶熱、滿是汗臭味的地方待下去。


    “沒啥事,那我就先走了,央視那邊催的急,城裏也有好多事呢。”


    陳可欣急忙伸手:“這就走了?”


    “走了走了,確實有事,學了兩手就趕緊溜吧。”


    “別捧我了,多謝方導、徐導幫忙。”陳可欣伸手笑道。


    “成,我先走了,老爺、於總,你們走不走?走就帶我一程。”


    徐老怪搶先道:“我帶你,車在外麵。”


    方南一頷首,兩人並肩出了樣板房,外麵找到補妝的李連結、劉德樺幾位主演,又是一番寒暄後,他上了徐老怪的副駕駛。


    “你把南生用錯地方了啊,她適合幹製片、發行,她在歐洲的人脈廣。”


    徐老怪駕車出了劇組,主動和方南聊起前妻。


    “我請她為的就是開發公司在海外的發行能力,誰知道她突然轉行,喜歡上搞建築了,估計是不想和你待在一個圈子裏,看你煩!”


    方南瞥了眼徐老怪,揶揄道。


    “你少瞎扯,我們是和平分手,關係好的很!隨時能坐一起吃飯。”


    這一點,方南倒是相信,不然施南生也不會一直還老爺老爺的叫著。


    他就很好奇,徐老怪咋做到的。


    他不敢想象,如果高園園知道他和曾璃的關係,以高園園的性格,絕對恨他入骨,更別提坐一起吃飯了。


    不過曾璃就挺好的。


    她偶爾也會開唰方南,但多數時候不願意鬧的太僵。


    “多嗬護,還有就是風流不下流,幹我們這一行,你說有幾個沒有情債的?”


    “沒有名氣的導演會利用手中權力搞潛規則,成名的導演意味著身上有閃光點,自身魅力就能吸引漂亮女人,你明白這一點,她們也明白,所以有時候大家就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徐老怪給方南傳授起感情經。


    說白了就是伱啥吊樣別人清楚,隻要你平時多關懷、嗬護,讓家裏那位多記得你的好,關鍵時候就能有妙用。


    至於什麽妙用,方南琢磨,大概就是讓暴怒後的女人‘感性大於理性’!


    車子到了銀澱橋,跑完《繡春刀》路演沒幾天的徐老怪拒絕了方南吃飯的提議,徑直回SOHO工作室躺屍,方南隻好步行回家。


    才走一半,曾璃打來電話。


    她又帶著孩子、阿姨回來了,在三亞玩了幾天,一直住酒店不習慣。


    方南懊惱的一拍額頭,他把三亞買房的事忘的幹淨。


    念及此,他匆忙掏出私人手機,給吳潔撥了個電話。


    他在京城的三處房產全是通過吳潔操辦的,這人現在混的不錯,對三亞那邊的房產情況應該有所了解。


    “方總,你好你好!是要買新房還是我經手的房子有問題?”


    方南沒墨跡:“吳潔你能接觸到三亞的房產業務?我想在那邊買套海景別墅,大概多少錢?”


    “放心吧,隻要您說話,就是洛杉磯的房子我們也能幫您談成。說一下您要的規模?”


    “正常的吧,兩三層就成,房子安全性一定要高,季候性海風多。也不要太偏。”


    “您等一會,我查一下。”


    稍傾,吳潔道:“方導,三亞附近最好的海景房未來幾年應該是香水灣一號,但剛開建,要10年才能入住,這個時間您能接受?”


    “那不行,最好是付完錢就能入住。”


    “那我得找找,一周後給您回電。三亞那邊剛開始搞大開發,現下高級又能隨時入住的房源不是很多。”


    “好的,我等你電話。”方南沒像個暴發戶一樣給吳潔上嘴臉。


    三亞那邊的房產市場開發到了什麽地步,他也不清楚,想來應該和京城等幾大一線城市一樣,處處是塔吊,正在更新換貌。


    曾璃娘兒倆重回京城,方南一捏鼻子掉轉身子跑去了西城。


    這就是曾璃的聰明之處,你方南再沒人性,總不至於連舔犢之情都沒吧,她把他算計的死死的。


    到了雍和別墅,小丫頭頂著一隻衝天辮,磕磕絆絆的在小花園裏攆一隻腿腳也不算利索的小狗。


    “狗哪來的?啥品種?”


    方南好奇。


    “三亞買的,寵物店的老板說是金毛,性子很溫順,你別看現在個頭小,大狗那麽大,毛特別漂亮。”


    屋簷下喝著茶的曾璃放下雜誌、茶盅,比劃起兩隻手臂。


    “你咋突然想起買狗了。”


    方南倒是不介意家裏養寵物。


    但孩子太小,下手沒輕沒重,他就怕貓啊狗啊把孩子傷著。


    “買來陪孩子玩啊,我也不能天天守著她吧,總要找點事幹,你以前不是說買了個茶樓?”


