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灑在熱鬧的街市上,空氣中彌漫著各色的花香味道。


    風栗走著走著,打了一個噴嚏。嗅覺太靈敏了也不是什麽好事。她快走幾步追上走在前麵的祁連,那是十年來一直照顧和保護著她的人。


    祁連在前麵悠然闊步地走著,偶爾停下腳步,抬手捋一捋花白的胡須做思考狀。風栗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不住地打著噴嚏。


    兩人的裝扮都與本地人相差甚遠,一眼看去就知是來自異域他鄉,一路上吸引不少的目光。


    祁連猛地停下腳步,風栗剛巧打個噴嚏,差一點撞到他身上。


    “怎麽又停下了?”風栗皺了皺眉頭。


    祁連看了看周圍,狐疑地道:“不對呀……”


    “哪裏不對?”


    “這錦夜城我來過,不是現在這樣啊……”


    風栗不禁疑惑道:“難道我的視力出現問題了嗎?”早在距離城門還有一大段距離的時候,她就已經看清楚了城門上的大字,是錦夜沒錯啊!她沉默了一瞬,又問:“你是什麽時候來過這裏的?”


    祁連撚須思索了一陣,感慨道:“大約有三十年了。”


    風栗:“……”


    風栗四下望了望,瞧見一家客店,“天色不早了,我們不如先安頓下來,等明天再去找你那位老友。”


    祁連歎了口氣,回道:“也好。”於是跟隨風栗進入客店。


    祁連付了房費,兜裏的錢已經不多,如果明天再找不到他那位老友,他們兩個可能就要露宿街頭了。


    他們已經離開家鄉有十年之久,十年前故鄉被外族入侵,風栗的父親率領族人奮勇抵抗,終是寡不敵眾,隻得將族中老人與孩子送離草原,於是風栗便被祁連帶走了。他們越走越遠,遠到她已經記不得家鄉的樣子了。


    簡單用過晚飯,祁連先是裝模作樣地喝口茶,品了品味道,然後在心底感慨一聲,嗯,就是這個味道,樹葉子味兒。


    這時,店小二將門敲響。風栗極不情願地從榻上坐起,看了一眼幾步之外的祁連,然後歎著氣去開門。祁連每次一喝茶就開始陶醉,也不知道在陶醉什麽。


    店小二提著一個三層食盒站在門口,見開門的是位姑娘,便開始推銷他那第一層放置的糕點。


    “這位姑娘,看你的穿著打扮定是遠道而來,一定要嚐一嚐我們這裏的糕點才行,連皇宮裏的小公主也對本店的糕點讚不絕口呢。”小二自顧說得高興。


    風栗麵無表情看著他。為什麽遠道而來就要吃你們的點心呢?為什麽你們的公主喜歡,別人就要買帳呢?


    小二見一次推銷失敗,又上後手,打開第二層食盒,指著裏麵的東西說道:“兩位是來遊玩的呢?還是走親訪友?回去的時候不帶一點紀念品嗎?本店可代替顧客跑腿購買各種土特產,兩位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說完一臉期待看向風栗。


    風栗仍然麵無表情。我們幹什麽來關你什麽事?紀念品是什麽東西,可以吃嗎?


    小二的麵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不得不使出殺手鐧。他打開第三層食盒,裏麵是一張手繪地圖,他說道:“既然姑娘對那些都不感興趣,那麽請問姑娘是否需要伴遊呢?專業解說人員持證上崗,配備車馬及高顏值帥哥,包您一日看盡錦夜花。無論您想去哪兒,說到就到。”


    風栗聽完總算有了一點不一樣的反應,她反問道:“你的意思是,這錦夜城你們很熟悉?”


    小二愣了愣神,心想這位姑娘,你這關注點有點奇怪啊,但還是好脾氣地回答道:“那是當然。”


    風栗急忙說道:“我要找個人。”


    小二猶豫了一下,本來這幾天店裏生意就不太好,同行業競爭還激烈,他們都已經兼職推銷糕點和跑腿做代購了,偶爾還得出賣色相兼職伴遊,現在難道連包打聽也要做嗎?他咬了咬牙,為了月底能發工錢,這活兒接了!


    “請問姑娘要找的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紀,姓氏名誰有何體貌特征?”


    風栗盯著他看了半天,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趕在小二要崩潰之前說道:“隻知道是一位音律大家,最近才來的錦夜城。”


    若說是別人小二或許不知道,但要說有什麽人善音律,並且最近才來錦夜的,恐怕也就隻有那一位了。小二笑道:“巧了,這一位我剛巧知道,不就是醉花間的羽離姑娘嘛!”


    “醉花間?那是哪裏?”


    “就在城西門大街上,不過……姑娘不方便去。”


    “為什麽?”


    小二解釋道:“那是煙花之地……”


    風栗一聽,立刻關起門來,轉身質問祁連:“你要找的人居然是個煙花女子?”


