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羊與狼與牧民完(二合一)


    而此刻,寂靜的甬道中終於傳來沉悶的步伐聲,一步一步,仿佛重錘砸在在場人的心上,瑪其法也仿佛明白了什麽,身體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因為透支太過的鄧普斯也在這個時候感受到了緩步接近的那個存在,他死灰的臉上反而擠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如果是原先的場麵他還能堅持堅持,在這麽久的恢複之下,他也積攢了兩三劍的力氣,抓住時機未嚐不能試試逃離亡靈的控製,而在失去了一部分力量之後的後麵那隻隊伍應該不會拒絕己方的加入,哪怕做探路的炮灰也好,隻要能逃出去怎樣都好說。


    但是,現在,那股毫不掩飾的位階壓製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不是什麽上位對中位,中位對下位的那種壓製,而是更大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天塹。


    是白銀階位對赤銅階位的壓製啊!


    怎麽會有白銀出現在這種地方!懷魯塔安尚能維持表麵上的冷靜,而茲羅拉已經一把抓起了瑪其法的領子


    “你別告訴我這是你的援軍,我的大管家先生”


    傭兵扭曲著臉指著黑漆漆的甬道,攥著瑪其法領子的手青筋一條條暴起,心中充滿了濃濃的悔意,早知道這趟任務是這種情況的話,他哪怕一劍宰了當初這個人模狗樣的垃圾也不會淌這渾水。


    瑪其法比茲羅拉還要不堪,甚至已經完全放棄了的任由茲羅拉抓著他的領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才被後者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


    妮拉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靜靜的等著自己哥哥的決定,以她白位的實力在現在的局勢顯然是排不上多大用場的,唯一能做的不過是聽從一貫信任的哥哥的決斷而已,至少,她靜靜的想著,如果哥哥能逃走的話,以他的天賦,在將來解決一兩個白銀的大人物給自己報仇,想來是很簡單的事情吧。


    “妮拉,聽好,一會兒......”


    懷魯塔安將眼眯起,言語中透露出罕見的決絕,嘴唇微搧之間,剛剛還鞘的彎刀如閃如電,已然劃過兩道刀影,直取身後的巫妖學徒,刀勢淩厲,連一旁的茲羅拉都沒能反應得過來。


    不過邁爾斯本身倒是不慌不忙,黑袍的亡靈顯然是對此早有預料,身前的血藤猛地躍起,層層纏繞,化作牆壁,同時骨杖輕揮,一股無形的波動散開,化作透明的護甲裹在巫妖學徒一身黑袍之上,不過還沒完,這個時候行如疾風的懷魯塔安已經掠過血藤牆壁,腳尖靈巧的在那肥壯的藤蔓上連續輕點,攔截了卡斯特一行人的血藤圈對他來說如履平地,僅僅是延誤了一個瞬間。


    但是邁爾斯也正是需要這麽一個瞬間,那刺耳的低啞嗓音吐出幾個模糊的單音,一團黑霧從巫妖學徒那枯朽的手掌中釋放出來,瞬間便將他藏於陰影之中,一口氣連下了三層防護的他這才感覺自身能有一絲喘息之機。


    沒想到自己竟然嚴重低估了這個遊俠的戰鬥力,邁爾斯暗自做起檢討,之前在叢林中相遇的時候這個人類根本沒有出全力,甚至可以說保留了大半部分的力量,在方才動手的那一刻麵前這個年輕人類的生命氣息赫然已經高漲到接近赤銅中位的程度,而以邁爾斯自己的估算,懷魯塔安的實際戰力還要高出不少,僅僅比爆發潛力時的鄧普斯稍遜一籌而已,完全有實力挑戰狀態完備的自己。


    而讓這種水平的近戰者貼近到了這種程度,自己果然還是因為瀕臨成功而得意忘形了,要知道“尚未得手而性命不保,不是勝利而是蠢貨”,巫妖學徒一邊在心裏用著不眠之城的俗語做自我檢討,一邊著手準備反擊的法術,雖然情況已經對自己十分不利,但是這絲毫沒有動搖亡靈的信念。


    不過在這短短的一瞬,旁邊的茲羅拉與妮拉也反應了過來,一個長劍在手警惕隨時可能出現的白銀階位大敵,一個手弩連發,已經是兩支弩箭封住了巫妖學徒前進的道路。


    但這時,懷魯塔安卻改變了自己的去向,一個轉身,衝向了另一側,正是被血藤囚困住的火酒等人,兩道刀光閃過,那簡陋的血藤囚牢便應聲而解,被斬為數段的血紅藤蔓在地上緩慢的蠕動著,相互靠近,似乎是想重新續接起來。


    不過懷魯塔安並沒有去搭理它們,而是用腳挑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長劍,扔到了鄧普斯的眼前,朝著陰沉的傭兵團團長抬了抬下巴,稀那疏的胡須渣子在鄧普斯的眼底晃蕩


    “喂,還能行嗎?”