    “這是靜極思動了?”方南一拍腦門:“我把簋街買來的三層樓也給忘了,那你到底還去不去三亞?”


    “去啊,天氣嚴重的時候,每年去待上一段時間。”


    “隨你吧,咱趁著孩子沒鬧,去一趟簋街?”


    曾璃答應後,兩人和阿姨打了個招呼,偷偷摸摸的出了別墅。


    到了小吃街,方南領著曾璃一頓繞,好不容易才找對房子。


    簋街的三層木樓,他也隻來過一兩回,險些忘了位置。


    個人房產沒人敢動,髒是真是髒。


    兩邊賣饞嘴蛙、爆肚等小吃的鄰居眼見這棟小樓幾年不開張,竟然在樓前支起了餐桌,使得門上有了蠟黃色的無名湯汁。


    地上更是色彩斑斕。


    “我們家沒開業也不能這麽幹啊,個人最基本的道德約束力也沒有....”


    曾璃氣的不行,甩手進了兩家小吃店找老板理論起來,方南擱外麵仰天長歎,以前挺嫻靜的一美女,生了孩子後變得市井生活化了。


    兩位老板答應幫忙處理樓前雜物,油水後,方南和曾璃進了小樓,站到了三樓窗欞前。


    地段絕對的黃金地段,簋街【小吃一條街】的中間位置。


    但是否適合開茶樓,真不一定。


    經營的項目與小吃街嚴重不符。


    “咋說呢,搞小吃,咱也不會。小吃還得有特色,但無論什麽樣的小吃放到這條街上,也會變得平庸,反倒是喝茶看起來就很怪,你又拿手。”


    曾璃猶豫不決時,方南胡亂分析了一通。


    他也不懂做生意,生意經用的是奇貨可居那一套,行不行、能不能賺錢,鬼才懶得想。


    就是拿錢買曾璃舒坦,誒,就是玩!


    有一點是實話。


    曾璃確實懂茶、她也愛喝茶,早中晚都要喝茶,甚至還向同學朋友推廣茶。


    不過這不是曾璃身上最牛的地方。


    她身上最牛、最讓方南佩服的地方是常年吃素,且堅持了整整四年。


    床第間,方南有時會跟她開玩笑,問她還有沒有力氣。


    讓他詫異的是,曾璃從未因為吃素落下風,甚至還有點孜孜不倦。


    體力比不忌口的高園園強的太多。


    “那就開養生茶店。”


    經方南一勸,曾璃拿定了主意,可方南卻又質疑起來:“賣茶就賣茶唄,幹嘛要說養生茶?”


    他對養生食物這一套不太相信。


    普通喝個茶非說成能養生,他就覺得有騙人、誤導之意,就不太喜歡。


    “都一樣,你給店想個名。”


    “你是老板,又是大學生,還是你取吧。”


    曾璃嘴角一撇,不再矯情:“《清平樂村居》中,有段描繪自然清新田園景象的句子叫‘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特別符合茶葉的綠色。”


    “你再看下麵的人流,像不像涓涓小溪,不如我們把這座茶樓叫‘溪上小憩’吧。”


    “絕了,好名字。”方南比劃大拇指由衷讚道。


    定下茶樓招牌第二天,曾璃便忙了起來,打掃茶樓、設計裝修、招人培訓、看茶買茶等一大套事情她都要親力親為,方南估摸,這個夏秋天是閑不下來了。


    雍和別墅多呆了一天,方南回了鴉兒胡同28號院。


    “我發現有幾回好像聞到你身上有奶香味呢?”


    “你問徐老怪去,我坐他車回來的。”


    高園園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徐導也去了?有什麽大事?”


    方南抽絲剝繭把事情一說,拿上衣服進了淋浴間,再出來,高園園突兀道:“我動你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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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啥事?”方南語氣平靜。


    “四個人給你打了電話,薑聞請你過幾天參加《太陽照常升起》的宣傳首映禮。還有一個是吳晶的,沒說啥事,一個是沈滕,要拜訪你,另一個是聯合院線經理。”


    “知道了,我等會回吧。”


    方南不動聲色的擦拭著身體。


    高園園很少碰他手機,今天一反常態接電話,與他的朋友、合作夥伴、甚至同事主動交流,明顯是想窺探他的朋友圈啊。


    “娘的,難整!”


    方南衝高園園卓越多姿的背影嘟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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