    “嗯?”祁連還在喝他鍾愛的樹葉子水,一瞬間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小二站在門口,為風栗突如其來的舉動所驚呆,回過神來的時候又再次敲響了房門。待風栗開門,他便伸手做索取狀。


    風栗當即會意,回桌上拿了一個剛才吃剩下的肉包子遞了過去,然後還是一副麵無表情的冰塊臉對小二說道:“多謝。”


    門再次合緊,小二狠狠咬了一口肉包。誰說外地來的人傻錢多比較好騙?這也太摳了!


    祁連這才回過神來,抬眼看向風栗,正色道:“少主,又到了每日修煉技能的時間了。”


    “不要轉移話題,祁連長老,這位羽離姑娘到底是怎麽回事?”風栗幾步走到祁連身邊落座,也似模似樣地喝起了茶,但是隻喝了一口她就開始咧嘴。十年了,她還是喝不慣中原人的茶葉,一股破樹葉子味兒,不明白有什麽好喝的。


    祁連忽然感慨一聲,“哦……居然改了名字嗎?羽離……”


    “……”風栗看祁連自言自語的樣子,又問:“莫不是長老你的老相好?”


    “……”祁連撚須又道:“少主不要轉移話題,此事明日再議,眼下該做當下應做之事。想當年你父王將你托付與我,讓我保護你,教導你,如今十年已過,少主仍然沒有掌握我族的本領,我愧對你父王及祖先啊!”


    風栗低了低頭,麵子上有些掛不住,小聲解釋道:“可是……我的治療術……長老你不是說已經練到火候了麽?”


    長老祁連被她氣得胡子都歪了:“可是我也說過,我們人狼一族,生為男子,必善戰;若為女子,必治愈;而王族則兩樣兼備,甚至更強。少主……”


    見風栗低頭不語,祁連又語重心長道:“少主眼看就要成年了,連最基本的變身為狼都做不到,今後如何完成重建家園的重任?”


    風栗的頭更低了,她見過她的小夥伴們變身,一般發生在七八歲到十一二歲之間,而她已經十七歲了,卻一次也沒有變成功過。哪怕是耳朵都沒變出來過。


    祁連止不住地歎氣,卻還是耐心教導,:“跟著我做,閉上眼睛,放鬆……拋除一切雜念……心無旁騖……”


    風栗感覺自己都要睡著了,又聽祁連說道:“現在集中意念,想象你自己變成狼的樣子,在大草原上奔跑……嬉戲……”


    風栗偷偷睜眼瞄了一眼祁連,就見他已然變成一頭灰色的成年狼,隻不過到底年歲有些大了,此時正略顯老態地趴臥在地上,一動不動。


    風栗沒有變成過狼,但是她從小聽長老給她講人狼一族的故事,她希望自己也能像她的祖先,她的父王一樣,做一個傑出的首領。一想到剛才祁連那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她也想比平時多努力一些,集中念力,想象著幼時她騎在父王背上在大草原上馳騁的情景……


    耳朵突然有些癢,像是什麽人正用鳥類的羽毛在她耳朵上麵輕輕掃過,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那並不是羽毛,而是她的耳朵正變得不一樣,她甚至能感受到身體裏那些細微的變化。


    她驚喜道:“長老,我會變身了!”


    長老漫不經心地睜開眼睛,覺得她大概是在安慰自己,並沒把這話放在心上,但睜開眼睛的瞬間他就愣住了。


    “少主……”


    風栗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


    祁連愣住,不是因為風栗隻有耳朵是狼耳朵,而是因為那耳朵的顏色,是和他所知悉的所有族人都不同的顏色,是他隻在部族傳說中聽說過的,白色。


    他愣怔之間,風栗又變出來一條尾巴,也是白色。


    祁連有些緊張。站起來走近風栗,一動不動盯著她看。


    風栗受到鼓勵似的,用心集中意念,腦海中家鄉的景象越來越清晰,父親的偉岸背影,母親唇角揚起的微笑,夕陽下的奔跑……


    當風栗完全變身為狼的一瞬間,祁連激動得四隻爪子都在顫抖。


    傳說上記載,草原有狼,通體雪白,瞳色泛藍,為戰神之狼。


    “長老,你怎麽了?”風栗揚起小臉,鼻翼翕動,想要嗅出祁連此時的情緒。


    “少主……”祁連不知道應該怎麽說,白色的戰狼,幾百年才出一個,難怪少主自幼與其他孩子都不一樣。


    “祁連長老?”風栗說著伸出爪子在他麵前揮舞了一下,正要表現自己的威武,卻突然驚道:“等一下!我為什麽是白色的?”


    “……”祁連決定暫時不把傳說講給她聽,等到將來有一天她足夠強大了再說。


    風栗受到了驚嚇,跳上椅子,又踩著桌子去照鏡子,為什麽全身都是白的?別的狼都是灰的啊……而且這張臉……


    她哭著轉頭,“長老……我怎麽變成一隻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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