    鄧普斯撿起了地上的長劍輕輕一拂,沾染著血跡的劍刃依舊鋒利,他把長劍倒轉,本來準備習慣性的交給一直以來自己最為信任的夥伴之一,這不是傭兵的傳統,而是戰場上的傳統,在絕境中戰場上最高級的長官如果判斷自己由於種種原因不能繼續帶領屬下,就會將自己的佩劍交給他覺得能勝任這一職位的人,這不僅僅是權利的交接,而是責任的傳遞,做出這種抉擇的長官,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一般都是已經心存死誌,不忍心其他人隨著自己一起赴死。


    但是看著捂著斷臂,一頭冷汗的羅傑,遞出長劍的手頓了一頓,然後鄧普斯眼神略顯茫然的轉過頭,看著太過壓榨自己仍舊未能恢複的多拿,被巫妖學徒喚起的亡靈傭兵和血藤而偷襲陷入昏迷的狄克,還有其他幾個大小的傷員,這就是火酒剩下的最後一批人了,其他的人早已屍骨無存,或者說,跟這個墓地快要融為一體了,他吐出一口氣,眼神褪去茫然,把手中的長劍交給了唯一一個尚還保存著小半戰力的人。


    剛剛蘇醒過來沒多久的亞斯就這樣接過了象征責任與義務的長劍,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又很快抿了下去。


    而鄧普斯自己則站起身,雖然麵色依舊泛著慘白,但是握緊夜雀的手與那眼瞳中燃燒的火焰無一不向他人證明著這個男人此刻對於戰鬥的渴望,燃起戰意的鄧普斯朝著懷魯塔安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依然有著一戰之力,不過後者雖然欣賞傭兵團長的堅韌意誌,卻是不能滿意其的身體狀況,畢竟現在欠缺的是能派的上用場的戰鬥力,而非送死的炮灰。


    吝嗇的遊俠不禁在心中哀歎自己的命運不濟,不對,至少是財運不濟!懷魯塔安一邊這麽想著,一邊從腰包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隻看起來頗有些年頭的暗紅色藥劑,雖然年代久遠,但是微微泛著光澤的封口與幹淨整潔的瓶身皆是透露出主人的愛護,顯然這一代的主人時常把玩它。


    發現目標並不是自己的巫妖學徒暗暗鬆了一口氣,不過表麵上他還要應付茲羅拉與妮拉兩人的圍攻,倒也不能說是就此安全了,但是邁爾斯自恃有白銀階位的勞德肯納大人作為後盾,隻要能堅持到那位大人趕來,哪怕自己稍微吃些虧也算不上什麽,黑袍巫妖手上與二人攻守不停,實際上心思飛轉,解決掉這些麻煩的人類之後,有勞德肯納大人看著,這次的任務自己可能分不到多少貢獻了,這跟自己最開始的預期並不相符......


    懷魯塔安小心翼翼的摸出那隻藥劑,滿臉肉痛的遞給了虛弱的傭兵團長,並且示意後者喝下去,隨即就轉過身直奔巫妖學徒而去,並不是單純為了抓緊時間擊殺黑袍的亡靈,更重要的是他不忍心見著自己辛辛苦苦攢下的家底就這麽送了出去。


    那是一隻稀釋過的劣化狂暴藥劑,是極為稀少的對身體低副作用的狂化藥劑,本來是離南境頗為遙遠的山嶺地區,獅人們的特有藥劑,連巫師協會那些專精煉金術的工匠巫師們都難以仿製,這一隻還是他機緣巧合之下在黑市買到的劣質品,本來功效就隻有原版的五分之一,又被懷魯塔安托熟人找藥劑師稀釋了三份出來,現在起到的效果可能連原版的十分之一都沒有了,僅剩的這點藥效對於懷魯塔安來說隻能起到一點興奮劑的作用,可是對於虛弱的鄧普斯來說,卻能比得上一份正式的恢複藥劑!


    沒錯,這話並不誇大,這份劣化的不能再劣化的狂暴藥劑雖然不能完全起到正式的恢複藥劑的效果,但是卻毫不遜色,甚至說在目前的這種狀況下,還比恢複藥劑管用的多,畢竟懷魯塔安買下這份藥劑的目的就是希望它能起到恢複藥劑的替換品的作用。


    因為恢複藥劑在市麵上的價格一直居高不下,而且絕大多數的份額都被貴族把持住,一層層輪下來,輪到到懷魯塔安,茲羅拉這些傭兵的時候,一百份藥劑能剩下十數份已經不錯了,這還沒有算上巫師協會內部克扣下來的份額,更何況他們這些獨行傭兵怎麽能跟那些與大小貴族勾勾搭搭的大型傭兵團在各種方麵上相競爭?所以這些藥劑大部分都落入了那些大型傭兵團,甚至傭兵公會本身的手裏。


    而他們這些底層傭兵哪怕有錢也很難買到正式藥劑,更別提他們大多數根本沒有錢,多時隻能用草藥包裹傷口,最好的也不過買一些正式藥劑的稀釋品甚至是邊角料,就這樣也能在絕境中救他們一命,相較下來,懷魯塔安無疑是顯得闊綽許多了,至少比還得養活一幫子人的鄧普斯要寬裕不知多少。


    懷魯塔安購買狂暴藥劑的事情連妮拉都不清楚,懷魯塔安當初稀釋出來的三份藥劑他隻留下了這一份,將其餘的兩份賣給了相熟的傭兵,用賺來的錢填補上了購買狂暴藥劑的開銷,所以並沒有讓小小的管家婆妮拉發覺,但是實際上,一份正式的恢複藥劑價格甚至比懷魯塔安購買狂暴藥劑花的錢還要貴上一點。


    若是希姆知曉的話,一定會十分驚歎懷魯塔安的所為,這與遊戲初期一些嗅覺敏銳的生產係玩家的行動不謀而合,他們通過一些土辦法將冷門物品轉換為熱門商品的替代品,從中牟取高利來渡過最艱難的積累階段,熱情程度與研製土地雷的抗日地方組織相差無幾,當然,動機就是天差地別了。


    鄧普斯雖然並沒有見過狂暴藥劑,甚至都認不出來這是什麽藥劑,但他十分清楚藥劑這種東西在市場上的價格,不客氣的說,任何一瓶藥劑對於他來說都算得上奢侈品。


    鄧普斯將暗紅色的藥劑一飲而盡,而在藥劑入口的下一刻,藥力就化作熱氣在他的體內流轉,空蕩蕩的身體這才有了幾分氣力,連帶著內傷都感覺好了不少,而在外表上,鄧普斯的臉上終於是帶上了些顏色,不再慘白一片。


    但他的身體他自己最為清楚,這隻是一時的,自己的傷勢並沒有被治愈,透支的身體也沒有得到休養,現在產生的這點氣力全依靠於剛剛灌下的藥劑,一旦藥效過去,自己會一下子恢複到原來的虛弱狀態,甚至更為淒慘,不過這都無所謂了,如果不能現在拚一把掙得一線生機的話,不管自己狀態如何,都是死路一條,而且,他回頭望了一眼,死的不僅僅會是自己一個人。


    同樣,懷魯塔安也清楚狂暴藥劑的效用,之所以說恢複藥劑在現在還不如這稀釋過的狂暴藥劑的原因就在這裏,恢複藥劑是為了快速恢複傷勢,鄧普斯喝上十份也隻能治愈傷勢難以讓他擁有再戰之力,可狂暴藥劑是為了讓人搏命,並且不是透支使用者,而是燃燒藥劑本身來換取力量,對於此刻的鄧普斯來說再適合不過了,如果是燃燒使用者本身生命的嗜血藥劑的話,估計藥劑下肚的那一刻,鄧普斯就因為生命衰竭一命嗚呼了。


    而在懷魯塔安轉向,鄧普斯飲藥的短短片刻,茲羅拉與妮拉並沒有閑著,兩人雖然是第一次合作,但是配合有度,已經將法術位捉襟見肘的巫妖學徒逼得狼狽不堪——淩厲的刀光閃過,一層透明的鱗甲在空氣中浮動了兩下,就崩碎了,那是一直勉力保護邁爾斯的法師護甲被剛剛加入戰團的懷魯塔安一刀砍碎。


    而且那鋒銳的雙刀也給巫妖學徒留下了這場戰鬥中第一次傷害,它們狠狠的破開了法師護甲之後,去勢不改,徑直在邁爾斯的胸腹上留下一道口子,不過身軀早已腐朽的亡靈並沒有血液可以流出,隻有被割開的法袍還在彰顯著那一刀的存在。


    此時的巫妖學徒法術已經施展過了大半,又沒有時間來讓他重新記憶法術,自然是越戰越疲,這也正是所有法係職業在初期共有的窘迫,法術位太過有限導致續航能力太差,而難以解析高階法術又導致缺乏能一錘定音的核心法術,這使得他們難以在成長初期獲得足夠的自保能力,在抵達外環之前他們的輸出能力甚至比相當一部分的近戰職業要弱,隻有在成長到白銀階位的時候,他們才能真正展示施法係的強大。


    如果對施法係職業的成長性仍不能理解的話,就用希姆的話來解釋一二好了,玩家之間對於成功到達40級的法係朋通常會用這句活來恭喜他們,十年法狗熬成爺!


    而邁爾斯之所以能顯得如此強勢,主要原因有四點,第一遠超常人的天賦使得他實力幾乎能夠比擬赤銅上位的普通巫師;第二,從戰鬥伊始就精心設計的一係列陷阱迅速解決了大量敵人;第三,鄧普斯這群南境的鄉巴佬對於施法者天然的敬畏;第四,邁爾斯個人職業的特色。


    巫妖學徒,哪怕是學徒,那也仍然是在戰鬥序列的排名遠遠領先於大部分法係職業的巫妖!負能量侵蝕,腐蝕箭,強酸之雨,血藤術,五環之下除了狂法師,裂能使這些特殊的進階以外,一個巫妖在戰場上就是絞肉機的代名詞,瘋狂輸(xu)出(qu)!


    當然盡管邁爾斯占據了這些優勢,但仍然不能彌補施法者的天然弱點,法術位,附魔物品,盡皆消耗一空的時候,他們就變成了絞肉的代名詞了,就,如同此刻。


    黑袍亡靈狼狽得在地上打了一個滾,算是勉強躲過了致命的彎刀,但隨即接連兩隻小巧的弩箭將邁爾斯連帶著自己的黑袍一塊兒釘在了地上。


    巫妖學徒眼眶中的幽藍色火焰閃爍,伸出枯朽的手掌準備將那兩隻弩箭拔掉——但是一把彎刀卻讓他跟地麵更為牢固的結合在了一起,那是懷魯塔安的佩刀,刀身穿透了邁爾斯的掌心深深的插入了地上。


    年輕的遊俠並沒有像騎士遊記中的那些主角們花上半天的篇幅痛斥一番對方的種種罪行,然後坐等對方絕地反擊,而是徑直抬起手臂,手中的彎刀光潔如月,甚至還能反射出巫妖學徒早已暴露出的麵孔,那灰白,幹枯的半張人臉。


    是的,隻有半張,另外一邊則是森森的白骨,這對於一般的亡靈們來說十分正常,但是對於算得上高等亡靈的巫妖們來說顯得很另類,通常的一種觀點認為亡靈們生前軀體越完整被喚起的時候潛力越強,所以會間接影響社會地位,這雖然與事實頗有差距,但是自己這種相貌的確並不受歡迎,一邊回想著在導師手下的日子,邁爾斯就這樣迎來了終結......


    “誰!”


    懷魯塔安感覺到一股惡寒爬上了自己的脊梁,他幾乎就要跳起來——事實上他也的確這麽做了,遊俠一下子躍過身下的巫妖學徒,甚至連補都沒有補上一刀,隻是拔出自己的彎刀,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弓起身子,如臨大敵的望向對麵。


    在那裏,一個高大的影子漸漸露出身形。


    完蛋了!


    除了躺在地上的邁爾斯以外,所有人勃然色變,不可抵禦的敵人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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